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苹果虫。】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农家的糟心生活 作者:我是皇后党 文案: 本文原名《穿越之你丑我瞎》 胡闹版:枯藤老树昏鸦,小乔留给人家, 悍妻搂在怀中,夕阳西下,你丑,没事儿,我瞎。 女主对男配的好感永远活不过三章。 正常版文案:眼皮子浅、小家子气的燕宁被夫家休了,被火烧死了,穿越成了陌生时空的农妇,上辈子“书画琴棋诗酒花”,这辈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友情提示:不要怀疑作者君的脑【dow】洞【bee】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覃燕宁,钟茂勋 ┃ 配角:沈炎 ┃ 其它: ================== ☆、落胎 ?  嘉佑三年,燕宁与沈侯爷成婚有四年之久,肚子却迟迟没有传来喜信,燕宁面上淡然,心里却不是滋味,孩子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如此愧疚。      燕宁忐忑不安地站在贤德苑的主房门前,时不时地往内堂张望,恨不得生出一双千里眼,能够看到屋内的状况,双手揪在一起,心中既后悔又难过,尤其是看到来去匆匆的仆人没有人愿意搭理她,或是充满敌意地瞪她一眼。      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错。      白胡子大夫一脸凝重地走出来,燕宁颤巍巍地走上前,关切地询问道,“大夫,她怎么样了?孩子还好好的,是吧。”      白胡子大夫经常到侯府出诊,对燕宁还是熟悉的,对今天的事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虽是惋惜,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他也不好评论,便言简意赅地说道,“二夫人她小产了,是个男孩。”      说着便让丫鬟跟着他去开药方、抓药,丫鬟走到燕宁跟前,讥诮地说道,“大夫人,你站在这儿挡了奴婢的路了。”      触及到丫鬟的眼神,燕宁心生恐惧,飞快地退后一步,给她让路。      此番畏首畏尾的行为更让在场的人看轻了燕宁,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燕宁想要进去看看刚刚小产的二弟妹,却被她的奶嬷嬷拦着,“宋嬷嬷,我只是想进去看看她。”      “哼,老奴可怕了你了,万一你又一个不小心跟我家夫人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老奴就是死也难辞其咎了。还请大夫人体谅我家夫人刚刚失去孩子,不要再给她添堵了。”宋嬷嬷对燕宁这个大夫人说话真的是毫不客气,想想也可以理解,若不是燕宁,二夫人柳氏就不会小产。      燕宁心里满是愧疚,哪怕宋嬷嬷的态度属于以下犯上,燕宁都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追究了。      燕宁关切地嘱咐宋嬷嬷好好照顾二弟妹,忧心忡忡地走回了宽仁苑,刚刚坐下,便听到了猛烈地   推门声,燕宁惊恐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沈侯爷,张张嘴,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看你做的好事!”沈侯爷那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燕宁脸上,哪怕是打了燕宁一巴掌,沈侯爷依然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怒其不争,至少燕宁是这样认为的,只是骇人的目光让燕宁心生畏惧。      “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知错了。”燕宁猛地挨了一巴掌,眼泪“唰”地一下便出来了,心里却不怪沈侯爷那一巴掌,都是自己作死,若不是自己在二弟妹柳氏跟前胡说八道,柳氏就不会大受刺激,肚中六个月的胎儿就这么没了。      “覃燕宁,你以为你一句知错就能弥补得了你的过错吗?”燕宁的婆婆钟氏在丫鬟的跟随下,快步走上前,扬手又给了燕宁一巴掌,“你真是个丧门星!我儿真是瞎了狗眼,才会娶你过门。贤良淑惠四字你说你占了几样?才进门多久,便把侯府搞得鸡犬不宁,果然是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真是糟践了你外祖父的好名声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钟氏两样都占齐了,既打了燕宁的脸,又揭示了她“上不了台面”的家教。      打她那是她活该,但说她“有爹娘生,没爹娘养”就是没道理的,“我爹是为国捐躯,婆婆这话说的有失分寸。”      “呸!什么为国捐躯,那是先皇可怜你家,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钟氏撇撇嘴,表示不屑。   燕宁抬眼望着钟氏,“婆婆你这是妄自揣测先皇的圣旨,先皇说我爹是为国捐躯,那便是了。”燕宁也就在面对自己爹娘的问题上坚决、强势一些,其他时候,哪怕钟氏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也不敢反驳。      “混账东西!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钟氏横眉冷对燕宁,那神情仿佛燕宁只要敢反驳一句,她就会把燕宁撕了。      沈侯爷拉了拉钟氏的袖子,劝慰道,“娘,燕宁不是有意顶撞您的,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钟氏听到沈侯爷为燕宁说好话,心里更气了,“你说说你,当初怎么就挑了个这么个媳妇儿?若是当初娶的是芳儿,府里就不会这般混乱。”      “娘,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燕宁不懂事,你多多担待,儿子替燕宁谢谢您。”沈侯爷不遗余力地为燕宁说着好话,钟氏想她儿子就是这般纯善,燕宁想相公果然是在乎自己的,哪怕自己做错了事,在婆婆面前还是要袒护自己。      “谢什么谢,覃燕宁要是不给府里添乱,老婆子就谢谢她了。”头发花白的沈老太君在丫鬟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冷眼瞧着燕宁,出乎意料地抄起拐杖就往燕宁身上打,虽然沈老太君年纪大了,但力气可不小,混乱中,燕宁摔倒了在了地上。      “你个丧门星!老婆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把磊儿养外室的事说出去,尤其是不能在云梦面前提及,你倒好,上赶着给云梦添堵,你难道不知道云梦怀着我们沈家的嫡长子吗?还是说你心就是那么黑,自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也见不得别人好?”沈老太君出身不高,全靠着沈老爷子飞黄腾达,才荣享了几十年的富贵。      她说出的话自然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只是为了配合上自己的身份,很少说这般粗鄙的话。   燕宁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的,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只觉得自己小腹坠痛,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流出,额上也在冒着冷汗。      沈老太君看到了燕宁脸色惨白,心里却没有丝毫同情,那拐杖还是毫不留情地往燕宁身上招呼,直到燕宁的陪嫁丫鬟惊呼,“大夫人流血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燕宁的不对劲,只见她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身下竟沾染了一大片血迹,有经验的钟氏终于意识到了不好,立即让人将燕宁抬到绣塌上,让人去请大夫。      燕宁饱受煎熬,小腹的坠痛让她想死,当明显感到什么东西出来了,燕宁的心里更加难过了,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的癸水有将近两个月没来了,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身体不好,还想着有空了找大夫看看诊,虽然有让那方面想过,但燕宁始终不敢妄下定论,若是错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不怨恨沈老夫人和沈老太君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埋怨自己,若不是自己作孽,还是就不会没了,这是报应啊。      燕宁缓缓地睁开眼,呆愣地瞧着顶端,脑子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感觉到沈侯爷走到绣榻前,燕宁心中一痛,她想要跟沈侯爷说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她们的孩子。      哪知沈侯爷的一句话便让她如坠冰窟,燕宁转过头看向沈侯爷,“你刚才说什么?”      沈侯爷看着燕宁,叹口气,“燕宁,这孩子没了也好,他不该存在的,算是赔给了二弟妹。”      燕宁愤怒地看着沈侯爷,“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自己造的孽,报复到我身上,我没有任何怨言,但孩子是无辜的。”      “二弟妹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却好好的,你让我有什么颜面见二弟?”沈侯爷反问道。      “他有什么颜面跟别人谈颜面,他不知廉耻地在外面养外室,那女人抱着儿子都找上门来了,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二弟妹一个人,说好听点儿是为了二弟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想享齐人之福。你们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们跟我一样有罪!”      “覃燕宁,你简直不可理喻!娶妻当娶贤,现在我才意识到,这话有多在理。”沈侯爷那痛心疾首的模样让燕宁心里有些后悔,但她不认为自己的孩子该死,该死的人是她。      “我确实不可理喻,你瞎了狗眼了才娶了我。”燕宁冷哼,其实也是话赶话,倒不是真心想跟沈侯爷吵架,但被逼到了这份上,也没法收场了,燕宁高声喊道,“惠敏,冉嬷嬷,收拾行李。”      “覃燕宁,你这是做什么?”沈侯爷诧异地询问道。      燕宁瞥了一眼沈侯爷,冷声说道,“回娘家,既然侯府容不下我,那我离开便是。”      “走了你就别回来了。”令燕宁诧异的是,沈侯爷并没有拦着她,此时不走,也拉不开面子了。      惠敏和冉嬷嬷看着燕宁踟蹰一番,最终还是听从了燕宁的吩咐,让陪嫁的小厮准备好马车,燕宁便被几个婆子抬上了马车,打算离去。      沈老夫人身边的红人钟嬷嬷匆匆赶来,燕宁知道钟嬷嬷是来拦着自己的,并不打算改变主意,谁知钟嬷嬷带给燕宁的话是,“老夫人说了,大夫人要是跨出了侯府的门,便与侯府一刀两断了,大夫人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孩子没了还能再有,但若是被夫家休弃了,那这一辈子就完了。”   ? ☆、休弃 ?  燕宁的外祖父是宫中德高望重的御医,外祖母是京城醉仙楼的掌勺,外祖父的原配夫人早逝,外祖父醉心医术便没有娶续弦,偶然间品尝到了外祖母的菜,便强行娶外祖母做续弦。      都说后妈难当,外祖母进门时,舅舅和姨母都已经十多岁了,自然不可能跟她亲近,外祖父虽然钻研医术,却知道很多续弦刻薄原配的孩子的事例,便为舅舅和姨母做了很多打算。      这也无可厚非,只是燕宁的娘也算是外祖父的亲女,但外祖父对她便没有那么疼爱了,燕宁的娘的嫁妆几乎都是外祖母当年在醉仙楼做掌勺时攒的,由此可见,燕宁的娘和外祖母在家中过的有多艰难。      或许与境遇有关,燕宁的娘就是个喜欢为自己打算的人,没有好处的事她从来不会费心,而燕宁在小的时候便失去了爹娘,跟着大自己两岁的哥哥在外祖父家小心翼翼地过活,自然而然也继承了她母亲的性格。      所以,夫家常常说她是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眼皮子浅,尤其是她刚进门的时候,沈老夫人看中了城郊那块肥田,但府中的银两有些周转不灵,沈老夫人便把注意打在了燕宁身上。      想想都知道,以燕宁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嫁妆用来给婆家周转,况且那块地又不是非买不可的,沈老夫人是打算在那儿建庄子,享乐罢了。      若说是急需用银两,燕宁自然不会那般无情,但买地不过是为了自己享乐,燕宁何必蹚浑水。   所以刚刚进门的燕宁就在沈老夫人心中留下了一个自私自利、眼皮子浅的印象。      最终,二弟妹柳云梦当了冤大头,燕宁也是好心给柳云梦提个醒,柳云梦坚定地认为等府中的银钱周转灵活了,沈老夫人便会将那五万两银子还给她。      事实证明,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儿。      燕宁所说的回娘家是回哥哥江宁家,而不是外祖父家,准确说来应该是舅舅家了,因为外祖父在燕宁出嫁前两年便过世了,而外祖母还在府中。      绕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覃府,小厮上前叩门,门房见到燕宁回来还是很热切地将燕宁迎进门,赶忙让人去通知管家和覃夫人,也就是燕宁的嫂子许氏。      许氏正在房中教女儿描红,忽然听到丫鬟禀告燕宁回来了,赶忙起身出去迎接,走到前院却见燕宁呆在马车上没有下来,心中疑惑,这小姑子不像是那般高傲的人啊,怎么自己都亲自来迎接了,她还呆在马车上不出来。      冉嬷嬷上前解释道,“夫人,小姐她……小产了。”      “什么?”许氏惊诧地望着冉嬷嬷,“好好的怎么会小产呢?什么时候有的身子怎么不告知我们一声?小产了不好好养着,跑出来作甚……”许氏惊疑地瞧了满脸凝重的冉嬷嬷一眼,顾不上询问缘由,便让丫鬟赶紧将燕宁的房间收拾出来。      府中丫鬟动作迅速,很快房间便收拾出来了,被子榻卧那些都是新换的,燕宁躺在绣塌上,看着面露关切的许氏笑着说道,“嫂子别担心,我没事。”      “还说没事呢,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你回娘家你婆婆跟你相公知道吗?”许氏担忧燕宁在婆家的处境,便急切地询问道。      “他们知道,但……”燕宁还在想怎么跟嫂子解释这些事,便见到府中嬷嬷急切地走进来,疑惑地看向她。      嬷嬷将手中的信函递给许氏,解释道,“侯府来人将此信函交给了门房,说是给姑奶奶的,而后便离开了。”      许氏将信函递给燕宁,看着燕宁的脸色由红晕转为惨白,瞥了一眼那封信,只见标头清楚明朗地写着两个大字,“休书”。      燕宁难以置信地瞧着那封信函,她很容易地辨认出这是沈侯爷的字迹,上面写着燕宁忤逆、不敬公婆、摆弄是非、无子,每一条都足以证明她被休弃的理由正当。      燕宁白眼一翻,晕了过去,而许氏赶忙让人去找大夫,让小厮去军营找江宁。      许氏看着满头大汗、急匆匆赶回来的江宁,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哀叹一声,将手中的休书递给江宁。      江宁看完信,怒不可遏,“混蛋,敢欺负我妹妹,我要让沈炎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江宁说完便要出府去找沈侯爷算账。      许氏知道自己拦不住他,恰好这时候,丫鬟来报,燕宁醒了,许氏连忙劝道,“相公还是先看看燕宁再说吧,燕宁现在肯定很需要你的关心。”   江宁与燕宁相依为命长大,江宁完全无法忍受燕宁受委屈,但许氏说的没错,燕宁现在很脆弱。      许氏叹口气,幸好燕宁只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刚刚小产,身子很虚弱,并无大碍,只是,向来夫妻和睦的两人怎么弄到这地步呢。      跟着江宁一起到了燕宁的房间,燕宁木然地躺在绣榻上,见到江宁过来也没什么反应。   “妹妹,你有什么委屈,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做主。”江宁心疼地望向燕宁。      “没有什么委屈,都是我自己作死,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是我害的二弟妹小产,是我任性地要回娘家。”燕宁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任何眼泪了,讷讷地说着话,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头。      “妹妹不怕,以后就住这里,哥哥家就是你的家,谁也不能把你撵走。”江宁坚定地说道。      而许氏心里一紧,不是她不心疼小姑,只是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也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有一个被休弃的小姑,恐怕会给覃家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嫂子贤惠大方,不会介意的,你放心吧。”江宁作死地补充一句,而许氏尴尬地点头称是,其实心里在怪罪江宁草率做决定。      后来江宁跟许氏解释道,他这么说是为了宽慰燕宁的,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还是夫家,她这个哥哥都要靠后,自己倒是想让她在娘家呆着,但她肯定眼巴巴地想要回夫家呢。      所以江宁打算,过几天找沈侯爷好好谈谈。      许氏放下心来,但谁也没想到沈侯爷没见到,倒是被沈老夫人狠狠地讥诮了一番,她决绝地拒绝了江宁的要求,直言不讳地指出燕宁的毛病,“我们沈家虽与淳妃不是同宗,好歹也姓沈,不是你们这种小门小户高攀得上的,覃燕宁这样忤逆不孝、摆弄是非的儿媳妇,我可要不起。”      江宁虽然很生气沈老夫人的说法,但还是要亲口听沈侯爷的说法,但十多天都没有等到沈侯爷的人,江宁不是傻子,沈侯爷不是日理万机,只是不想见自己而已。      这样,沈侯爷的态度也就很明显了。      江宁与许氏商议,暂时不要跟燕宁提及此事,想让燕宁养好身子,江宁都这么说了,许氏也不好太过分,况且燕宁现在无依无靠的,确实可怜。      燕宁颓废了几日,着实想开了,她本来嫁入侯府便是高攀了,怨不得婆婆和沈老太君如此,而沈侯爷应该是有苦衷的吧,哪怕最后她不能回侯府,她也不会怨恨她们,是自己没有这个福气。      燕宁有自知之明,她打算等身子养好了,找个机会跟哥哥说,搬出去住,她担心她一个弃妇会拖累了哥哥一家,侄女和侄子都还小,若是因为她被人嘲笑,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一个月过后,燕宁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因为天气渐渐炎热,便很少在外面晃,她也不觉得闷,顶多有时候陪嫂子聊聊天,哥哥到军营就职,大多时候都不在家,嫂子陪着两个孩子才有了些乐趣。      侄子还小,侄女已经四岁了,这孩子活泼的很,跟燕宁相处的很开,燕宁也会忍不住去想自己那无缘的孩子。      午时风吹过,燕宁感觉到了一丝清凉,弯了弯嘴角,漫步走向主院,为了将自己新描好的花样拿给许氏看,站在门口,竟然无人在门口守着,忽然听到许氏的叹息声,燕宁刚想轻唤许氏,便听到许氏身边的嬷嬷愤愤不平的声音,“少爷跟小姐年纪还小,姑奶奶如今的境况岂不是会影响他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相公很疼爱这个妹妹,我实在说不出让燕宁独立门户的话。”许氏哀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怀中渐入梦乡的女儿。      “现在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夫人,你要多为少爷和小姐多多考虑啊,总不能覃家都跟着姑奶奶被指指点点吧。”嬷嬷焦急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这也不能怪燕宁……”许氏觉得嬷嬷说的话有些过了,刚想为燕宁说话,便听到门外丫鬟的声音,“姑奶奶,你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啊?”      燕宁平静的声音传来,“刚打算敲门来着,怎么没有人在门口守着?”   ? ☆、火焚 ?  许氏心惊胆寒,但见燕宁平静无波的神色便以为燕宁并没有听到什么,暂时放下心来,将孩子抱给奶嬷嬷,然后跟燕宁聊了聊关于花样的事。      燕宁回去后,听到惠敏气愤的询问,燕宁毫不留情地斥责她,“你这话是在挑拨我与嫂子的关系?”      惠敏颇为委屈,“惠敏也是为夫人抱不平啊,若是夫人觉得惠敏错了,那惠敏便错了。”      燕宁微微笑了笑,拉着惠敏的手,轻声说道,“好了惠敏,兄嫂肯顶着压力收留我这个弃妇便是大恩德了,我再要求什么,那边是过分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因为我是她们的妹妹,所以她们才对我宽容了许多。若是我是个不相干的人,早就被打发走了。”      燕宁想告诉她不要对别人给予太高的期望,但惠敏比她还要死心眼,想想便算了。      江宁下午回来了,燕宁也没有跟他提及今天下午的事,让许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到了晚上,许氏便觉得如坠冰窟了,这下,她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了,因为燕宁自焚了。      燕宁正在睡梦中,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想要睁开双眼,但眼皮很沉,拼命睁开双眼后发现漫天的火光,帘子、家具、房梁、柱子,只要是能燃的东西统统都燃烧了起来。      燕宁惊慌失措,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寻找出口,她不想死,但大火中她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出口,燕宁想自己大概会命丧于此了吧。      身上的衣物渐渐燃了起来,肌肤上的灼热让她难以忍受,她不想遭受这样的痛苦,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了算了,意识渐渐模糊,等燕宁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记得自己的衣服都被点燃了,身上也被火灼伤了,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丑,但奇怪的是,没人看得到她,所有的人都围在焚毁的房子前,却没有人看到她。      人群中有人惊呼,“找到了!找到了!”院中顿时嘈杂了起来,燕宁好奇使然,走上前,却被那蜷缩成一团的焦尸吓个半死。      “燕宁!燕宁!”耳边传来江宁的哭喊声,燕宁失魂落魄地看着江宁,却见他跪在那焦尸面前失声痛哭,燕宁呼喊着,但江宁没有理会她,所有人都没有理会她的存在。      许氏一直站在江宁身边陪着他,许久之后,许氏上前蹲下身,劝道,“相公,妹妹走了,你要节哀啊。”      江宁红着眼,瞧了一眼许氏,那一眼足以让许氏和燕宁都心惊胆寒,“是你,你跟燕宁说了什么?你说啊!”      许氏惊恐,极力辩解,“不是的,妾身没有说什么,相公,你相信妾身啊。”      燕宁知道江宁是误会许氏了,只是看到惠敏声泪俱下地哭诉许氏的恶行,燕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惠敏在胡说八道什么!      “夫人还说小姐一个弃妇呆在府中会拖累覃府,小姐听了夫人的话强颜欢笑,小姐说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弃妇,夫人作践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还警告奴婢不会声张,晚饭后小姐一直恹恹的,奴婢有些担心,但小姐不让奴婢守夜,奴婢一时大意,哪想到……小姐竟然想不开自焚了……小姐,你为什么丢下奴婢一人离开啊?小姐!”      江宁听了许氏的话愤恨地盯着许氏,那阴鸷的目光就像是要把许氏扒皮拆骨,许氏无力辩解,颓废地坐在地上,身旁是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燕宁摇头,极力呼喊,“不是这样的,哥哥,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误会嫂子,哥!”哪怕燕宁再怎么哭喊,江宁也听不到她的话。      燕宁无意中瞟到了惠敏诡异的笑容,心中大骇。      能够在自己的灵前祭拜自己,燕宁不知道是该惊奇还是难过,百无聊赖地坐在灵前的棺材上,看着形形□□祭拜自己的人,除了亲人,又有哪些人是真心的呢?还不是来看笑话的。      看着江宁和许氏苍白的脸色,燕宁心中大恸,她死了,所以没有办法为许氏解释了,希望真相能够早一点儿被江宁知晓,她真的不想看到因为她,使得兄嫂失和。      距离小产已经两个月了,这还是燕宁在那件事后第一次见到沈侯爷,他的神情着实有些颓废了。   看着他,燕宁大为感动,但她也明白,哪怕她没有死,他们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覃兄,抱歉,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看望燕宁,哪知那一别已是人鬼殊途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就是死也不会放燕宁走的,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燕宁,没能拦着母亲休了燕宁,对不起。”      “我只是想等燕宁养好了身子,母亲那边心情也平静了,再接燕宁回府,哪想到……”      看着沈侯爷这幅模样,燕宁抑郁了,若是这些话早些说出来该多好。      江宁瞧着沈侯爷,只说了一个字,“滚!”      祭拜的人对一这幕议论纷纷,大多是对沈侯爷同情的,毕竟这并不是他的过错,况且他对被休的前侯夫人还这么情深意重,真是世间难得的有情郎啊。      而作为大舅子的覃江宁就冷酷无情的多了。      此刻燕宁也顾不得听别人是怎么议论的,她的心里只有沈侯爷。      从前她对侯府防备很深,不肯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侯府格格不入的时候,那些日子多亏了沈侯爷对自己的敬重才能让自己在侯府立足。      自己成婚一年都没有怀孕,沈老夫人便以各种名目给沈侯爷塞了很多通房,半年前,还做主给他纳了商户女做贵妾,但不论是通房还是贵妾都始终没有动静。      哪怕那些女人多温柔贤惠,沈侯爷对自己也是极为敬重的,一个月有二十天都是歇在自己院子的,燕宁的心渐渐靠向了他,只是从未表明心迹。      “见过痴傻之人也没见过你这么痴傻的,被沈炎卖了还要给他数钱的。”一个好听的男声在燕宁的耳畔回响,哪怕说出话不好听,但依然很悦耳。      燕宁抬眼,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已经不是灵堂了,而是一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当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燕宁面前时,燕宁着实吓了一跳,“你是什么人?”      “你管我?”      燕宁皱着眉看着他,心里琢磨着,此人多半有病。      白衣男子挑挑眉,“别以为我不知道心里在骂本座有病。”      经他解释一番,燕宁才明白自己的处境,虽然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她相信那人没有必要欺骗她一个死人。      “你说相公欺瞒我……是什么意思?”燕宁始终不肯相信沈侯爷会欺骗他,即便是欺骗那必然是有苦衷的。      白衣男子丢给燕宁一本厚厚的书,留下一句话便消失不见了,燕宁看着那本写着《倾城公主》的书,翻开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她再也翻不下去了,因为寥寥几页便将她的一生书写完了,而关于她的内容也不过占了一个楔子,后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她死后的。      燕宁心中隐约有些明白,却觉得十分地荒谬和难以置信,失魂落魄地捧着那本书,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蠢女人,分别翻到98页和243页,那里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白衣男子着实有些怒其不争了,说起来他跟燕宁也有些渊源,若不是在看在这点儿渊源的份上,他才懒得理会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      燕宁翻开了这两处,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柳氏的孩子并非是自己一个人的过错,二弟沈磊常常夜宿花眠,柳氏便与她表哥勾搭上了,肚子里的孩子是表哥的,怀孕七个多月,柳氏被告知孩子是畸形儿,柳氏承受不了,便打算将孩子流掉,正巧燕宁成了冤大头,柳氏与燕宁并无愁怨,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她不想放弃。      燕宁曾经觉得柳氏是冤大头,很傻,实际上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      至于沈侯爷,他只是不想承担悔婚的名声,再加上为了替心爱之人报仇,他便娶了燕宁,对她进行捧杀,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鸩酒。      燕宁的死便是他最好的复仇。      燕宁瞧着这书,眼泪朦胧了双眼,最痛的还是心,她跟沈侯爷的心爱之人并不认识,她也不会去残害一个陌生人,这其中必然有误会,但燕宁已经不觉得这是可以原谅的误会了,她已经彻彻底底地认识到了一个男人的可怕。      她实在不适合在尔虞我诈的大宅门中生活,她太蠢了。      意识渐渐模糊,燕宁想,希望下辈子她投胎到寻常百姓家,做一个普通的农妇,不用搀和到这些尔虞我诈中,自在、平安康泰地过完一生,也希望哥哥和嫂子能够和好如初。? ☆、穿越 ?  再次醒来时,燕宁只觉得头痛难忍,眼皮像是粘在了一起,口干舌燥,不远处传来的对话让燕宁摸不着头脑,费力睁开双眼,而后坐起身来,扫视着自己所处的地方。      光线不大好的屋子里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一些陈旧的家具,窗户上糊的纸被风吹得“唰唰”作响,鼻息间弥漫着一种腐烂的味道,像是搁置许久的饭菜,馊了。      燕宁大惊失色,面上依然是迷迷糊糊的模样,忽然见到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年轻妇人端着一个并不精致的碗走了过来。      那年轻妇人看到燕宁已经醒来,便欣喜地唤道,“娘,您醒啦。”      燕宁心中掀起了巨浪,面部表情仍然是呆呆地看着那妇人。      那妇人见到燕宁死死地盯着她看,瑟缩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询问道,“娘,您昏睡了一天,相公和爹担心得要命。”      见燕宁不说话,那妇人赶忙将手中的碗小心翼翼地递给燕宁。      燕宁不动声色地接过那妇人,准确说来是儿媳妇,递来的饭碗和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那粥稀得已经可以用清澈见底来形容了,米里还带着糠皮,显然不是精心打出来的。      忍着喉咙的刺痛将那碗清粥咽了下去,燕宁便躺在床上默不作声了,因为她忽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起从前在奇闻异志上看到的故事,自己很有可能是借尸还魂了。      想到这种可能,燕宁心中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从柜子里翻出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迅速穿上,将头发简单地梳理好,便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透着门缝往外面观看。      一个年轻的男子,应该不满二十岁,正拿着农具在扒拉晒在院中的麦子,一身青色的衣服,裤管被挽至小腿处,那会儿给自己送饭的年轻妇人坐在一旁剥豆子,时而与那男子说上两句话,或者给他端来一碗水,给他擦擦汗。      看他们的亲密程度,燕宁估计两人是夫妻。      忽然门被推开,燕宁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小小的人,说不出话来。      一个肉肉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对燕宁说道,“娘,我要吃糖稀。”      燕宁不知道糖稀是什么,估摸着应该是吃的,便说道,“问他们要去。”她这么说只是试探。      果然那小男孩立即上前拽着燕宁的袖子撒娇,“大哥和大嫂都没有钱,钱都在娘这里,娘我要吃糖稀嘛,我要吃。”      燕宁怎么可能知道前身的钱放在什么地方,便拒绝了小男孩,“乖,糖稀吃多了,牙要长虫。”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我就要吃!”小男孩使劲儿拽着燕宁的袖子晃着、央求着。      燕宁很无奈,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应该说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小孩子的请求,嫂子家的女儿很懂事,从来都不会跟她撒娇或者提无理的要求。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燕宁失神地望着那人,只听到那人关切地询问道,“燕娘,身子不舒服就在屋里歇着吧,二郎不要打扰你娘休息。”      燕宁还在揣测这人的身份,就听到小男孩脆生生地应答道,“知道了,爹。”      此人有一种独特的气质,看周围的环境,燕宁以为自己身在农家,但看名为她相公的男子儒雅的气质又觉得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燕宁很是接受现在的处境,相公,儿子,儿媳都有了,虽然自己这身子大概三十好几了,但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也是一种福气。      这种感慨只持续到燕宁坐在梳妆台前面对镜子中的容貌前。      燕宁完全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那心情既平静,又纠结,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去接受一张普通的容貌,她想自己应该适应一段时间便好了吧。      反正长得丑了,恶心的是别人。      值得一提的是,燕宁发现自己的长相简直可以用尖刻来形容了,她的一颦一笑都有种狠辣刻薄的感觉,所以她觉得现在的容貌简直不能忍。      所谓相由心生,大概这人本来就是这样尖酸刻薄的人吧,难怪儿媳妇看自己的眼神都是绵羊看见狼的眼神。      燕宁有些郁闷了。      燕宁为了更了解这个家的情况便想着翻箱倒柜找出点儿什么,最后从箱底找来了些碎银子、几件银饰,还有一张婚书,展开那泛黄的婚书,只见上面写着“覃燕宁”与“赵长寿”,还有一段结为夫妇的贺词,时间是景泰二十年四月,而燕宁的生辰写着景泰五年,也就是说燕宁成婚时是十五岁,再看大儿子的年龄,自己应该是三十四岁左右。      整整地比前世大了十多岁,这一点让燕宁更加的郁闷,慢慢变老与猛地一下变老,哪个更恐怖些?      燕宁郁闷了些时候,吃饭都是在房间里吃的,第三天,燕宁便打算从房间里出来了,她也应该好好与家人相处一下,培养下感情了。      吃午饭前,燕宁主动要帮儿媳妇杨氏淑珍,但最终还是儿媳妇惊恐万分的眼神中退出了厨房,燕宁沉默地坐在饭桌上,眼睛一瞟,瞟到了墙上的黄历,上面写着现在是景泰三十三年。      燕宁面露惊讶,被赵四也就是赵长寿询问惊讶的缘由,燕宁讪笑,“没什么,才屋子里躺了这么久,才发现今天都初六了。”      赵四温和地笑道,“是啊,你身子着实虚弱了些。”      燕宁讪笑,其实心里琢磨着这略微诡异的事,婚书上写着燕宁的生辰是景泰五年,成亲时是景泰二十年,现在是景泰三十三年,也就是说,她一个二十八岁的妇女根本生不出赵大郎这么大的儿子!      燕宁着实囧了,不过她也没多在意这件事,毕竟不管赵大郎是不是覃燕娘的亲生儿子都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她无论怎么样都要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屋子里散发着木头腐烂的味道,院子里充满着鸡鸭粪便的味道,茅房的味道更是……燕宁在这里时时刻刻都觉得不适应和不舒坦,但她还是忍着,因为她想要融入现在的新的人生。      从此后,她便是农妇覃燕娘,而不是贵夫人覃燕宁了。      说起来,燕宁临死前的愿望真的实现了,现在不正是在普普通通的农家吗?虽然原身有些不招人待见,但燕宁相信只要自己努力改变,不论是赵四,还是赵大郎还有杨淑珍都会接受自己的。   这般打算的,燕宁便积极主动了许多,除了与赵四履行夫妻之事这件事,这也正合了燕宁的心愿,她实在无法接受与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男人做那种事,虽然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燕宁现在还不知道,赵四这种情况,要么是不行,要么是对她没兴趣。      尽管燕宁在改变着,但杨氏和赵大郎对她的防备和疏离依然很明显,燕宁也不气馁,听说杨氏要去河边洗衣服,便主动要求跟她一起去。      杨氏觉得最近燕宁着实有些奇怪,从前像洗衣服的事能推给她就推给她,从来不会主动要求去洗衣服,所以从她嫁到赵家开始,一个人就要洗五个人的衣服,包括她公公赵四的。      而且,杨氏觉得此时冲着她微笑的燕宁格外的可怕,总觉得那笑容阴森森的。      但燕宁的要求她根本拒绝不了,便无奈地带着燕宁去了河边,因为她觉得两个人洗衣服着实很浪费人力,便跟燕宁商议着等衣服洗完了,燕宁便回来,她要去找邢嫂子讨论帕子的花样。      本以为燕宁会尖刻地讽刺她一番,哪知道燕宁颇为善解人意地同意了,并表示会把衣服都带回来的。      杨氏对燕宁很是怀疑,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或者给她一耳光,这样的事她婆婆做起来得心应手,另外她婆婆是赵家村有名的野蛮婆婆。      到了河边,燕宁发现有好几个妇人在洗衣服,本来有说有笑地跟杨氏打了招呼,结果看到燕宁的出现,脸色都变了,燕宁只能讪笑着给各位妇人打招呼。      和善的人便不咸不淡地跟燕宁打招呼,至于那个对燕宁露出不屑目光的人大概是跟燕宁有仇吧。   “今天可是稀奇啊,覃嫂子主动出来洗衣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一个妇人笑嘻嘻地跟燕宁说道,若不是她目光充满笑意,燕宁一定认为她是讽刺,这在京城的时候太常见了。      “活动活动筋骨也好。”燕宁温和地说道。      这话让洗衣服的妇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去看燕宁,甚至有个妇人连手中的石头上的衣服滑落都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衣服已经被河水冲到远处了。      前面说过,覃燕娘是赵家村有名的野蛮婆婆,她从来不会这般和善的说话,“老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家住河边啊管得这么宽?”这话才是覃燕娘的风格,这样显然不会让别人有跟她攀谈下去的想法。      而今天温和的燕宁着实让人心中惊奇了一下,甚至有人还诧异地看了一眼杨氏,杨氏无奈地对她笑了笑。   ? ☆、破灭 ?  洗完衣服后,燕宁便独自端着盛着不少衣服的木盆往回走,而杨氏去找邢嫂子了,燕宁端着木盆路过一片芦苇荡的时候,实在有些承受不住衣服的重量了,便打算将木盆放在旁边歇口气,结果一个不小心双脚踩到了淤泥里。      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双脚从淤泥中拔出,燕宁觉得这样实在有些丢人,便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用树枝将鞋上和裤口上的淤泥刮掉。      燕宁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快速地用树枝刮着鞋上的淤泥,忽然听到有男人在说话,吓得她大气不敢喘,但说出的话让燕宁一阵惊愕。      走站路上,燕宁就在想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偷听嫂子说话害的嫂子和哥哥产生误会,偷听到两个陌生男人的话,又将会改变她的命运吗?      沈侯爷那样心思深沉的人遇上一个便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燕宁不信自己会再遇上一个,急匆匆地赶回家,连鞋上的狼狈和木盆的沉重都顾及不得了。      推开院门,一踏进院子,便见到赵四坐在凳子上教导赵二郎写大字,萦绕在周围的是宁静祥和的气氛,燕宁心想,赵四这般温文尔雅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赵四见燕宁回来,上前接过燕宁手中的木盆,又见燕宁的脚沾上了淤泥,关切地询问燕宁的遭遇,燕宁凝望着近在眼前的赵四,心中大为感动,她就说嘛她的运气怎么可能那么差。      赵四放下木盆,小心翼翼地扶着燕宁回屋换衣服,细心地为她关上房门,等燕宁换好了衣裙,赵四已经将木盆里洗好的衣衫都晾在了院中的竹竿上。      燕宁从房子后面掐了一把水汪汪、绿油油的青菜准备熬一些菜叶子粥,这还是她前几天偷偷跟着杨氏学的,她估摸着农家都是这么吃的,因为米太贵,便在清粥里加菜叶子。      虽然几乎一天三顿都是清粥,燕宁也觉得十分地满足,所以当真相扑面而来时燕宁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眼屎糊了眼睛,她忽然明白了现实不可能让她顺心太久。      赵四对燕宁格外殷勤,还给燕宁夹了一块葱花饼,燕宁以为这是她这些日子努力的功效,谁又能想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就连杨氏和赵大郎对于赵四的花花肠子也是不了解的。      吃过晚饭后,天已全黑,燕宁本想帮着杨氏洗洗碗筷,一起身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两眼皮要粘在一起了,“我先回屋歇着了,淑珍麻烦你把这里收拾下。”      说着燕宁便忍着头晕,慢吞吞地走回屋子,一推门却把门推倒了,燕宁错愕,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忽然听到赵四的声音,燕宁吓了一跳。      “别管门了,你头晕就赶快回屋歇着吧,门明天喊王木匠来修便是了。”赵四伸手拉住燕宁的胳膊,想把燕宁扶进屋。      燕宁挣脱他的手,转身后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头晕?”燕宁诡异地想起了下午在大树后面听到的秘密,狐疑地盯着赵四看。      赵四笑了笑,解释道,“看你一直在揉眉心,肯定是头痛了,快回屋歇着吧。”      燕宁忍着眩晕,质问道,“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卖给邻村的王瘸子?”她明显看到赵四神情上的错愕,“你连药都下了,还不给我一句实话?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对不起了,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赵四还没有说完,燕宁便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昏了过去,眼角有滴泪滑过。      燕宁醒来时便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驾马车中,双手双脚还捆着拇指粗的绳子,燕宁当时脑子一蒙,便想着挣脱开来,理论上说来这是不可能的,但事实上燕宁确实把绳子挣脱开了。      燕宁顾不得去想其中的缘由,小心翼翼地撩起马车左侧的帘子,看到两个并不算陌生的男子正坐在正对着马车的方向喝水,那两男子不就是那日泄露了秘密的那两人吗?      燕宁瞄了瞄外面的情形,燕宁发现她正在村口不远处,这有三条路,两条路宽而广,应该是常常有人走,另一条羊肠小路,两边长满了杂草,应该不是条经常有人走的路。      燕宁想那王瘸子是邻村的,邻村的路肯定不会是这条羊肠小路,为了避免出了狼窝又进虎窝,燕宁便打算让那条羊肠小路跑。      小心翼翼地跳下马车,燕宁不去看那两人,奋不顾身地往小肠小路冲去,猛地一下听到后面两人的厉声喝止,燕宁没有一丝一毫地停滞。      燕宁真的觉得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然怎么会被别人伪善的面孔欺骗?面对沈侯爷是这样,面对赵四也是这样。      刚嫁人时她虽然对沈侯爷有防备,但并不会在心里抹黑沈侯爷,她从始至终都觉得沈侯爷这样的风度翩翩的男人是个正人君子,尽管他有缺点,但这并不能遮住他优点的光芒。      沈侯爷和赵四都有个共同点,那边是温柔和善,但她败就败在以貌取人上,长相俊秀的人就是好人,长相普通或者凶神恶煞的人便是坏人。      燕宁抹了一把眼泪,笃定地告诉自己,她没有资格哭,这些都是她识人不清的缘故,不是别人太狡诈,而是自己太笨了。      这座山有些陡,燕宁一个不留神便踩在石子上滑倒了,手掌被石砾划出了几道血痕,燕宁顾不得去顾影自怜,便站稳身子继续向上爬。      燕宁是京城人士并不擅长走山路,而追赶她的那两人是赵家村本地人,对山路都很熟悉,很快燕宁就被那两人追赶上了,连带着还有一男子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那人便是王瘸子,他迫不及待地到赵家村村口去接应赵四那两押送燕宁的兄弟,却被告知燕宁逃跑了,于是三人一同往燕宁逃跑的方向追赶。      眼看着就要被三人追上,燕宁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且因为山路的陡峭,燕宁根本爬不上那块巨石之上,燕宁终于够到了巨石旁边的树枝,迅速地爬了上去。      但眼前的一切让燕宁汗毛直立,手脚冰凉。      巨石之上是一块难得的平地,周围稀稀拉拉地耸立着几棵松树,周围一片静谧,就连最常见的鸟叫声都没有,而燕宁的脚底下便是一个刚刚倒下的尸体,看他的死状,燕宁已经确定那是尸体了。      距离她一臂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正拿着长剑厮杀,燕宁觉得那长剑微微一用力便会冲破对方的阻隔,然后划破自己的喉咙,燕宁已经可以想象当长剑划破喉咙时自己的痛感了,那会比大火燃遍全身还要灼痛吗?      燕宁心中的恐惧更深了。      黑衣人一个用力便将紫衣男子的长剑挣脱在地,那长剑顺势刺向紫衣男子的喉咙,但在燕宁眼里,那长剑是刺向她的,燕宁本能地伸出双手推了一把黑衣人,燕宁心想自己简直是作死,哪知道就自己那一掌就把黑衣人推倒并撞到了树干上,而紫衣男子便掌握了先机,一个猛子上前一把将黑衣男子踹倒在地。      最终黑衣男子没死,晕了过去。      燕宁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突发状况,瞪着双眼看着那紫衣男子,因为在与黑衣男子的争斗中碰掉了脸上的面巾,那张狰狞的脸露了出来。      紫衣男子皮肤呈小麦色,脸部的曲线分明,浓眉下的双眼里充满了阴鸷的神色,最可怕的是从他的额头到右脸横贯着一条长长的疤痕,煞是狰狞。      让人一看便直觉他不是个好人,燕宁也不例外,但她顾不得去想紫衣男子会不会杀了她,因为王瘸子他们追了上来,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燕宁回头看了那迅速爬上来的三人,再看了一眼面露狰狞之色的紫衣男子,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逃跑,哪怕尸体满地,断手断脚,刚迈出一步,燕宁的手便被人擒住了。      燕宁下意识地认为是押运她的那伙人捉住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哪知道她丝毫挣脱不开,最开始挣脱绳索的时候不是很有力气吗?      燕宁回头,惊恐地看着擒住自己一只手的人,却发现那人是紫衣男子,燕宁觉得这并没有好多少,说不定落在紫衣男子手里比落在王瘸子他们手里更可怕。      “你放开我!”燕宁急切地对紫衣男子说道。      紫衣男子那双眼睛如狼一般盯着燕宁,吐出了两个字,“不放!”      “臭婆娘,看老子不打死你。”押运燕宁的那两人还没有说话,王瘸子便骂骂咧咧地走上前说道,若不是紫衣男子的气场太强了,他都想上前给燕宁一巴掌,让她尝尝自己的厉害。      “这位大侠,这是我家想要逃跑的媳妇儿,就不劳烦你动手了,老子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王瘸子是个有眼色的,他一看紫衣男子便知道他不是好招惹的,说起话来便没有那般冲了。      ? ☆、交换 ?  紫衣男子对王瘸子的话不置可否,阴鸷的双眼从王瘸子那里落到了燕宁身上,却见燕宁拼命地摇头,“好汉饶命啊,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是他的娘子。”      王瘸子一听,立即就火了,“我呸!覃燕娘你装什么装,赵四以十两银子把你卖给了我,你就是我的,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拔了你的牙。”      燕宁绝望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前几天她听别人提及过,赵家村,甚至是整个阜山镇换妻、卖妻都很常见,女子出嫁从夫,丈夫把你卖给了哪家,你便只能跟着那家了,女子根本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自由,或许运气好的还能去个好人家,运气不好的……提及此事的妇人们颇为无奈的,她们中有些便是受害者。      燕宁终于明白是自己太天真了,当听到妇人提及换妻、卖妻之事在阜山镇常有时,燕宁心中颇为甜蜜和庆幸,她认为赵四这般谦谦君子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听说他读过几年书,虽没有考上秀才,却还是很有学问的。      现在她才明白,人心不古,最可怕的便是人心了。      “哦,是嘛。”紫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王瘸子三人,仿佛是对他们所说的话的嘲笑,“那么,覃燕娘,你愿意顺从赵四的安排跟着这个男人吗?”      燕宁本能地摇头,她不是嫌弃王瘸子是个瘸子,她是不想逆来顺受,不想别人决定她命运,她是一个人,不是个没有感觉的玩偶。      “这样啊,她不想跟你走,这可怎么办呢?”紫衣男子低声说道,那低沉的嗓音让燕宁的心为之一颤,是恐惧的感觉,他就像是生杀予夺的掌权者,而自己与蝼蚁何异以?      王瘸子等人的感受与燕宁差不了多少,他们虽在赵家村横行霸道,但面对紫衣男子这样的人物还是有些忌惮和恐惧的,尤其是在周围遍地是尸体的情况下。      “钟奎!把张丹娘带过来。”没见紫衣男子开口,但树林里传遍了紫衣男子的声音就像是在耳边一样,没多久就见一魁梧男子提溜着一粉衣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走到紫衣男子身旁跟他耳语几句。      被称作钟奎的男子提留着那女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感觉,顿时让在场的三位男子都对那粉衣女子心生怜惜,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粉衣女子面若桃花,一汪秋水的双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们时。      就连燕宁瞧见了那女子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更何况那女子是被五花大绑地捆绑着,是个人都会觉得十分地残忍。      但燕宁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哪有那个闲心去同情别人,她们说不定谁比谁更可怜呢,燕宁的性格里最擅长的便是莫管闲事。      再看王瘸子三人,眼珠子都快粘到粉衣女子张丹娘身上了。      “给你个选择,是选年老色衰的她,还是张丹娘……”紫衣男子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了,除了一直控制着张丹娘的钟奎,一方面是因为紫衣男子是他的主子,主子做出的决定,属下绝对不会质疑;另一方面,他对此并不意外,他是对张丹娘的下场并不意外,胆敢背叛主子,她早就应该做好这个准备。      撇开别的不说,眼睛没瞎的男子都知道选张丹娘,正如紫衣男子所说,覃燕娘已经年老色衰了,她跟貌美如花的张丹娘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张丹娘家的老妈子。      但王瘸子并没有急着做出选择,而是反问道,“大侠是认真的?这姑娘是……”      “爷名正言顺的女人,但是太丑了,爷不喜欢了。”紫衣男子说出了一个谁也不会相信的答案,但这并不是紫衣男子审美有问题,而是在他的心里张丹娘丑陋不堪。      “大侠可是认真的?”王瘸子还有一丝不确定,对于紫衣男子说张丹娘丑的说法,他很是理解,男人嘛,女人如衣服,玩腻了换一件便是了,虽不知他为何会救覃燕娘,但这并不妨碍他选择张丹娘。      紫衣男子的耐心是有限的,听到王瘸子的询问,冷哼一声,“钟奎,走了。”说着便转身离去,那手里攥着的燕宁都还没有松开。      王瘸子连忙喊住紫衣男子,高声呼道,“我选张丹娘,张丹娘,不要覃燕娘!”      紫衣男子拽着燕宁的手往前走没有一丝停顿,而钟奎停下脚步,一把将张丹娘推倒了王瘸子怀里,“这是她的卖身契,这位大姐的呢?”      王瘸子搂着张丹娘的腰肢,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自然了,想想都知道是因为太兴奋了,若不是他还知道什么是矜持,定然会捧着张丹娘的俏脸香两口,这时候他都顾不及去揣测紫衣男子为何带着卖身契出门。      张丹娘半喜半悲地看着将自己搂在怀里的王瘸子,喜的是自己从那个刀疤钟手底下逃过一劫,悲的是自己又进了狼窝,王瘸子跟她的心上人比起来真的差远了。      不仅仅是长相,还有气质、学识等等,张丹娘看着脸都笑成一朵花一样的王瘸子,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燕宁被紫衣男子拽的生疼,但她不敢招惹他,只能尽量跟着他的脚步。      忽然紫衣男子停下脚步,顺便松开了燕宁的手。      燕宁赶忙揉了揉自己的手,手腕很痛,再加上那会儿手掌的擦伤,燕宁除了被火烧死那次,再也没有受过这种苦,即便是在外祖父家寄人篱下,也没有受太多的皮肉之苦。      燕宁觉得很委屈,眼泪便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而后无所顾忌地蹲在地上抹眼泪,她怎么会到了这般狼狈的地步?      “别哭了,丑死了。”忽然听到紫衣男子低沉的声音,燕宁心中一颤,羞赧地抹干净眼泪,燕宁站起来,“谢谢你救了我,但是……”      “但是什么?”紫衣男子瞥了她一眼,询问道。      “她毕竟是你的妻子,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你竟然这样做,太过分了。”燕宁看着紫衣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顺便看到了他左脸颊的血痕。      “可笑的同情心。”紫衣男子对于燕宁的质问没有一丝地愧疚,反而觉得她很可笑,多余的同情心在他看来都是可笑的。      这话反倒提醒了燕宁,她的同情心的确是多余的,因为自己暂时平安了,所以自己便有闲心去同情别人。      燕宁沉默着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野草发神。      紫衣男子看着低着头地燕宁,想起了几天前的事,他到漠城探望自家姑姑和姑父,顺便带上了几个得力手下,还有美娇娘张丹娘,因跟着姑父喝酒喝到很晚,回到院子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首先他闻到了张丹娘身上有一丝特殊的檀香味,他在一个人那里闻到过,其次张丹娘身边的丫鬟看到他便惶恐不安的模样,这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他告知张丹娘自己要跟姑父去漠山温泉,第三天才会归来,让钟奎紧盯着张丹娘的动静,然后伺机而动,那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进张丹娘的院子,一脚踹开了房门,准确无误地看到管家跟张丹娘两人一丝不挂地纠缠在一起,因为他的破门而入,两人同时惊愕地看着他。      他发誓一定要把这对狗男女宰了喂狗。      他让人把两人都捆了起来关到柴房,第二天便带着他们回阜山镇,显然是他低估了管家的实力,眼看着就要到阜山镇的时候,一帮黑衣人出现,与他的人马打了起来。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帮黑衣人是冲着管家胡百胜而来的,一时大意便让胡百胜溜之大吉了,而胡百胜溜走之前吩咐黑衣人要取他的首级,但并没有提及张丹娘的去留。      他冷笑,这便是张丹娘心里念念不忘的人,比起他这个张丹娘口中心狠手辣的人来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跟管家有染,还怀了管家的孩子,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紫衣男子看着燕宁,低声说道。      燕宁听到紫衣男子的询问,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你知道她怀孕还将她给了王瘸子?”      “切,爷不宰了他们已经算是鬼迷心窍了,而且还将她用来换你。”紫衣男子只是在提醒燕宁,她压根没有资格指责他,因为这件事的间接原因是燕宁。      燕宁怎么会不明白紫衣男子的意思,于是回应紫衣男子的又是一阵沉默。      “若不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才不会管你的是死是活。”紫衣男子颇为高傲地说道。      燕宁抬眼看着紫衣男子,解释道,“我对你没有救命之恩,我以为那人要杀我,推他只是本能,但没想到自己的手劲儿竟然那么大。”      燕宁说完伸出手来,疑惑地瞧了瞧,喃喃道,“完全没有道理。”      ? ☆、刻薄姐与刀疤哥 ?  紫衣男子飞快地抓起燕宁的手腕,死死地盯着燕宁,实际上却在感知燕宁的功力,他慢慢地放下燕宁的手,“你没有内力。”      “什么内力?”燕宁疑惑地询问道,她没有见识过,自然不知道江湖人所说的内力。      紫衣男子不打算跟燕宁解释,只是对燕宁说道,“不管你是自愿的,还是阴差阳错的,你都救了爷一命,爷不想欠别人,所以爷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只要是爷能做到的,爷都会成全你。”      不知道是不是紫衣男子的形象问题,燕宁总觉得他说“成全你”时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燕宁摆摆手,“不必了,你救我把自己娘子都卖了,我哪里需要你去报恩。”      紫衣男子嗤笑,别以为他不知道燕宁这话是在讽刺她将张丹娘卖了,“一码归一码,爷就是要报恩了,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燕宁经历了这么多事,便学会了留心眼,甭管紫衣男子说得多好听,燕宁都不大相信他,先不说他是个陌生人,现在连枕边人都不能相信了,陌生人可以相信吗?      再说了,他做事这般心狠手辣,且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燕宁不自觉地又带上了惯用的眼光看待别人,以貌取人。      “不用了,你让我免于嫁给王瘸子做娘子已经算是报答了,何况你把自己娘子折进去了,我们两清了。”燕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别以为他不知道燕宁这话还是在讽刺她将张丹娘卖了,“爷说过了,一码归一码,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紫衣男子瞧见燕宁那狐疑的目光,嗤笑,从来没有人敢怀疑他钟二爷的话,他爹教导过他,做人要讲信用,说砍死你全家就要砍死你全家,不要质疑,“真替你感到着急,你真以为你拿到了你的卖身契你就自由了?没有休书,你还算是赵家村的人,再者……”      他打量用十分嫌弃的目光打量燕宁一番,接着说道,“瞧你身无长物,难不成打算留在这深山野林当野人、啃树根?”      燕宁自然没有这个打算,她攥着手、低头沉思,在紫衣男子没有耐心之前微微抬头,轻声说道,“那你帮我去要休书。”      紫衣男子把耳朵凑到燕宁跟前,“大姐,看你长得五大三粗的,说话就跟蚊子叫一样,你能说大声点儿吗?”      燕宁听到这话立即抬眼瞪了紫衣男子一眼,“我说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休书!”燕宁吼道。      紫衣男子揉揉耳朵,“这回可算听清楚了,不过你说的这么大声,也不怕别人听见了?被休多丢人啊,哎,反正你相公估计也是缺银子才会把你卖了,不如爷做个好事,把你送回去,而后送上百八十两银子给你们过日子,其实这个主意比要休书好,至少你不会被人指指点点,大姐,你完全可以考虑。”      燕宁沉默,在别人看来,这个家最主要的问题便是缺钱吧,不然也不会把她卖了,所以她应该像大多数贤良淑惠的女子一样通情达理一些,跟着赵四回去,然后任人宰割,等到下一次,他再找缘由将自己卖了。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到赵四这样一个完全靠不住的人身上?      “你想吧,等你平平安安回去,还带着大把银子回去,赵四肯定会拿香火把你供起来,朝九晚五地拜祭,额不,是顶礼膜拜,等到过年的时候,再把你杀了吃掉,额不,不是养猪来着,嗯,总之,这条好处更多些。”紫衣男子阴损起来真是不可小觑,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已经让燕宁气闷地吐血了,再补上几刀,燕宁恐怕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燕宁觉得胸口很闷。      “哎哟喂,大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掉眼泪了,爷可不会怜香惜玉,赶快回家去吧,说不定你男人会心疼你。”紫衣男子一定是启动了毒舌模式,要不然也不会在燕宁伤口上撒盐。      但值得肯定的一点便是,他并没有觉得燕宁若无其事地回家与赵四重归于好是件好事,破镜难圆,对燕宁来说,赵四这也算是背叛,能够轻易原谅背叛自己的丈夫的女人一定是傻子。      “你真是够了!”燕宁真的恼了,于是一巴掌甩在了紫衣男子脸上,那一巴掌打的她手都有些发麻了,同时没有想到紫衣男子就这么活生生地挨了她一巴掌。      紫衣男子脸黑,巴掌印不太明显,但他明显觉得疼!      两人尴尬地四目相对,燕宁完全受不了紫衣男子阴鸷的目光,首先败下阵来,低声说道,“抱歉,我有些激动了,还请你体谅……”      “爷不体谅,你这样要温柔没有温柔、要美貌没有美貌的泼妇,别说是赵四,王瘸子都觉得吃起来膈牙。”他的毒舌模式又启动了。      好几年后,燕宁偶然想起他的这句话,都觉得恨得牙痒痒,将他腰上的软肉掐了好几个转转,他还觉得很莫名其妙。      知道燕宁气恼的缘由后,他傲娇地扬了扬下巴,“爷的生肖是狗,就喜欢啃骨头,不嫌膈牙。”   两人在这边僵持,钟奎将尸体处理好,别误会,他不是埋尸,他家爷完全没有心虚的必要,直接报官,让一人在这儿看着,另一人去镇上衙门报官。      等将事情善后完,就看到他家爷跟那位大婶在那儿含情脉脉地对视,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这大婶是爷的老相好?没想到爷还挺重口的呀。      钟奎默默地想,若是给他家爷知道了他的揣测,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的。      燕宁站在原地许久,终于呼口气,试探性地询问道,“是不是我做任何决定你都会成全我?”      “爷不做杀人越货的事儿,降低格调。”紫衣男子挑挑眉,轻蔑地说道。      燕宁满头黑线,也不知道那会儿说要把张丹娘和管家宰了的人是谁,“如果我说我还是要休书呢?”燕宁仔细地观察着紫衣男子的表情。      虽然紫衣男子说是允诺她三个要求,但她不觉得自己提任何要求紫衣男子都要答应的必要,而且她也没打算依靠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挑挑眉,询问道,“你考虑清楚了?不是一时气愤所作出的决定?大姐,离开了赵四,你的生活会更加艰难,不是我吓唬你。”      燕宁点点头,显然她心里对紫衣男子所说的“生活更加艰难”没有什么意识,她只想着脱离赵四。      紫衣男子没有拒绝燕宁的第一个要求,“这对爷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只不过,你确定这么轻飘飘地解决这件事?”      目前为止,紫衣男子说的话都还比较中听的,下一句便露出了本性,“大姐,看你长得一副刻薄相,不像是这般轻易放过别人的人啊?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话才应该是你必生的追求,以德报怨什么的,配不上你这张尖酸刻薄的脸。”      燕宁表示,她可不可以再抽他一巴掌?      “这位好汉,你有什么好主意?”燕宁挑挑眉,低声询问道,那目光就像是一只高冷的猫咪,若是紫衣男子说不出什么好话,定然甩给他一个卫生眼。      “别好汉长好汉短的了,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钟茂勋就是爷,爷就是钟茂勋。”若是此时钟茂勋手中有一把扇子,定然会摆一个造型。      “这话真配不上你的尊容,刀疤哥。”燕宁撇嘴,说完燕宁便后悔了,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钟茂勋,只见他的脸很臭,燕宁默默地补上一句,“在你损别人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别人损的准备。”      “刻薄姐,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燕宁觉得眼前的钟茂勋就像是一匹被她惹怒了的狼,正在龇着牙示威。      燕宁眨眨眼,“我没认真读过书,不知死字怎么写,况且,刀疤哥你说过,你不做杀人越货的事儿,降低格调。”      “不要叫我刀疤哥这么恶心的绰号!”      “也不要叫我刻薄姐,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刻薄。”燕宁淡定地说道,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为何这么淡定。      钟奎默默地表示,你们歪楼了。      或许,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燕宁假意咳嗽一声,“那啥,除了要休书,我打算将二儿子接走。”      燕宁真的很喜欢赵二郎,虽然他有些蛮横,有些霸道,但很贴心地跟她说话,那时候,几乎没人跟她说话,因为赵大郎不待见她这个非亲妈,杨氏的心中她就是个时时刻刻想着整治自己儿媳妇的恶毒婆婆,赵四更加不会了,那时候燕宁觉得赵四是贴心,与她的疏离正合她心意,现在看来,那是一种预兆吧。      这些日子,她都把赵二郎看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会用一切柔软的心态去面对小孩子,因为她时常会惦记起自己肚子里那个没缘的孩子。   ? ☆、质问 ?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没想到刻薄姐你也有这样的温柔的时候,可惜啊,你是痴心妄想。”燕宁顾不得吐槽钟茂勋又喊她“刻薄姐”这件事,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句“痴心妄想”上。      “你凭什么说我是痴心妄想,当娘的心疼自己的儿子有错吗?看你这大把年纪了,还在张丹娘身上蹉跎,肯定没有当爹,不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燕宁毫不避讳地刻薄了一把钟茂勋。      而钟茂勋自然会反唇相讥,“得了吧你,我是不知道为人父母的心,但我知道你儿子肯定不会脱离家族跟着你走,哪怕他愿意,他爹也不会同意,赵家村更加不会同意,你不会觉得,赵家村绝大部分人都姓赵是个巧合吧?”      燕宁对赵四没多大感情,被他欺骗了,顶多是气恼自己遇人不淑,被猪油蒙了心,但对待赵二郎的问题上执着许多,哪怕钟茂勋提醒了她,她还是不会想这般放弃。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身无长物,连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哪怕把自己卖到大户人家去做老妈子也会被嫌弃长相尖刻,没有福相,你拿什么养活自己跟赵二郎?在赵家,赵二郎还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还有口饭吃,至少不会饿死;若是跟了你,大概只能一老一小到街上要饭吃了,还会被其他身强体壮的乞丐欺负,哎呀,那真是要多苦,有多苦了,连我这个铁石心肠的人都觉得十分地不忍心啊。”      燕宁真的想让钟茂勋闭嘴。      “忠言逆耳利于行啊。”钟茂勋不死心地补充道。      燕宁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钟茂勋说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什么宁教我负天下人,什么以德报怨,什么忠言逆耳利于行,你是打算考状元吗?别没事儿把这些话挂嘴边,掉书袋,暴露了你没学识的事实。”      钟茂勋甩甩头,“是吗?爷最近一直在尝试做一个有学识的痞子,特意找一个教书先生给爷教书来着,自从爷常用名言警句之后,好多人看到爷都吓得屁滚尿流了呢。”      燕宁不理会钟茂勋,继续往下山的路走着,听到钟茂勋这么“自信”的话,燕宁毫不留情地说道,“人家那是怕笑掉大牙。”      刚一说完,燕宁一声尖叫,便因为踩到小石子上一路滑了下去,幸好快摔倒的时候被眼疾手快地钟茂勋抓住了手臂,这才幸免于难。      “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这是报应。”钟茂勋本以为燕宁会不在意他的讽刺,然后反唇相讥,没想到燕宁保持了一路的沉默。      等到了赵家村村口,钟茂勋实在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了,“喂”了一声,“刻薄姐,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我只是想专心走路,免得再摔倒,还被你说成是报应。”燕宁低声说道,说着便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钟茂勋,“刀疤哥,你认识路吗?”      钟茂勋嗤笑一声,“你都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      燕宁气闷,跟在他们后面的钟奎弱弱地表示自己认路,顺便解释道,“去年,属下跟胡管家……来赵家村收过租子。”      “行啊钟奎,去年来过,今年都还记得。”钟茂勋揶揄地瞧着钟奎。      钟奎擦擦头上的汗,解释道,“终身难忘啊,”顺便再怪异地瞧了一眼燕宁。      就这一眼,钟茂勋就想起了去年的事儿,顿时乐得哈哈大笑,燕宁感到莫名其妙,看向钟奎,却见钟奎一脸尴尬。      虽然那时候她没有猜到具体情况,但还是猜测这事儿与自己相关,嗯,是前身覃燕娘,后来等钟茂勋笑够了之后,燕宁才从钟茂勋那里知道他这般大笑的缘由。      赵家村有一部分土地是钟茂勋被买了去,他也算是个土财主,包括赵四在内的十余户人家都租种了钟茂勋的土地,主要是因为原先那一亩三分地实在不够养活一家老小。      结果去年雨下的太多,收成有一定的减少,原先钟茂勋是收四成粮食的,他善心大发吩咐手下只收三成便好,但偏偏有人贪心,夸大暴雨的负面影响,想要少交租子,被钟奎戳穿了之后便哭着喊着骂并没有到场收租的钟茂勋是黑心土地主、烂心烂肺什么的。      钟奎差点儿拿抹布把她的嘴堵了,她这么一闹,好些人来看笑话,就等着看他们怎么收场呢。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双方各退一步,不是那人的撒泼功力深厚,钟奎和胡百胜怕了她,而是钟茂勋实在不差那点儿粮食,懒得跟她浪费口舌。      所谓风水轮流转,就在这儿体现了。      钟茂勋笑着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对燕宁说道,“所以说啊,这做人要厚道,老天爷可长着眼睛呢。”      燕宁狐疑地看了一眼钟奎,疑惑地询问道,“你们说的那个泼妇不会是我吧?”      钟茂勋摇摇头,反讽道,“不愧是刻薄的鼻祖,只记得别人对你的不好,对别人的不好一点儿不记得。”看到燕宁盯了他一眼,他也没有收敛,因为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笑话燕宁,哪会怕燕宁生气。      怪不得他听到“赵四”和“覃燕娘”这名字十分的耳熟,原来渊源在这儿。      燕宁瞟了钟茂勋一眼,不做任何辩解,她估摸着钟奎和钟茂勋说的是真的,她不知道该辩解还是   要大大方方承认那个泼妇就是自己,所以只能用沉默应对了。      路上全是小石子,而燕宁穿的鞋底很薄,所以她走路小心翼翼的,唯恐膈到脚,但这一行为又被钟茂勋笑话了。      “唠唠叨叨管家婆!”燕宁嘟囔道,自己本来就很娇气,还用他说?      钟茂勋觉得无趣,便沉默无语,默默地跟在燕宁身后,听着钟奎指示的方向行走,大概小半个时   辰后,三人终于走到了一处青瓦房前。现在已接近晌午,太阳正当头,燕宁累出了一身汗,又饥肠辘辘的,面色很是苍白,总之十分的狼狈,而赵家小院儿异常安静,大门虚掩,燕宁自顾自地推来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晒着小麦,一旁放着鼓捣小麦的钉耙和扫帚,燕宁绕过小麦,心情沉重地靠近大厅,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钟茂勋,却发现他跟钟奎站在门口没有往院子里跨一步,两人的神色分明是在等着看热闹,然后伺机而动。      燕宁转过头,在衣摆上揩了揩手心的虚汗,伸出手轻轻地瞧了瞧门,眼睛却眨都不眨地盯着大厅里的一家子。      四人围坐在四方桌上,赵四坐北朝南,赵大郎和杨氏分别坐在两侧,赵二郎背对着燕宁,看到燕宁出现在这里,三人都抬头错愕地看着燕宁,唯有赵二郎没心没肺地啃着鸡腿。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四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错愕地询问道,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颤抖,明显底气不足。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燕宁反问道,话说出口,燕宁的紧张驱散了一些。      赵二郎听到燕宁的声音,转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过头继续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对于燕宁的出现丝毫不感兴趣。      几人僵持在这里,燕宁站在门口没动,赵四站在位置上也没动,赵大郎和杨氏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燕娘,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是没办法,眼看着家里已经要揭不开锅了,你看这……你还是回去吧。”赵四一副深情款款而又痛心疾首的模样。      正是这与沈侯爷并无二差的神情让燕宁心中的怒火泛滥成灾,一不留神就没忍住,“我呸!揭不开锅,你们吃的这是什么?是屎吗?还是说用把我卖了得来的银子备上鸡鸭打打牙祭?”      “你竟然这么想我。”赵四震惊地看着燕宁,仿佛被燕宁误会了一般。   燕宁看沈侯爷演戏演得够多了,现在又来了一个赵四,她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啊,这辈子才会被人坑的这么惨。      “别装了,昨晚你不都承认了吗?现在再装也太没意思了。”燕宁瞥了一眼赵四,冷声说道。      “不,你误会了,燕娘,你听我解释啊,你听我解释啊。”      “别喊了,我听着呢,你解释啊。”燕宁冷漠地说道。      赵四转了转眼珠子,轻声说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呵呵,你这算是哪门子的解释。      就赵四嚎的那一嗓子,周围的天然八卦的邻居接二连三地走出门寻着声音,又加上赵四清楚明辨的声音,很快大家都将目标锁定到了赵四家的小院儿。      有人注意到站在院门口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的两人,看两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尤其是那位脸上有疤的男子十分得眼熟,但也没有人往与燕宁有关系的那方面想。      “燕宁,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赵四在燕宁面露鄙夷之时,瞟了一眼聚在院门口和院墙外越来越多的人,痛心疾首地说道,“是我没有,没本事,没办法让你过好日子,你跟别人跑了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怪你的。”      ? ☆、夺子 ?  “燕宁,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赵四在燕宁面露鄙夷之时,瞟了一眼聚在院门口和院墙外越来越多的人,痛心疾首地说道,“是我没有,没本事,没办法让你过好日子,你跟别人跑了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怪你的。”      燕宁还没反应过来,赵四已经将局面扭转了过来,众人听到赵四的那几句话,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覃嫂子这么刻薄,没想到她还干得出背负偷汉子这样丧风败俗的事,啧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是啊是啊,赵四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婆娘?可惜了,可惜了。”      “这样的婆娘就应该浸猪笼!省得败坏我们赵家村的名声!”      ……      周围人议论的声音并不算小,听在燕宁耳中也格外刺耳,果然赵四脸皮厚起来,无人可及。      燕宁听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赵四挂在嘴角的那抹笑容,赵大郎和杨氏的麻木不仁,以及赵二郎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异常地愤怒。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上前几步,直接给了赵四一巴掌,“伪君子,你不得好死!”      赵四捂着脸缓缓上前,把燕宁逼退到门外,在众目睽睽之下,痛哭流涕,“燕娘,你打我吧,你打我吧,都是我没用,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错!”      周围人的愤怒瞬间被点燃,覃燕娘简直是颠倒黑白,赵四没有任何错,竟然被她逼到了这地步。      “覃燕娘,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吗?对得起赵四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一个人起先喊道。      燕宁回头看了那位大婶一眼,就在昨天,两人还一起坐在一起聊绣花的花样,她还格外感谢自己提供给她的那几个点子,和对她刺绣工艺的提醒,今天,两人便像是水火不容的仇敌,她恨不得将自己扒皮拆骨、浸猪笼。      燕宁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根本就是错的,不论是在累世功勋家,还是小富之家,还是寻常百姓家,人都不会是淳朴的,就像辱骂自己的那位大婶,说翻脸就翻脸,或许是因为她们觉得自己的确败坏了赵家村的名声,又或许是单纯地看自己不顺眼,在这危难时刻再踩上一脚。      骂燕宁狼心狗肺的人越来越多,燕宁都静静地看着她们,像是要记住她们每一个人的脸。      甚至有人都打算抄烂白菜了,此时,钟茂勋良心发现,站了出来,“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赵四敢   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赵四也觉得钟茂勋有些眼熟,但此刻他只想着怎么剔除麻烦,明哲保身,顾不得多想,“那个男人就是你吧,燕娘,她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无话可说,你们走吧。”      “疯狗咬起人来还真是可怕。”钟茂勋对于赵四这样比他这个传说中的恶霸更加泼皮无赖的人见识得多了,首先要做的便是站在高处藐视他,这样最容易让他“狗急跳墙”。      “爷爷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几个壮汉竟然追着一个女人在山上跑,询问之下啊,竟然是这女人的黑心丈夫将她卖给了王家村的老光棍王瘸子,啧啧啧……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还以为这女人的丈夫有什么苦衷呢,结果到了他家,这人一家子竟然在吃肉,你们说说看,这样的人是不是个流氓、土匪、无耻败类?”      看热闹的百姓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顺便狐疑地盯着燕宁和钟茂勋,以及赵四。      赵四一看到这局面,悲愤地哀叹,“我堂堂赵将军的后人,竟然遭人如此污蔑,简直无颜面见祖宗啊,倒不如死了干脆!”说着便往院子里的水井中走去。      钟茂勋冷笑,赵大郎赶忙上前拦着赵四,“爹,爹,你别想不开啊,娘跟别人跑了,你也要离开我们吗?”      “儿啊,爹是受不了这么污蔑啊。”赵四说着便伸出手,用衣袖抹了抹眼泪。      燕宁别过脸,不去看这做作的一家子,还有赵大郎,不是亲生的,便这般污蔑自己吗?还是说,前身的刻薄已经让赵大郎这般痛恨自己了吗?      “大家都是赵家村的人,你们宁愿相信一个红杏出墙的妇人,也不愿意相信我爹吗?”赵大郎抬头看着这些看热闹的邻居,有些愤恨地控诉着。      这话戳到了大家的泪点,众人纷纷表示应该相信赵四的。      “得了吧,赵四,别在欺骗大家了,看看这是什么?”钟茂勋从钟奎手中接过那张卖身契,扬起手甩了甩手中的写满字,印着手印的纸。      “你……你……怎么会有……”赵四错愕地看着钟茂勋,意识到自己失言,转口说道,“你手里是什么?”      钟茂勋嗤笑,“卖媳妇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卖了媳妇儿还要将脏水泼到人家身上。既然你不知道这是什么,那么爷便将这卖身契交到里正手中看看,想来里正会帮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燕宁觉得赵四再红口白牙胡说八道,证据摆在眼前,他也没有办法狡辩,哪知道这一家子都是惯会演戏的。      赵大郎搀扶着赵四坐在一旁,而后站起身来走到燕宁跟前,言辞恳切地看着燕宁,“娘,儿子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事已至此,再苦苦纠缠、追究谁对谁错也无济于事啊,你放过我们吧。儿子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着赵大郎便直愣愣地跪在燕宁跟前,俯下、身子给他磕了一个响头。      本来自己是占理的一方,被赵大郎这么一说,自己再有理也是没理了,再苦苦纠缠下去,自己也落不着好。      燕宁惊愕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直到钟茂勋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然后示意她看向依然自顾自啃着鸡腿的赵二郎。      燕宁叹口气,“大郎,你起来吧,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要和离。赵四,不是你休我,而是我要跟你和离。你若是不答应,那张卖身契……”      “唉,燕娘,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种地步,不管缘由怎样,我都会同意的,只是……”赵四已经把燕宁卖给王瘸子了,现在他跟燕宁和离,那万一王瘸子找上门来,他该怎么办?      燕宁知道赵四在顾虑什么,直言不讳地对他说道,“你放心,既然卖身契已经在我手上了,事情肯定已经解决好了。”      赵四觉得燕宁说的有道理,只是心里有些怪异感,不是他舍不得燕宁了,而是在他的想象中,燕宁应该破口大骂,而自己表现得通情达理些,便能扭转舆论的风向,到时候,谁不说他赵四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就算他娶了表妹过门,别人也会理解他,甚至替他高兴的。      但是现在,燕宁和赵四两人都没有占优势,那么赵四就要考虑下是不是跟表妹商量一下,过些日子再说两人的婚事问题。      赵大郎将桌子搬出来,再将赵四珍藏的笔墨纸砚都找了出来,这架势不像是写和离书的,倒像是书法大师在展示书法。      看热闹的人啧啧称奇,燕宁撇撇嘴,装腔作势。      在赵四打算提笔书写之时,燕宁轻唤制止了他,“等一下!”      赵四、赵大郎等人抬头齐齐看向燕宁,“还有什么事?”      “我还有一个要求,和离之后,赵二郎要跟着我走,与你赵家再无半点儿瓜葛。”燕宁气势汹汹,但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因为之前钟茂勋便提醒过她,她也觉得钟茂勋说得十分在理,但她就是想试一试。      若是成了,她拼尽全力也会照顾好赵二郎的,尤其是在遇到这一家子奇葩之后,燕宁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她几乎可以确定,赵四会把赵二郎教坏。      “不行!”      “不行!”几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赵四的,一个是赵大郎的,还有一个是人群中传来的。   燕宁回头看向那人,只见一个髯须大叔在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跟随下,快步走进了赵四家的院子,大叔面容白净,眼角有些皱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人的时候让人心寒,他看样子应该比赵四还有大上几岁。      听到大家都喊他“里正”,燕宁便知道这人的身份了。      “想要带走我们赵家的子孙,门都没有。”里正不怒自威,说出的话却带着三分怒意,让燕宁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这是她的本能反应。      紧接着燕宁仰着头,与里正对视,询问道,“有何不可?”      “哼,这是我们赵家的子孙,你和离我不拦着你,但若是想带走赵二郎,先过了我这关。”里正是赵家村很有威望的人,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这村里的里正,他自然要维护赵家村的利益。      “里正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是赵二郎的娘,若是没有我,赵二郎生的下来吗?我要带走赵二郎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 ☆、和离 ?  “我已经年老色衰,若是连一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倒是不想和离,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但里正,你向来公正严明,不偏不倚,你问问赵四,他肯吗?”燕宁觉得身为里正,应该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所以便打算装的凄凄惨惨些,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里正对于燕宁的话不置可否,抬眼看向赵四,一看他的神情便知道赵四是个什么意思。      “赵家村的人都知道大郎是赵四当年好心领回家的,你把赵四的亲生儿子领走了,岂不是让赵四断了香火吗?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忍心看着赵四断了香火吗?”      断人香火是要被天打雷劈的,燕宁前世最怕的便是遭报应,即便是今生她无牵无挂,仍然会觉得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      想到这里,燕宁便默不作声了,而钟茂勋自然也不会帮着燕宁给人家断香火,况且他从一开始就说了,这事儿实在是没谱。      最终燕宁成功地拿到了和离书,但赵二郎不愿意跟她走,这个结果她是预料到的,但还是有些伤痛,不论是前身还是自己都对赵二郎呵护备至,但在他眼里,自己比不上亲切的杨氏和赵大郎。      燕宁自责,只能祈祷赵二郎在赵四这里过的好,他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至于赵大郎,燕宁不予评论,她已经知道赵大郎是十三年前被赵四领回家的,那时候赵大郎已经五岁了,况且那时候覃燕娘和赵四才成亲不久,覃燕娘十分反对赵四的善心行为。      小孩子极为敏感,尤其是赵大郎,燕娘不待见他,他自然对燕娘也有防备之心,久而久之,两人便只是面子上的情分。      这些燕宁的都是知道的,所以她并不责怪赵大郎的冷漠。      燕宁不知道的是,赵大郎和赵四的关系,他们的确不是父子,却因为一个女人联系到了一起,那个女人便是赵大郎的亲生母亲曹氏。      曹氏的丈夫跟赵四是好兄弟,曹氏跟赵四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曹氏的丈夫上山打猎被恶熊咬伤,没两天就因为伤势过重,死了,只留下曹氏孤儿寡母的。      之后,赵四便以各种名目接济曹氏母子,对赵大郎就跟亲生子没两样,没两年曹氏便病逝了,赵四不忍心抛下赵大郎,便想了个名目,将赵大郎领了回去。      覃燕娘隐约觉得事情不大对劲,这才针对赵大郎,但她越是针对赵大郎,她刻薄的名声越是传得远。      从前,覃燕娘也是个温婉的女子,只是在十几年里,渐渐养成了这样尖刻的性子,温婉只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唯唯诺诺。      “赵四,照顾好二郎,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燕宁看着赵四,低声警告道。      赵四急切地说道,“燕娘放心吧,二郎是我亲生儿子,我不会亏待他的。从今往后,你也要多保重。”还是那情深意重的模样。      燕宁定定地看着赵四,将晾干的和离书叠好,揣到衣袖中,转身要走,忽然听到里正威严的声音传来,“覃氏,你已不再是赵四家的,以后你们各自是好是坏都互不相干,莫要找赵四的麻烦。”      燕宁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里正,“里正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自甘下作。”说完脸上的笑容一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赵四家的小院儿。      钟茂勋旁若无人地跟着燕宁出了院子,人群中有人惊呼,“刀疤钟!”      这句话像是一个炸弹一样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动荡,钟茂勋运足内力,他的声音传遍了赵四家的小院儿的每个角落,“赵奎,今年的租子还没收呢吧,今年收几成好呢?”      钟茂勋的话对一部分人并无太大的影响,但对另一部分租种钟茂勋土地的人来说便是闷天雷。   纷纷揣测对燕宁有救命之恩的钟茂勋会不会因为他们对燕宁的刻薄增收佃租,但理智告诉他们,燕宁又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哪里值得钟茂勋费心。      赵四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还是有顾虑,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他还说钟茂勋是燕宁的奸夫来着。      很多人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钟奎带人来收租,最终钟茂勋还是手下留情了。      燕宁一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便会一直往前走,一路走到了水田的田埂上,燕宁一个不留神差点儿滑到水田里,却还是坐在了田埂上。      钟茂勋没来得及扶燕宁,见她没什么大碍,便站在一旁等她起来,结果等了一会儿都不见燕宁起身,有些担忧,便询问道,“刻薄姐,你没事吧?”      燕宁坐在田埂上,低着头,并不说话,在钟茂勋打算扳起她的脑袋之前,她终于慢悠悠地爬了起来,简单地说道,“我没事。”      “没事,那就快走吧。”钟茂勋眼神示意燕宁继续赶路。      燕宁却站在那里没有动,“去哪儿?”      钟茂勋煞有介事地打量一番燕宁,“不跟爷回家,还能去哪儿?”      “回家”一词实在有些怪异,燕宁听后低下头,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按压着左手手背。      见此,钟茂勋反问,“不然,你想回娘家?”      燕宁低声说道,“没有娘家,都去世了。”只是跟钟茂勋走着实有些奇怪。      “嘿!你这脑瓜子在想些什么,爱去不去,爷不劝,钟奎,我们走,哎呀,回家后好好地吃顿饱饭再说,这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呢。”钟茂勋慢悠悠地沿着田埂往村口走去。      燕宁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捂了捂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抿了抿嘴,呼一口气,跟了上去。      钟茂勋放慢脚步走在前面,也不回头看燕宁一眼,耳朵却在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觉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钟茂勋勾了勾嘴角,等到走完了田埂,一回头,燕宁便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投怀送抱啊,若是个二八少女,爷兴许会喜欢,你太老了,眼角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钟茂勋嘴上不留情,双手却将燕宁扶好。      燕宁冷哼,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捂着肚子,肚子饿,再加上钟茂勋身上的血腥味,她实在觉得有些不舒服。      到了村口,燕宁望了望这两条大路,回头瞟了一眼钟茂勋和钟奎,等他们跟上来,便轻声询问道,“该走哪条路?”      钟奎指着左边的路说道,“这条是到镇上的。”      钟茂勋看着燕宁戏谑地说道,“而这边这条呢是到王家村王瘸子家的。”      燕宁真心想把钟茂勋的嘴封上,以前觉得他冷冰冰的,现在才觉得他毒舌又话唠。      见到燕宁愤恨地在通向镇上的道路继续行走,钟茂勋心情格外地好,甚至哼起了小曲。      钟奎幽幽地看着这般异乎寻常的主子,默默地瞅了一眼在前面走得很快的燕宁,啧啧称奇,钟奎也只敢在心里偷偷想,若是被钟茂勋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承认的。      燕宁远远地看到阜山镇的城门,门口还有几位官爷在看守,燕宁便停下脚步,等着钟茂勋和钟奎跟上来,与他们一起走。      钟茂勋大摇大摆地走近城门,还没到那几人跟前,便见那几人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各位兄弟辛苦了,有空请各位喝酒。”      “钟二爷说笑了,我们哪里算得上辛苦,钟二爷请喝酒,小的们肯定会给您这个面子。”为首的守卫谄媚地说道。      燕宁等他们聊完,便打算跟在钟茂勋后面一起进城,但刚靠近钟茂勋一臂远就被守门的喝止住了,燕宁尽量镇定地看着他们,“官爷有何吩咐?”      “你干什么的?”对待燕宁那几人远没有像对待钟茂勋那般和善,甚至可以算得上狠厉,“看你不像是镇上的人,这么晚了还进镇上做什么?”      所谓“看你不像是镇上的人”翻译得通俗易懂些便是你不像是能够住在镇上的人。      燕宁下意识地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钟茂勋,但明显感觉钟茂勋没有为自己解释的意图,燕宁镇定地说道,“小妇人是钟二爷家中的。”      这话的意思就多了,既可以理解为是钟茂勋的女人,也可以理解为是钟茂勋的下人,但那几位眼睛可没瞎,燕宁那副长相也不像是钟茂勋的女人。      但即便是下人,打狗也得看主人啊,这几位不傻,这样一琢磨便将目光转向了钟茂勋,“钟二爷,这位……”      钟茂勋很得意,他终于压了燕宁一头,她终归会是有求自己的时候,“是嘛,我怎么不记得你是谁啊,让我想想先。”      瞧见钟茂勋那坏坏的笑容,燕宁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果然钟茂勋这个混蛋,竟然说不认识自己,而且那眼神就像是在告诉燕宁让她求自己一般。      “钟二爷,你忘了你对小妇人的许诺了吗?”燕宁故意期期艾艾地对钟茂勋说道。      而钟茂勋明显感到这话的暧昧不清,笑着说道,“不敢忘。”      两人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让那几位官爷猜测万分,始终不敢往男女之情那方面想,这显然是很不靠谱的猜测。      幸好那时候正当下午,进城和出城的人都没有,不然燕宁和钟茂勋不知道会被怎么编排,而那几位官爷可不敢胡说八道,除非他们不想在这儿混了。   ? ☆、角门 ?  燕宁跟随钟茂勋到了镇上已是傍晚,街上的人并不算很多,路过集市的时候,燕宁看到有一些正在收拾摊位准备回村的熟人,便低着头往前走。      走过集市,钟茂勋诧异地询问道,“你刚刚在躲谁?”      “没谁。”燕宁显然不想多说,但见到钟茂勋微怒的神情,轻声解释道,“赵家村的,躲着些好,免得尴尬。”      钟茂勋不以为然,“理直气壮,道理在你这儿,你怕什么尴尬?再说了,你再躲,也难保以后不遇见。”      燕宁觉得钟茂勋大概是蛮横惯了,不知道人言可畏,“赵四惯会做人,不说全部,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是我不识抬举,我也懒得解释什么,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钟茂勋一脸沉默地看着燕宁,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走过集市,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燕宁便跟着钟茂勋拐进了一个巷子里,见巷口的石墙上刻着“风筝巷”,很是好奇,难不成这巷子里都是做风筝的?      钟奎解释道,“镇上的巷子大多是这样的名字,风筝巷、灯笼巷、秋千巷。”      燕宁点点头,表示了解,一边走着一边四处张望着,这巷子倒也宽敞,路面铺着石板,两边都是木门紧掩,有些门前还有两只狮子,应该是富庶人家。      也不知走了多久,钟茂勋和钟奎在一红木大门前停下,钟奎上前敲门,钟茂勋转头看向燕宁,“进去吧。”      门房瞅见跟在钟茂勋身边的衣着简朴的妇人,以为是佣人,便顺便将角门打开,打算让燕宁从角门通过。      燕宁去别人家做客,从未从角门进去过,从大门进去才算得上正正经经的宾客,从角门进去的不是仆从就是卑下之人,大户人家的规矩向来便是如此。      看着那敞开的角门,和一脸不耐烦的门房,燕宁有些心塞,接着又嘲笑自己太过矫情,现在已经是农妇了,算不得什么娇贵之人,从角门通过才正合适。      “开角门做什么?难不成打算让爷放着大门不走,走角门?好大的胆子!”钟茂勋瞅见那敞开的角门,狠厉地盯着门房,见门房跪在地上一通解释,随即说道,“你是不是拿着鼻孔看人?爷只说一遍,这是爷的贵客,若是怠慢了贵客,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门房虽有怀疑,但却不敢质疑钟茂勋的嘱咐,连忙应答,“小的明白,小的再也不敢了。”      钟茂勋示意燕宁往里面走,一并吩咐丫鬟将南苑的厢房整理干净,然后让婆子去找街上的裁缝铺给燕宁做几身衣裳,总之将燕宁安顿好了。      燕宁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这又的的确确是她需要的,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轻言细语地感谢钟茂勋指派给她的两个丫鬟,燕宁坐在浴桶中沐浴,半个时辰过后,天已经黑了,燕宁将那身月白色的薄裙穿戴好,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发髻,将一直戴着的那根木簪插在发髻上,略施粉黛过后,整张脸看着也没有那般苍老了。      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燕宁走到事前准备好的饭菜前,无所顾忌地吃了起来,忽然听到身旁的一声轻笑,燕宁停顿下夹菜的筷子,心生羞赧,面颊通红,自己这般行事,的确有些粗俗,若是给哥哥知道了,定然要责怪自己。      “这位大姐,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若是这样,那春风让厨房再做些菜来。”那位发出轻笑声音的丫鬟春风见燕宁停下动作,连忙说道,心中有些担心燕宁会给自己向钟茂勋告状,也怪当时自己没有忍住。      燕宁摇摇头,“你们出去候着吧,看着我,我有些不习惯。”其实她是怕自己的窘态又暴露了出来。      春风和细雨按照燕宁的吩咐退出了房间,只留下燕宁一人在房间默默地吃着东西。      钟茂勋随意地仰躺在榻上,闷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钟奎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听到小侍的敲门声,钟奎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什么事?”      “奎哥,衙门里来人了。”小侍恭敬地说道,他一直低着头,不敢乱瞄。      “知道了,下去吧。”钟奎合上门,一转身便发现钟茂勋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爷,衙门来人了,大概是为了胡百胜的事。”      钟茂勋轻轻地“嗯”了一声,吩咐钟奎将檀木盒子拿上,转身出了院门,到前厅面见衙门中人了。      一跨进大厅,钟茂勋便感受到了厅内凝重的气氛,不在意地勾勾嘴角,上前对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捕快装扮的男子拱拱手,“徐捕快,好久不见。”      那位徐捕快对钟茂勋还是比较客气的,虽然他是官,但钟茂勋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这点儿分寸他还是懂得的,“钟二爷,鄙人这次来府上是为了赵家村山上黑衣人的事,希望你多多配合我们查案。”      钟茂勋对人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在某些场合来说,他笑起来比不笑更可怕,比如现在,“当然,爷一定全力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脸上那抹笑容出现得相当不合时宜,徐捕快不禁暗自琢磨,自己莫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了钟茂勋?      徐捕快与钟茂勋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个人的行为还算了解,他若还是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徐捕快还觉得很坦然,莫名其妙的微笑,让徐捕快心里打鼓。      其实钟茂勋只是想起了某个人,下意识地笑了笑,没想到反倒吓到了徐捕快。      将事情解释清楚后,钟茂勋便让钟奎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徐捕快,“听说徐捕快上次缉拿逃犯时胳膊受了伤,前些日子到漠城偶然间得到这上等的伤药,想来对徐捕快是极为有用的,还请徐捕快笑纳。”      徐捕快蹙额,拒绝了,“多谢钟二爷关心,鄙人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钟二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无功不受禄,钟茂勋这个人亦正亦邪,他可不能一时大意将自己搭进去。      “收下吧,我也是有事相求。再说,衙门中人才济济,徐捕快若是使唤不动了,县太爷大概会考虑提拔别的什么人吧,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的确,徐捕快年纪大了,远不如那些年轻人行动灵活,再加上受了伤,县太爷已经有些不满了,若不是他劳苦功高,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钟二爷有什么要在下帮忙的,尽管说,只要在下能够办到的,绝对不说二话。”徐捕快咬咬牙,还是打算先听听钟茂勋的要求再行事。      “徐捕快不必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钟茂勋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清楚,徐捕快心想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便同意了。      徐捕快走后,钟茂勋便回房了,瞧了一眼站在院门口守候的细雨,“进来吧。”      细雨跟着钟茂勋进了书房,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钟府没有人是不敬畏钟茂勋的,除了张丹娘,她对钟茂勋没有敬意,只有憎恶和恐惧,哪怕钟茂勋从未苛待她,她都觉得钟茂勋是个完完全全的魂淡。      “主人,她梳洗后,用过晚饭,便歇着了。”而后细雨又将每一件事都禀告的一清二楚,连带着春风的那声嬉笑,她不是公报私仇,而是她要对钟茂勋忠心耿耿,哪怕是一个眼神,她都要禀告。      怎么处置那是钟茂勋的事,不是她可以插手的。      钟茂勋反问燕宁的反应,细雨想了想,便轻声说道,“她并未生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通红。”      点点头,钟茂勋挥挥手让细雨下去了。      救命之恩该怎么报答呢?钟茂勋已经有了打算,要么给她一些银子让她自力更生,要么让她在府上做帮工,他也不差这碗饭。      燕宁那里也做好了打算,她起身如厕的时候听到两个女人躲在假山后面嘀嘀咕咕的,侧耳倾听,燕宁便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全都是关于燕宁的闲话。      两人一致认为粗鄙不堪的燕宁是钟茂勋的穷亲戚,来打秋风的,还说什么燕宁长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一看就是个精于算计的女人,还说要防着点儿燕宁在府上作乱。      燕宁不得不佩服她们的想象力,同时也在考虑着一件事。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燕宁都在想着自己的出路,临死前她发誓做一个安贫乐道的农妇,不再与尔虞我诈的大宅门有所牵连,但现在她才明白,不管是在大宅门还是寻常百姓家都不会有真正的安宁。      燕宁从父母去世后,便跟着哥哥寄人篱下,她早已经明白这个世上能够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即便是自己对钟茂勋有救命之恩,也不应该依靠他,更不应该以恩相挟。      至于怎么依靠自己,燕宁也想好了,在阜山镇做一个小本生意应该很容易。? ☆、开面馆 ?  燕宁的外祖父是宫廷御医,专门给帝后和太后看诊的那种,燕宁在外祖父和学医的舅舅的熏陶下都没有对医术有任何灵气,更加没有继承覃家的将帅之风,唯独对煮面有几分天赋。      外祖母能够坐上京城醉仙楼掌勺的位置可见不只是厨艺出众,但燕宁就学会了煮各式各样的面,她曾经煮给沈侯爷和沈老夫人吃过,沈侯爷倒是赞不绝口,但沈老夫人直言不讳地讽刺她是厨娘出身,上不了台面,自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煮过面了。      第二日清晨,燕宁梳洗得当后,便询问春风自己能否见钟茂勋,春风和细雨得了钟茂勋的嘱咐,自然应答“可以”。      燕宁住的南苑距离大厅有一段距离,燕宁走到厅堂时却见钟茂勋在悠闲自在地喝着茶,“钟二爷。”      钟茂勋瞧了一眼燕宁便别过眼,心里琢磨着果然是佛靠金装,人要衣装,燕宁现在的模样简直跟昨天那个狼狈不堪的妇人是两个人。      “昨日多有打扰,小妇人多谢钟二爷的宅心仁厚。”钟茂勋相当觉得今天的燕宁是不是忘了吃药。      “有话直说,你这般说话,爷真的不是很习惯。”钟茂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最烦的便是谢来谢去的事情,有话直说不就得了。      燕宁默然,她是想挽回自己的形象好吗?但似乎在钟茂勋心里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那就正常说话吧,“你昨天说的三个要求还算数吧?虽然你帮我要了和离书,但在衙门那里似乎还要登记吧,送佛送到西,烦请你将事情处理妥当,小妇人感激不尽。”      “爷昨天便命人办好了。你提这件事,并不仅仅是想提醒我吧?第二个要求是什么,说来听听。”钟茂勋坐在梨花木交椅上,云淡风轻地喝着茶水。      “第二个要求便是,给我一百两,我要开面馆。”燕宁刚刚说完,钟茂勋便一口茶喷了出来。      燕宁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脚,那茶水差点儿喷到她的裙子上,顺便怪异地瞧了一眼钟茂勋,默默地想,难道开面馆这件事这么不靠谱吗?      “刻薄姐,你做出的面可以吃吗?放的盐就可以把人齁死吧?”钟茂勋对于开面馆这件事不置可否,主要是怀疑燕宁的手艺,她做出的面可以吃吗?      燕宁脸上一黑,他简直比自己还要刻薄,“当然,这点儿信心还是有的,不信的话,我可以做面给你尝尝,绝对不会把你齁死。”      钟茂勋倒还真的想尝尝燕宁的手艺了,摆摆手,“好,就这么说定了,钟奎,让人把厨房给覃大姐收拾出来。”      燕宁觉得钟茂勋一定是听风就是雨的性格,说煮面就煮面,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再说了燕宁也不觉得自己的手艺有那么惨不忍睹。      厨房的厨娘、打杂的都站在燕宁旁边,想要看她怎么做面。      燕宁让人将所需的食材都准备后,戴上围裙,将手洗净,便开始炒料,将料炒好后盛到一个大碗中,烧水、和面、拉面、煮面、调料、盛面,一气呵成。      一碗是清汤面,一碗是红汤面,两碗面都放在托盘上,被丫鬟呈到了钟茂勋跟前。      燕宁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动手煮过面了,但那些步骤就像是刻在脑子中的一样,拿起勺便清楚明朗地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做面的时候她已经做到无视旁边围观的人了,外祖母告诉过她,旁若无人是最大的境界。      所以等燕宁将面做好了,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她头上也已经满是汗水,看着面被钟奎端走,燕宁松了一口气,看着钟奎的背影,冒出了一个诡异的疑问,为什么钟茂勋的许多事都是钟奎操持的呢?      连端面这样的事都要钟奎亲力亲为,钟奎不像是手下更像是老妈子。      疑问在心中一闪而过,燕宁也顾不得花费多余的心思在别人的事情上,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去看钟茂勋的反应。      钟茂勋正襟危坐,故作镇定地喝着茶,其实心里有些期待燕宁的面,却又觉得不应该抱太大的希望,顺便捉摸着一会儿自己该怎么嘲讽她既能戳到她的痛脚,又能不至于让她真正的生气。      见钟奎将两碗面呈了上来,钟茂勋心生疑惑,怎么会有两碗?见一碗是清汤的,一碗是红汤的便了然了,鼻子轻轻一嗅,便觉得香气在鼻息间弥漫开来,钟茂勋忽然觉得肚子饿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迫不及待,钟茂勋悠然拿起筷子,从红汤面里夹起一小块肉粒,放入口中,便觉得肉粒的质感在口中蔓延开来,香辣酥脆。      钟茂勋眼前一亮,便忘记了那会儿想好的要矜持这回事,所以等燕宁一跨进门便看到钟茂勋大快朵颐的模样,燕宁忍俊不禁。      钟茂勋听到燕宁那毫不避讳的笑声,将口中的面咽下,不以为意地说道,“一般般吧,也没有特别好吃。”      话说,钟二爷你能把嘴边的酱汁擦干净再发表意见吗?      燕宁自认为还算了解钟茂勋的尿性,就这句话,绝对言不由衷,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看来我真的不是煮饭的那块料,本来还想做最拿手的炸酱面来着。”      燕宁的神情带着一丝遗憾和失望,钟茂勋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还有戏谑的成分在,但此刻的他哪里顾得及研究燕宁的神情,听到燕宁的话连忙说道,“别别别,我是说……你别灰心,说不定别的面比较和我口味。”      幸好屋内只有钟茂勋、钟奎和燕宁三人,若是被别人看了去,指不定怎么惊恐呢。      这话倒是把燕宁逗乐了,不过,她今天可不是为了给钟茂勋做面的,“我就有话直说了,我第二个要求就是你要给我一百两,我去街上寻个铺子,然后开面馆,给自己一个安身立命的营生,也不至于饿死自己。”      从前她在意的是沈侯爷和沈家人对她的看法,在意能不能在贵妇面前好好表现,虽然她也知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更加注重自己能不能安身立命。      “我让你在府上做厨娘怎么样?同样能够安身立命。”钟茂勋想了想还是将此话说出口,这样是最简单的办法,比到街上开面馆容易多了。      燕宁抿了抿嘴唇,认真地回答道,“我不想依靠任何人,钟二爷,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      虽然昨日两个女人的话伤到了她,但她也想明白了,她不会再依赖别人,她已经尝够了被抛弃的滋味,不想再去体味了,钟茂勋的好意她真的心领了。      虽然他长得很丑,性格又尖刻、狠辣,嘴巴又毒,但对她这个勉强可以称为“救命恩人”的陌生人绝对是没话说的,这一点,燕宁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她依然不能完全信任钟茂勋,不是怕钟茂勋把她怎么样,说实在的,她身上也没有什么能让人惦记的了,只是她害怕了信赖别人的那种滋味。      钟茂勋听后不大高兴,冷哼一声,“不想依靠任何人?你这算是过河拆桥吗?你以为不依靠任何人,单凭一百两银子,就能在阜山镇开好一家面馆?这么大的岁数了,竟然还这么天真。单单是店面,你就得让人狠狠地敲上一笔。”      过河拆桥,钟茂勋的确不喜欢,更重要的是,他说的都是实话,燕宁一个妇人,对镇上又不熟悉,难保不会被黑心眼的人敲上一笔。      这话说的,燕宁就不爱听了,“你少瞧不起人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做到?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燕宁就是太过执拗了,恰是这样的性格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而不自知,钟茂勋这么说了,燕宁偏要去找到一家店面给钟茂勋瞧瞧。      钟茂勋与燕宁说好,自己躲在不远处看,不干涉她。      钟茂勋带着钟奎跟在燕宁身后从镇上的闹市区走到了坊间,见燕宁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面,心中有些得意,就等着燕宁跟自己服软呢,哪知道燕宁回过头颇为郁闷地瞧了他一眼,便继续寻找店面了。      北街有一家店面刚好挂着转售的牌子,燕宁连忙上前打问,顺便瞅了瞅店铺的条件,店铺的主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男子,他见到燕宁独自一人,再加上穿着打扮上也不是很富贵,便爱答不理地说道,“一百五十两,少一个子都不行。”      燕宁也是会看眼色的,但在现在的状况下她不得不厚着脸皮跟房主砍价,软磨硬泡半天,终于谈妥了七十两银子,燕宁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啊,一百五十两自己以七十两的价钱谈下来,那不是赚了是什么?      可惜钟茂勋还没有给钱,燕宁便跟店主说等过些日子带钱过来,再移交,店主依然不耐烦,摆摆手,表示同意了。 ☆、砍价 ?  燕宁堆着笑,得意洋洋地走到钟茂勋跟前,抬着下巴,眯着眼,“一百五十两,我砍价砍到三十两。”她抬着下巴是因为钟茂勋比她要高上一头,若是不抬头,便看不到钟茂勋的眼睛。      钟茂勋看着眼前这般得意的燕宁,灿然一笑,他真不想说实话,但再艰难也是要戳穿的,“这家店铺位于北街靠里边的位置,房子有些老旧,四周的铺子生意也不大好,这家店顶多值30两银子。”      燕宁脸上的笑容一僵,梗着脖子,动了动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却面颊通红,跟钟茂勋比气场她显然是比不过的,所以她几乎要相信钟茂勋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了。      但她还是那个死鸭子嘴硬的燕宁,没有亲眼见到,她是不会完完全全相信的,就像她从不相信沈侯爷的居心叵测,从不怀疑二弟妹柳氏的天真善良,也从不质疑赵四的宽厚仁义,“我不信。”   钟茂勋就知道燕宁是不会相信的,四处瞧了瞧,见一旁支了个风筝摊,前面坐着个瘦巴巴的小哥,便对他招招手,“小哥,想不想赚钱?”      卖风筝的小哥才来北街卖风筝,自然不认得钟茂勋,只是觉得他长得凶神恶煞的,有些可怖,但听他说赚钱又有些心动,于是怯生生地询问道,“这位大哥,你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钟茂勋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喊他“大哥”的,觉得有些新鲜,“小哥,你去把那家铺子谈下来,30两之内,多出的钱算你的,怎么样?肯不肯干?”      小哥咽了咽口水,很是难以置信,“真……真的?”      “当然,爷不屑骗一个不想干的人。”这点儿骄傲钟茂勋还是有的。      小哥忙不迭地应答,“好好好,你可不许骗我。”然后按照钟茂勋的吩咐去了那家原本是燕宁看好的铺子,大半个时辰过后,小哥笑容满面地出来了,“这位大哥,谈成了24两银子,你说话可算数?”      钟茂勋笑着说道,“自然是算数的。”从钟奎那里接过三十两银子,递到小哥手中,“地契和房契都拿好了,给了我,多出来的钱便归你了。”      不一会儿,钟茂勋便成功地拿到了地契和房契,那位得了六两银子的小哥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收摊回家了。      燕宁一直沉默不语,良久才讷讷地开口,“我出七十两银子,他出二十四两,房主为何不等我?”      “这房子真不值那些银子,那老东西对你不过是敷衍了事,你能不能拿出七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能够拿来还不一定呢,况且他确实急着要把铺子转手,等不了明天。”钟茂勋胸有成竹的样子让燕宁有所怀疑,再加上那句称谓,燕宁就更怀疑钟茂勋是与那人有旧仇了。      她与钟茂勋相处没多久,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再加上钟茂勋说话时的神情确实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所以,燕宁才会觉得两人之间有纠葛。      “为何等不到明天?”八卦是女人的天性,燕宁也不会例外,京城几乎所有人的八卦她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但她从不传播八卦。      “他女婿因为侮辱王公贵胄被关押在牢中,他就等着凑钱给赔偿呢。明天早上再凑不够钱,他女儿可就要守活寡了。”钟茂勋平静无波地将事情叙述清楚,语气里不带一丝情绪。      燕宁察觉到钟茂勋的情绪,反问道,“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钟茂勋嗤笑一声,“爷早就看中了这地儿了,周围三个铺子都谈妥了价钱,偏偏这老东西骨头硬,说爷跟那些无耻败类是一丘之貉,就是穷途末路也不会把铺子卖给爷。嘁,爷这次格外的冤枉,不就是陪那几位公子哥喝了几杯嘛。”      钟茂勋作为地头蛇,无非就是陪那几个游手好闲又好糊弄的公子哥喝了几杯,结果遇上房主的女儿和女婿去白鹤楼卖菜谱,刚巧有位公子哥不知道是王爷之子还是王爷之孙来着,趁着酒意便调侃了两人一番,房主的女婿年轻气盛,当时就跟那公子哥打了起来,把酒宴都给砸了,把那那公子哥打伤了,若不是有钟茂勋在,他女婿一定会被弄残,这对于那几个纨绔子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若不是爷护着,那小子指不定在哪儿呆着了呢,那老东西反过头来骂爷!想想都来气。”对于这事儿钟茂勋还很幽怨,果然是好人难当,他还是做他的坏人吧,容易很多。      了解了这件事,燕宁倒是高看了钟茂勋一眼,她自然是知道纨绔子弟顽劣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现在只是让他家赔伤药钱,这么明显的袒护。      不过,那房主很难接受这件事也能理解。      燕宁发觉自己又在自顾不暇的时候同情其他人了,心里叹口气,颇为郁闷地说道,“这家铺子你早就看好了?那我只好重新去找铺子了。”      “你给爷五十两,爷给你一间比这家铺子位置好的铺子。”钟茂勋挑挑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生出一种庆幸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没有从燕宁的脸上看到嫌恶和鄙视的目光。      虽然对这样的目光已经习惯了,钟茂勋还是不希望从燕宁的眼神中看到对自己的嫌恶,至于为什么,他暂时想不明白。      燕宁顺从的点点头,待到她第二日看到那处铺子时有些难以置信,街上人来人往的,若是在这里开面馆,生意肯定会很好,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浮现一丝笑意,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流进了自己的口袋。      “刻薄姐,擦擦口水。”钟茂勋实在对燕宁那目光看不过眼了,出声提醒他,“看在咱俩相识一场,爷只收你五十两,地契和房契你都收好,爷已经让钟奎去衙门办好了一切,这间铺子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你了,不管你是要卖面也好,卖猪肉也好,随你。”      燕宁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谢谢你,刀疤哥,额,钟二爷。”      听到“刀疤哥”三字,钟茂勋面上一黑,他讨厌这个名字,非常得。      “咱俩商量个事儿,你别再喊我刀疤哥,爷也不喊你刻薄姐了,怎么样?”说是商量,不说钟茂勋对燕宁照顾这么多,就说钟茂勋那凶神恶煞的长相,燕宁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见燕宁点头,钟茂勋从善如流地喊起了“燕娘”,燕宁不知道这里的风俗习惯,便以为钟茂勋是可以这么喊的,就像她不知道这家店铺的真正价格,以为钟茂勋只是给她便宜了一些。      实际上,那间铺子一百两都买不来。      燕宁早就打算好了,所以直接跟钟茂勋说了自己的打算,钟茂勋沉默片刻反问道,“在府上住的不舒服?”      “不是,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住在这里不合适,便想着再买一处房子居住,我……”燕宁在钟茂勋狠厉的目光下,慢吞吞地说着自己的打算,却在钟茂勋将手中的杯子捏个粉碎的时候不敢再说下去了。      “过河拆桥。”钟茂勋的口中吐出四个字,像是忍耐着怒气一般。      见到此情此景燕宁更加不敢吱声。      “怎么不说话了?”钟茂勋咬牙切齿地说道,脸上的神情像是结满了坚冰,寒气逼人。      燕宁僵直地站在一旁,动了动嘴,轻声说道,“我住在这儿不合适,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钟茂勋就这么一直瞪着燕宁,而燕宁没有屈服退让,直到钟茂勋冷哼着说道,“滚。”燕宁才松一口气。      燕宁走了,钟茂勋见燕宁真的走了,气得差点儿把屋顶掀了,钟奎站在一旁无语,爷,覃大姐说的挺有道理的,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      “爷,覃大姐晚上住哪儿?”钟奎提醒道,“房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覃大姐不会因此睡大街吧,被乞丐欺负了怎么办?”      “钟奎,你今天格外多话。”钟茂勋瞧了钟奎一眼,冷冷地说道。      钟奎沉默不语,而钟茂勋脑中浮现了燕宁饥寒交迫、露宿街头、饱受欺凌的模样,别扭了一会儿便心软了,暗道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救命之恩怎么这么难报?      若是给钟奎知道了钟茂勋纠结的缘由,一定会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救命之恩难道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吗?      “钟奎,找到她跟她说现在这儿住着,等找到了住处再说。来不来随便她,露宿街头也不关爷的事。”钟茂勋吩咐完便沉着脸去了后院练功。      等到天黑才见到钟奎和燕宁缓缓而归,钟茂勋沉着脸询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钟奎解释道,“覃大姐一直在找房子,属下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她,只是她的钱被几个小毛贼给偷了,为了追那几个小毛贼又走散了,所以耽搁到了现在。”      “真是长本事了,敢在爷的地盘上猖狂,钟奎给爷好好教训教训他们。”钟茂勋说完却见钟奎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而燕宁有些羞赧。      ? ☆、八卦 ?  成了覃燕娘之后,燕宁就变得力大无穷了,不然也不会有能力一把将黑衣人推到树干上,致使黑衣人被撞晕了。      那几个毛贼偷了燕宁的钱,而钟奎又去追人了,哪想到燕宁又与那几个毛贼碰到了一起,眼看着毛贼冲了上来似乎是打算挟持燕宁以求脱身,燕宁出于防卫心理左躲右闪,慌忙中推了最前面的那人一把,刚巧路边上放着两个泔水桶,结果可想而知。      碰巧衙门的捕快巡逻路过,便忍着恶心将那几个毛贼捉了回去。      听钟奎讲完事情的经过,钟茂勋疑惑地瞧了一眼燕宁,准确说来是盯着她的手,“你不会武功,又没有内力,难不成天生神力?”上次那个黑衣人可不是风一吹就倒的豆芽菜,实打实的壮汉都被燕宁推倒撞在了树干上。      钟茂勋想了想,让燕宁跟着自己到后院的武场来。      武场并不算很大,放在一旁的各式各样的兵器吸引了燕宁的注意,燕宁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眼珠子四处巡视,直到听到钟茂勋说话,才把注意力收回来。      钟茂勋抄起一杆长矛转身,飞速地甩到燕宁手中,看到燕宁准确无误地将重达40公斤的长矛接到手里顿时惊愕了。      燕宁也惊愕了,看到长矛冲着自己飞来,下意识地接住它,也没有管能不能经受得住长矛的重量,可是当她反应过来又觉得长矛出奇的重,她实在拿不动,没有犹豫便将长矛放在了地上,只听到“噔”地一声,燕宁觉得脚下的土地都震了震。      之后,钟茂勋便让燕宁直接去拿狼牙棒,这下别说是狼牙棒了,就是原先那长矛拿起来她都觉得很吃力。      钟茂勋对钟奎使了个眼色,只见站在燕宁身后的钟奎拿着板斧大喝一声,便向燕宁劈来。      钟茂勋瞧着那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的钟奎和那把传说中用上等玄铁打造的板斧,还有惊魂未定,呆滞地站在一旁的燕宁,啧啧称奇,“燕娘,没有想到,你的神力还分时候啊。啧啧啧,不容小觑啊。”      这下钟茂勋也放心了,这燕宁嘴巴不饶人,再加上天生神力,也没人能欺负得了她了,这样她搬出去了自己也能放心了。      咦,自己为什么要担心她被人欺负?      抛开这个念头,钟茂勋吩咐下人给燕宁准备压惊茶,顺便给钟奎请个大夫,顺便鄙视一番钟奎,还自称是高手呢!      躺在病床上的钟奎只觉得没脸见人了,他堂堂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竟然被一个妇孺虐得惨不忍睹。      燕宁跟钟茂勋都没有提之前吵架的事,燕宁是压根没放在心上,而钟茂勋是没打算提这件事,但两人还是达成了共识,在燕宁找到住处之前,她可以住在府上。      晚上燕宁躺在榻上,看着橘色灯光照耀下的房间,想起那些未知的事情,叹息一声,若是没有遇到钟茂勋,自己大概只能去讨饭吃了。      他虽然长得很吓人,嘴巴也很毒,心底却还不错,想到这一点,燕宁诡异地想起他把自己怀有身孕的女人抵给了王瘸子的事。      他并非对每个人都好,在他看来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对自己考虑周全;张丹娘背叛了他,还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便对她不留一丝情分。      这样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燕宁已然明白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评价钟茂勋的行为,她也不会有那个闲情逸致。      慢慢进入梦乡,梦中沈侯爷软玉在怀,讥诮地说着燕宁的愚蠢和盲目,燕宁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悲痛更多还是愤慨更多。      很快天亮了,燕宁感受到阳光洒到脸上,用手遮住光亮,背过阳光,缓缓睁开双眼,她还记得自己是在钟府,不像第一次来钟家的时候,感受着高床软枕,便以为自己是在侯府了。      燕宁跟钟茂勋说过之后,便带着细雨到街上寻找住处,之所以拒绝了钟茂勋的帮助,只是因为她想独立地处理这些事,也是为了锻炼自己,以后没了钟茂勋,她也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毕竟是自己比较牢靠。      但一上午下来,燕宁都没有寻到一个好住处,不是房子的价钱不合适,就是位置不合适,最终燕宁还是把主意打在了赵家村。      是一个富态的大婶主动与燕宁攀谈的,她本是来镇上的绣庄卖绣品,又去街市上买些家里需要的东西,在好几个地方都遇上了燕宁在跟人打听房子的事儿,想起自家邻居的房子要转卖,便在胭脂铺前与燕宁攀谈了起来。      燕宁涉世未深,但在这里吃过了太多次的亏,心里不自觉地便对那位胖大婶产生了怀疑之心,却又对胖大婶所说的房子有所心动。      说起来燕宁也是心虚,她初步估计覃燕娘在赵家村还算出名的泼辣刻薄,那位胖大婶说不定是认得她,然后戏耍她。      不过看胖大婶和气的模样,那位胖大婶似乎又不认得她。      疑惑地看向细雨,见细雨向她点点头,燕宁便答应了与胖大婶一起到赵家村去看那处房子。      燕宁自然是记得赵家村,听胖大婶说她家在村北,而赵四家是在村南,想来一般是不会遇到的,就算遇到了自己不搭理他们,他们还能上赶着与自己叙旧不成?      再加上赵家村离镇上只有半柱香的功夫,燕宁每天到镇上去卖面也不会太过辛劳。      综合很多原因,燕宁决定可以考虑考虑胖大婶的邻居那房子。      细雨谨记钟茂勋的吩咐,要保护燕宁的安全,见燕宁对那胖大婶毫不怀疑,还跟着她到村上去看房子,心生警惕。      所幸没有发生什么。      一炷香的功夫,燕宁便到了村口,望着熟悉的三岔路,燕宁心生恍惚,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天自己上山的路,若是那天自己不幸没有逃脱,便只能给王瘸子当媳妇儿了。      还会被赵四污蔑成是背夫偷汉子,与王瘸子私奔。      “燕娘啊,你不是本地人吗?为何要另外找个住处?”熟络了起来,原本就话唠的胖大婶便开始与燕宁聊天,“我们赵家村人杰地灵,周围的邻居都很和善,你住在这儿保管没错。”      “燕娘打算先看看那房子再说,对了,王婶子,你说的那对母女又为何变卖家产上京?可是寻亲?”燕宁对那对母女的事没有兴趣,也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毕竟路上只有那么无聊了。      说起这对母女,王婶子倒是满是叹息,“命运弄人啊。素心丫头跟婉娘也是命苦的。”      婉娘的娘家是镇上霍家,家中富庶,伺候的下人都是一大堆,婉娘偏偏看上了面容俊秀的赵秀才,赵秀才虽是秀才,却家道中落,每顿饭能喝上一碗粥便是运气了,况且家中还有个体弱的母亲。      霍家自然是不同意的,婉娘嫁给赵秀才后便几乎与家中断了联络,好在赵秀才是个知冷知热的,虽然婉娘生了个女儿,赵秀才也没有嫌弃过婉娘。      成亲的第三年,赵秀才中了举人,娘家的接济,再加上秀才每个月的津贴,婉娘的日子好了许多,把年久失修的土坯房翻新了一番,第六年便上京赶考了,至此之后却杳无音信了,婉娘一个妇道人家,家中又有体弱的母亲和瘦弱的女儿需要照顾,实在没有办法亲自上京找人,便托了在京城有门路的表哥去京城打听消息。      消息还没有打听出来,婉娘的婆婆便病逝了,因着操持婆婆的丧礼,婉娘又累病了,即便是得到了赵秀才的消息,她也没有办法动身。      直到前些日子养好了身子,这才迫不及待地变卖家产,打算上京了。      “为什么不继续让她表哥继续递消息?”燕宁疑惑地询问道。      王婶子叹口气,“素心丫头和婉娘实在是命苦啊,尤其是婉娘,当年不嫌赵秀才家中一贫如洗,辛辛苦苦操持家务,对年老体弱的婆婆也孝敬有加,搁下面子去求表哥打听相公的消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赵秀才中了进士被京城里的大官招为上门女婿的消息啊。”      赵秀才进京赶考,因着一表人才,又才识过人,被某大官赏识,还把寡居的女儿许配给他。      大官的女儿即便是寡居的,在大多数人心里也比村里的清清白白的姑娘要好的多,再加上赵秀才被京城的荣华富贵迷花了眼,便忘记了家中盼着他衣锦还乡的妻女母亲,一门心思地巴上了大官。      “那婉娘是上京讨要休书?”燕宁估计婉娘是秉持着这样的目的上京的。      但王婶子怪异地瞧了燕宁一眼,“糟糠之妻不下堂,赵秀才就是再没良心也不能忘了家中妻女啊,婉娘怎么说也是正房,相公出息了,怎么能呆在这地方受苦!那大官的女儿再有权有势那也不能越过婉娘去。”      ? ☆、试探 ?  经历过才会真正体会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燕宁虽然是个失败者,却深有体味,听完王婶子那段话,燕宁便知道王婶子是生气了。      自己似乎有阻拦霍婉娘母女去京城享福之嫌,于是燕宁也不便不多说,便住了嘴。      而王婶子并无恶意,见燕宁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婉娘和素心丫头只有依靠他了,若是被休,指不定受多少欺负呢。这被休的女人还不如寡妇呢!”      王婶子忽然想起燕宁,便讪讪地笑了,暗自责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燕宁倒没有在意这些,在她打算离开赵四的时候,将要面对的这些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到了,到了,”王婶子先将燕宁和细雨迎进自己门,然后冲着门口吆喝了一声,“婉娘!快来呀!”      此声刚落,便有一个年轻而又娇弱的声音回应,“王婶,什么事呀!”      燕宁一抬头便见到一个碎花衣裙的妇人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款款而来,燕宁都忍不住赞叹她身上有一种弱柳扶风的娇美,像是花房里娇弱的花儿,格外惹人怜爱。      那妇人身旁还站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三四岁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好奇而又警惕地盯着燕宁,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妇人的衣摆。      “快来啊婉娘,这是燕娘,她打算买你家的房子,你觉得怎么样?”王婶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哦,这样啊,这位大姐,你打算出多少银子?”娇弱的婉娘笑吟吟地看着燕娘询问道。      燕娘站起身来,“我先看看房子再说吧。”在婉娘面前,燕宁便显得格外强势,准确说来,尖刻,尽管她什么过分的话都没有说,但哪怕她只是微微一笑,都透露着不怀好意。      小孩子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将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所以被叫做素心的丫头便一直警惕地盯着燕宁看,仿佛燕宁是狼外婆一般。      婉娘的房子就在王婶子家对面,周围还有四五户人家,听王婶子说婉娘家的房子是刚刚翻新不久的土坯房,看起来也还算干净整洁,左侧是茅房和猪圈、鸭架和鸡窝,只不过家禽那些都被婉娘卖给了别家,右侧是一块小菜地,里面有一排垂着脑袋的青色番茄,绿油油的青菜,厨房是单独搭的一个棚子,就在菜地旁,厨房里锅碗瓢盆都还在,只是显得有些陈旧了。      燕宁发现婉娘家有一间主房,两间厢房,还有一间杂物房,房子也还好,应该不会有漏雨这类的问题,燕宁心里很满意,面上却不显分毫,甚至还微微皱着眉头。      婉娘和王婶子偷偷地看燕宁的神色,对视一眼,王婶子起先说道,“燕娘,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还行吧。”燕宁不咸不淡地应答道,显然不是特别的满意,这一招还是出门前钟茂勋教给她的,说是糊弄一般人比较管用。      “那……”王婶子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打算出多少银子?”      “婉娘打算卖多少?”燕宁询问道,忽见婉娘神色不安地瞅了一眼王婶子,想起了一桩事,便询问道,“别怪大姐多事,你出卖这房子,里正可同意?你相公应该也是赵氏族人吧,族长可同意?”      “不瞒姐姐,婉娘为了让族人同意婉娘和素心上京去投靠相公,答应将婉娘家里的十亩良田献给族里,而这房子和土地任婉娘出卖换取路费。”      婉娘看起来也是个可怜之人,但燕宁自知自己现在也很可怜,便歇了那份同情别人的心思,“这样就好,那婉娘,你出个价吧。”      最终两人以二十两的价格敲定了第二日一手交钱,一手交契约,燕宁想了想自己剩的那三十两,郁闷了,再想想自己出二十两也算是赚到了,房契、地契,还有各种衣柜家具,虽然陈旧,却凑合着能用,等自己赚了银子,再换新的也不迟。      燕宁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覃燕宁了,她没有办法去嫌弃别人用剩的东西,哪怕是一个碗、一口锅,她都没有办法嫌弃。      回到钟府后,燕宁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钟茂勋,却被丫鬟告知,钟茂勋现在不在府上,什么时候回府也不是很清楚。      燕宁忍住心里的失落,将二十两银子包好,准备第二天拿给婉娘。      第二天还是细雨跟燕宁一起到赵家村去的,燕宁本不打算劳烦细雨,但细雨执意要跟着燕宁,这样燕宁也没有为难细雨,怕她不好跟钟茂勋交代。      到了婉娘家里,燕宁才发现里正也在,尴尬地跟里正打了招呼,便打算将银子拿给婉娘,忽然听到里正威严的声音,燕宁心里发虚,但还是冷冷地回应,“里正,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不是说过,不许再来打扰赵四吗?”里正认为燕宁这番作为根本就是对赵四念念不忘,不然也不会死乞白赖地赖在赵家村不走。      燕宁心想他是里正,自己绝对不能跟他闹翻,便善解人意地解释道,“里正误会了,小妇人终归是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的,好巧不巧地遇上婉娘也要转卖房子,小妇人绝对不会违背当日的承诺。”      燕宁都这么说了,里正也不好撵燕宁走,冷哼道,“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      婉娘在一旁听地如堕五里雾中,王婶子在一旁也听得不甚明白,但总觉得是有什么事,但这事儿绝对不会对婉娘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不然公正严明的里正也不可能同意。      至于里正提到的“赵四”是谁,王婶子还真不知道,虽然她们都住在赵家村,但王婶子从前身子不大好,很少出来走动,再加上“四”只是家中的排行,她家丈夫的亲侄子就在家中排行老四来着。      燕宁将房契和地契还有里正手写的同意买卖房屋的契约收捡好,便打算带着细雨回到镇上去了,出门的时候看到素心瞪着大眼睛看着她,燕宁心里一片柔软,伸出手捏捏她的小脸蛋,轻声说道,“素心去了京城一定保护好你娘亲,知道吗?不然坏人会欺负娘亲的。”      也许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燕宁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而已,没想到素心一直把这话记在心里。      回到府上,燕宁询问细雨是不是该到县衙去做一个登记,细雨也不甚了解,便说此事可以交托给钟鑫处理,“爷临走前吩咐过,大姐的事交托给细雨跟钟鑫还有钟亭办就是了。”      燕宁没想到钟茂勋为自己打算得还很周全,正巧下午无事,便打算拟个单子,让细雨跟着自己一起去采买。      “大姐这么急着搬走吗?”细雨不善言辞,或者说她不好说话,跟燕宁也没什么交流,所以并不知道燕宁的打算。      燕宁看着细雨,笑着说道,“不走还永远呆在这儿不成?我跟你们爷都说好了,也麻烦他够久了,你们爷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可不能搞不清楚状况,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不走。”      细雨知道燕宁是说笑的,“那你等爷回来了再走行吗?不然细雨没办法跟爷交代。”      燕宁看着细雨笑了笑,“你们爷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呢,我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等着吧。总之呢,所有的事都安顿好了,我便会离开,若是那时候你们爷还没有回来,你就代我跟他说一声便是了,反正我也跑不了,就住在赵家村,离阜山镇并不远。”      细雨为难地看着燕宁,犹豫片刻,还是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大姐,你能不能把捎话这个任务交给钟鑫或是钟亭去做?因为……细雨怕……怕……”      燕宁见细雨的样子要多难为情就有多难为情,心中诧异,“你怕什么?怕你家爷?”      细雨忙不迭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燕宁坚定地说道,忽然想起当初自己也挺怕他的,便继续说道,“其实你家爷这人很不错,虽然长得凶神恶煞,脾气又差,但我觉得啊,比那些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墙上一百倍。”      细雨对于燕宁的话完全不能理解,“大姐,你是没见到过,爷曾经将夫人的贴身丫鬟活活打死,那惨叫声,别院的人三天三夜都没睡着觉。”      “那丫鬟肯定是做错了事,不然你家爷也不会这般凶残地对待一个女子,我说的没错吧?”燕宁自知还算了解钟茂勋,对一个女人动手,他嫌脏了手。      细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因为那个丫鬟与她家夫人张丹娘一起做了背叛她家爷的事,所以她家爷恼羞成怒之下便让人将那丫鬟活活打死了。      “你若是忠心耿耿,你家爷定然会赏罚分明,再说了你那也不是怕,你那是尊敬。”燕宁瞧见帘子后面走过来的身影,连忙补充道,生怕钟茂勋会责怪细雨。      “你倒是会说话。”   ? ☆、小黑狗 ?  钟茂勋不知刚从哪里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还有一丝倦容,见到燕宁看向他倒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但说出的那句话也不知道是戏谑还是气闷。      “细雨快去给你们爷上茶。”燕宁忙不迭地支走细雨,站起身来迎接钟茂勋。      钟茂勋坐在椅子上,随意地揉了揉眉心,似是哀怨,又似是不忿,“一个丫头值得你这般袒护吗?”      “我就是这般护短,于我真诚相待的人,我就是要袒护她。”燕宁笑吟吟地说道。      钟茂勋沉默着没有接过话茬,而燕宁也低着头不再开口说话,直到钟茂勋低声说道,“你已经找好了住处?”      燕宁点点头,“没错,本打算告诉你的,哪知道你出门了,还想着若是我走的时候你还不回来,我便让人给你捎句话。”      “什么话?”钟茂勋听墙角也没有听多少,所以并不知道细雨与燕宁那番话的缘由。      “我走了,勿念勿挂。”燕宁看着钟茂勋言简意赅地说道。      钟茂勋的拳头攥了攥,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咬牙切齿地询问道,“就这么简单?”      燕宁轻轻地“嗯”了一声,而钟茂勋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衣冠楚楚的赵四?所以眼巴巴地要住到赵家村去?”      “惦记他?除非我脑袋里装的都是米田共。”说完燕宁便后悔了,啥时候自己也变得这般入乡随俗了?面上却无比淡定。      钟茂勋听到燕宁的话忽然间笑了,撇开此事不提,“爷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尽管找爷。”      燕宁点点头,笑着说道,“知道钟二爷素来大方。”      下午燕宁要来了笔墨纸砚,将自己要采买的东西列了一个单子,思考一阵子之后又将那些可要可不要的东西去掉,删删减减过后,便只剩下了一些生活必需的东西。      采买之后,燕宁又让细雨找来车夫将自己那些东西拉到了赵家村的家中,听车夫说搬东西的时候好些人来看了,有个大婶还来问是不是覃燕娘的东西。      将一切置办好了之后,燕宁便打算与钟茂勋道别,谁知钟茂勋又出门了。      细雨犹豫一番还是坚持跟燕宁一起去住,燕宁无奈地说道,“我家里并不比府中舒坦,你何必跟着我去受苦呢?再说了,我一个大活人也不会走丢,乡野农妇也不会跟谁有仇。”      细雨还是不能违背钟茂勋的嘱托,执意要跟着燕宁,“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帮你,爷也会放心不少。”      燕宁腹议,钟茂勋对自己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自己这长相,倒贴都没有人要。      这也是自嘲,燕宁不会想着倒贴谁。      坐着马车到了家中,细雨扶着燕宁下马车,从燕宁的包袱里掏出一串钥匙,将大门的锁打开,刚刚进门,便听到了王婶子的声音。      “燕娘,你回来了啊。”王婶子热情地跟燕宁打着招呼,“你们忙活这一上午了,冷锅冷灶的,若是不嫌弃便来我家吃饭吧。”      王婶子热情的很,燕宁也不好拒绝,便跟细雨到了王婶子家吃饭,却见院子里坐着个十二三岁正在剥豆子的小姑娘,燕宁疑惑地问道,“这是哪家的?长得怪水灵的。”      王婶子最疼爱这个孙女了,见到别人夸自家孙女也很高兴,嘴上却很谦虚地回答道,“这是我家的孙女,秀玉,秀玉快叫人。”      秀玉真的长得十分地水灵,长大后一定会是貌美如花,她乖巧地喊了燕宁一声“婶子”,喊细雨“姐姐”。      燕宁帮着王婶子煮饭,而细雨便与秀玉攀谈了起来,她要将周围邻居的底细都打听清楚,不然不会放心,但没想到秀玉小小年纪嘴巴却很牢靠,甭管细雨怎么旁敲侧击,不能说的她一概不会多说,细雨问第二遍她便会回答,“姐姐你去问我奶奶吧,她什么都知道。”      最终细雨只打听到了秀玉她爹是镇上阜山书院的夫子,至于关于她娘的消息,秀玉绝口不提。      一盘炒青菜,一盘肉末豆腐,还有菜叶粥,这饭虽然简单,但也是王婶子的好意,燕宁和细雨坐在凳子上慢慢地吃了起来,吃完之后,秀玉麻利地将桌子收拾干净,这让燕宁感叹不已。      与王婶子聊了一会儿,燕宁与细雨便回到了家中,打算先把家中清理一下,因为婉娘搬走之后,房子空闲了好几天,肯定落下了不少灰尘。      院子便有一口井,燕宁的力气时有时无的,所以提水的时候她都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桶水从井底拽上来,歇口气之后,燕宁又将半桶水倒在了木盆中,用来涮抹布的。      一阵风风火火的打扫过后,除了杂物房,主房和厢房都被打扫干净了,然后燕宁又烧水将厨房里的厨具都清洗了干净,在与细雨的合力下将水缸里的水倒了出来,又将水缸清洗了几遍。      茅厕是燕宁最难以忍受的,那个味道真的……燕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问过细雨,细雨说一般人家的茅厕都是那样的,况且还挨着猪圈,大户人家就会经常清理,却还是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味道。      燕宁记得上辈子的茅厕就没有那么刺鼻的味道,至于是如何处理的,她也不清楚,说不定是用了什么焚香,掩盖住了那刺鼻的味道。      此事只好搁置不理。      忙活了一下午之后,燕宁终于可以歇口气了,屋里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细雨不擅长煮饭又对那日燕宁煮的面难以忘怀,于是那天晚上两人便吃着燕宁随意煮的清汤面,不是燕宁对待细雨比较随意,而是因为天气热,燕宁并没有买肉。      好在细雨对清汤面也赞不绝口。      吃过饭后又烧水洗了澡,看时辰还早,两人便坐在院中乘凉,刚好院门口的矮墙下有一棵男人腰粗的柳树。      聊起了很多事,细雨说自己从未体味过这样的日子,放松了许多,说这话时,细雨其实是有一丝懊恼的,太过放松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燕宁也很感慨,“我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恍然如梦啊。”      细雨并未细想燕宁的话,两人只是随意地闲聊了些,有了困意便各自回房了。      第二日,燕宁睡到了天大亮,外面的知了已经叫个不停了,燕宁换上一身杏色长裙,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梳洗过后便来煮早饭,起来才发现细雨已经煮好了清粥。      细雨羞赧地看着燕宁,手足无措,“燕姐,我煮的不好,你别嫌弃。”她很少动手煮饭,以前跟着兄弟连夜赶路,或是遇到险境时也只是凑合着吃。      燕宁笑了笑,“不会不会,饭好了吗?准备吃饭吧,吃完饭还有事情做呢。”      细雨用勺子舀起两碗清粥,然后用锅盖将锅里剩下的粥盖上,与燕宁一道将碗筷拿到主房客厅去。      正在吃饭的时候,王婶子过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只小狗,很小,大概是出生没多久,见燕宁正在吃饭,便笑着说道,“才吃饭呀,哟,光喝粥啊,我那里腌的有大头菜,给你们拿些来。”      说完,王婶子便随手将小狗放在角落里,火急火燎地跑回家端来了一小盘腌菜,还不忘夸奖一番自家孙女,“秀玉这丫头从小就懂事,这腌菜就是她自己腌的,味道还很不错。”      王婶子已经把腌菜切好了,昨天她们便尝过了这腌菜,味道确实不错,咸香适宜,下饭刚刚好。      “你们两个人住在这儿有些不妥当,虽然我们赵家村一向太平,但难保会有瞎眼的疯子,所以我跟赵大姐要了一只小黑狗,给你们看家护院。狗儿现在还小,肯定能养熟,你们放心好了。”王婶子噼里啪啦地将事情这么一说,便又火急火燎地回家去了,说是要跟秀玉到镇上给她儿子赵夫子送饭。      燕宁挺过意不去了,十分感怀王婶子的热情和善心。      小狗呜咽着缩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燕宁和细雨,准确说来是桌上的粥,发觉无人理会它,它便灰头土脸地缩成一团,口中一直发出“呜呜”地声音,显得有些哀怨和可怜。      燕宁拿起筷子,端起饭碗,崴上来一些米,吹凉了之后放在小黑狗面前,心想狗都是吃肉的吧。   小黑狗凑上去闻了闻那几粒米,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将米舔了个干净,而后又四处闻了闻,没有发现米,便又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燕宁。      燕宁又将碗中的米吹凉了放在小黑狗前面的地面上,而细雨觉得小黑狗的模样太招惹喜爱了,便走过来抚摸它的头顶,“燕姐,给狗儿起个名字吧。”      “也好,不然以后吆喝它的时候总不能喊‘狗儿’吧,嗯……我想想,就叫二黑吧。”      要不要这么简单直接没内涵啊,细雨默默地想。      “要不然少谦,子墨,伯复?”燕宁反问道。      细雨想它还是叫二黑吧。? ☆、暗示 ?  燕宁跟细雨都以为这是一只温顺有加的小黑狗,钟茂勋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这只猛犬的潜质。      燕宁手中仅剩二十七两六钱银子,买的粮食让她们维持十来天是有可能的,但也不能这般坐吃山空,考虑到以后,燕宁还是厚着脸皮去麻烦王婶子了,在这村子里,她就跟王婶子熟悉些。      王婶子满口答应,当天下午便跟燕宁说她侄子家有刚孵出来的小鸡仔,“还有鹅仔,可别小看鹅,看家护院起来不必二黑差。”      鹅彪悍起来连人都要啄,大概村子里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这样被啄的经历。      十二只鸡仔,外加两只鹅,燕宁总给王婶子二十文钱,千恩万谢地留了王婶子吃晚饭,王婶子却笑着拒绝了,“我儿今天从镇上回来了,好久没尝过我这个当娘的的手艺了,改回吧。”      王婶子的儿子是阜山书院的夫子,基本上三四天才回家一次,好不容易回了家,自然要跟王婶子和秀玉好好地吃顿饭。      燕宁也没强求,按照王婶子的嘱咐给小鸡仔和小鹅做了窝,又将烂菜叶子喂给它吃,想起王婶子说自家儿子归来的事,便随口说道,,“怎么从来没听王婶子提过她儿媳妇呢?”      细雨特别八卦地凑到燕宁跟前,小声地说道,“听隔壁王二婶子说,赵夫子是个鳏夫,在秀玉六七岁的时候就那啥了。”      燕宁了然地点点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没有父母的庇佑,日子会难过许多,不自觉地燕宁便对秀玉多了几分怜爱。      说起这王二婶子,燕宁小声地嘱咐细雨,“那王二婶子说话没把门的,你得小心了。”这王二婶子跟王婶子虽是堂姐妹,嫁给了两兄弟,但这性格真的差很多。      王婶子热心肠,快人快语,但不会口无遮拦;王二婶子就跟王婶子不大一样了,势利眼不说,还嘴碎,光燕宁都听过她说好几家人家里的事。      “放心吧,细雨也是想把周围人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以后相处起来也方便许多。”细雨就是这般的细心和警惕,若是附近住着品行不好的人,她就得小心警惕了。      “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燕宁一边淘米一边说道,“真正可怕的是表面心善,却心存恶念的人。”那样的人才是防不胜防。      细雨好几次都发现燕宁说话像是有什么深意一般,仔细想想又觉得她只是有感而发,自己纯粹想多了。      自打燕宁搬回了赵家村,钟茂勋就没什么动静,燕宁也对此毫不关心,让一直等着她向细雨问起自己的钟茂勋懊恼不已,直接将案牍上的砚台摔在了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女人就是过河拆桥!”      钟奎侧目,小心翼翼地说道,“爷要不去赵家村看看覃大姐?”见钟茂勋不说话,又询问道,“那属下去准备轿子?”      以钟奎对钟茂勋的了解,他不出言反对那边是默许了,急匆匆地退出书房让人去准备轿子。      “爷犯得着上赶着去看她?”钟茂勋虽然这么说却丝毫没有打算喊住钟奎,他也没在心里给自己的这番行为做一番解释。      钟茂勋不知道具体为止,只是听细雨提过,而钟奎更加不清楚了,等他们找到燕宁家的时候,燕宁竟然没在家,但院子的大门并没有锁,这就说明她们并没有走远。      钟茂勋刚抬脚跨进院门便听到一个稚嫩而又尖锐的狗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黑色的球球滚到了自己的脚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小黑狗,看着那只小黑狗龇牙咧嘴的模样,钟茂勋心想,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瞧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极了尖酸刻薄时的燕宁。      无视那只一直对着自己狂叫的小黑球,走进院子四处巡视,左手边是鸡仔鹅仔嘁嘁喳喳的声音,右边是打理整齐的菜地,杆子上还晾着一两件衣服。      想到燕宁把自己打理的有模有样的,忽然感觉小腿上有什么东西,钟茂勋俯视,却见那只小黑狗坚持不懈地冲着自己叫唤,还巴着自己的裤腿不放。      钟茂勋弯腰抓住小黑狗的后颈,将它提溜了起来,“牙还挺利,再咬,爷把你宰了炖肉吃!”      小黑狗像是听懂了钟茂勋的话一般,呜咽一声,便开始挣扎,慢慢地又恢复到了龇牙咧嘴的模样。      “呀!钟二爷你怎么来了?”燕宁和细雨听到二黑的叫唤声立马从王婶子家跑了过去来,身后还有拿着锄头的王婶子和拿着扫把的秀玉。      钟茂勋看她们的架势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冷哼一声,“怎么?我不能来?”      燕宁安慰地瞧了一眼王婶子和秀玉,笑着说道,“自然不是,钟二爷里面坐,也没有茶,你们凑合着喝口水吧。”      王婶子担忧而又疑惑地瞧了一眼,便带着秀玉回去了,坐在院子里缝补衣服还是不时地注意着对面的动静,若是有一个风吹草动她都要拿着锄头冲过去。      那人凶神恶煞的,不像是好人。      直到钟茂勋和钟奎离开,王婶子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见燕宁正在戳着二黑玩,王婶子疑惑地问道,“燕娘,那人是什么人啊?”顺便仔细地观察着燕宁的脸色。      燕宁听王婶子提及钟茂勋神色如常,“恩人。不是坏人,放心吧王婶子。”      虽然理论上是燕宁对钟茂勋有恩,但深究起来,还是钟茂勋对燕宁有恩,她也猜到了王婶子是怕钟茂勋是坏人,便跟她简单地解释了一番。      王婶子见燕宁不愿意多说什么,便没再多问,说起了别的事,“唉燕宁你真的要去镇上开面馆?这可不是啥容易的事儿,你准备好了?”      燕宁点点头,“都准备妥当了,就差开张了,上次求了好日子,是五月十五。到时候,王婶子可要去捧场啊。”恰好这一年是闰五月,便挑了五月十五这个日子。      王婶子笑道,“那可不是呗,到时候我让秀玉,跟她爹都去。”说着又仔细地瞧了一眼燕宁,“燕娘你是个勤快又肯吃苦的,跟元娘一样,可惜元娘身子一向不好,生下秀玉没几年便去了。”      燕宁还没搞清楚王婶子怎么突然转移话题了,但见她黯然悲伤的模样也不好问什么,她说什么自己便听着便是。      “秀玉是个可怜的,从小家里的活计她都学着去做,她娘身子不好,她爹又在镇上教书,难得回家一次,秀玉才四岁,就跟那小大人一般,独自去河边洗衣服,帮我干活。”说着说着,王婶子便开始掉眼泪了。      “元娘去了,湘儿又不肯给秀玉找个后娘,主要是怕秀玉被后娘欺负,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说起这事儿,王婶子就止不住地叹息。      燕宁只在一旁听,也不说什么,忽然听王婶子提及自己,燕宁便笑了笑,“我啊,等面馆的生意做上来了,再考虑这些事,再者,男人都怜惜年轻貌美的女子,我这样的谁要啊,总之,我还不想考虑这些。”      王婶子讪讪地笑了,“燕娘你也别难过,女人呐终究是要找个归宿的,不然在这世上只能艰难的过活。”      “我知道,以后看缘分吧。”燕宁轻声说道,从前她觉得她一个人也能过好,慢慢地对此也不那么深信不疑了。忽然听到秀玉喊王婶子回家吃饭,便抬头笑着说道,“估计是秀玉她爹回来了,您快回家吧。”      燕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有心事一般,吃饭都心不在焉的。      细雨将碗筷收拾好,洗完澡后见燕宁独自一人拿着蒲扇坐在树底下纳凉,搬了一个小凳子走上前,坐在了燕宁身边,装作无意地聊起了今天的事,“燕姐,你说这王婶子没事儿老在你面前提赵夫子,是为什么?”      “也就是随便说道说道,哪有什么为什么。”燕宁不在意地应答道。      “细雨觉得,是想暗示你给秀玉做后娘。”细雨凑到燕宁耳边,煞有介事地说道。      燕宁猛地听到这话,脸上一红,轻轻地拍了一把细雨,“胡说什么。”      “细雨觉得就是那意思,”细雨疑惑地看着燕宁,“那你今天怎么说‘看缘分’?”接着又开始嘟囔,“王婶子说话十句话有八句话是在说赵夫子的,还有一句是说秀玉的,最后那句才是别的事儿。”      燕宁不知道怎么跟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解释这么多,“我说的看缘分,那便就是看缘分了,其他的,我也不想。”      其实燕宁见过赵夫子几次,教书先生就是跟农夫的感觉不一样,书卷气更浓,身着一身长衣伫立在院中,像是仙人一般不容亵渎。      咳,这只是夸张的说法,说白了就是燕宁看脸,觉得赵夫子还不错,若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她也不会介意。      而且,听周围人对赵夫子的评价,这人的人品也是没话说,虽然燕宁觉得自己长得配不上他,但或许他不挑(xia)呢?      不过,这些也都是燕宁一闪而过的想法,她现在是把所以的心思都用在了开面馆上,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街坊邻里 ?  早上起来梳洗过后,燕宁便将粥住在锅里,然后喂鸡喂鹅,虽然看着盆里那些钻来钻去的虫子有些恶心,但既然是鸡和鹅爱吃,她也没法,只能忍着恶心去比较湿热的泥土挖虫子。      等吃过饭后,燕宁再将家中收拾一下,然后问及细雨,牌匾的事准备地怎么样了,见细雨也不知道,便嘟囔道,“也不知道他能想出个什么名字来。”      细雨宽慰地说道,“我家爷还是有学识的,燕姐你就放心吧。”      燕宁摆摆手,表示不信,其实她心里还真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这阜山镇的百姓买不买账。      面馆不久就要开张,燕宁跟细雨就合计着今天去面馆再将其打算一番,免得落下灰尘,燕宁与细雨头上缠着一块青布,外面穿着一件粗麻衫子,一人拿个抹布,一人拿着扫帚,忙前忙后。      钟茂勋进来时便见到这样一副场景,先不说燕宁,细雨可是他养的高手,现在也跟一个农家女一般打扫屋子,看起来真的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至于燕宁,那种违和感也是存在的,总觉得燕宁做事虽然麻利,却带着几分秀气,说不上好不好,但看着就是很奇怪。      这样的心思一闪而过,钟茂勋一边走进门,一边不忘调侃燕宁几句,“倒是有个小老板的模样。”      燕宁瞟了他一眼,直起腰,捶捶后腰,“钟二爷,名字你可想好了?眼看着就要开张了,可不能再拖沓了,”然后用狐疑的目光瞧了钟茂勋一眼,“不会是肚子里的墨水不足以想出一个店名来吧。”      钟茂勋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用手背捋捋衣服上的褶皱,得意地应答道,“开什么玩笑,爷好歹熟读了四书五经,一个名字当然想得出来。”      “我想了两个名字,一个雅致,一个通俗,雅致的呢就是闻香来,怎么样?”钟茂勋笑嘻嘻地看着燕宁,那眼睛里是神采奕奕,就等着燕宁表扬他呢。      燕宁有些尴尬,冷笑一番,“若是起这名字,店里的生意保管都砸到这招牌上了。”      钟茂勋原本很得意,却不想当即就被燕宁泼了一盆冷水,横眉冷对,“说什么呢你!这名字哪不好了?”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燕宁得到钟茂勋的保证这才开口说道,“闻香来,闻香来,闻着味就过来的那是什么东西?”      钟茂勋还没说话,钟奎就抢先回答道,“是狗!”      燕宁摊手表示无奈,“看嘛,钟奎都知道。若是有人琢磨出来了,知道的说您钟二爷没文采,当然了也没人敢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老板娘骂他们呢。以后谁还会来我店里吃面?”      钟茂勋听罢便是一副“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就是很生气”的模样,良久,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牌匾已经做好了,你说怎么办?”      主要是那时候他没多想,就觉得若是燕宁有眼光就会选“闻香来”这个雅致的名字,没想到到头来还弄了个笑话。      燕宁想都不想就回答道,“你不是说还有个通俗点儿的名字吗?说来听听。”      “一碗好面。”因着之前的那个名字,钟茂勋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的了,万一又被嘲笑了,那可就丢大人了。      燕宁眼睛一亮,连连称赞,“这名字好,就它了!”      钟茂勋难以置信地看着燕宁,“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我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的好吗?哎呀,钟二爷,拜托你,再去西街跑一趟了,务必明天把牌匾做好,不然可就开不了张了。”      终于得了燕宁的夸奖,钟茂勋火急火燎地就往西街跑去,钟奎在后面大喊,“爷,咱有轿子啊。”      细雨在一旁偷乐,燕宁是光明正大地乐。      “哎,这位嫂子,你们这是开的什么店啊?”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婶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好奇地打问着,目光四处打量,心里估摸着是个吃饭的地儿。      燕宁听到有人打招呼,赶忙上前,“面馆,过两天就开张了,我怕染了灰尘,就先来打扫一番。”      那位大婶一听连忙拍手,笑着说道,“那敢情好啊,我家老头子是你家面馆对面的医馆里的坐堂大夫,前几天我还很好奇呢,今天来给我家老头子送饭就遇上你啦。”      “噢,是那位张大夫?听街坊邻里说张大夫是杏林高手啊。”燕宁倒不是恭维,是确有其事,紧接着跟大婶聊了聊,结果又有几个邻居来过,有一个是旁边米铺的,有一个是胭脂铺的,还有几个其他铺子的。      她们见燕宁比较健谈和友善,便聊了起来,“以后啊,就是街坊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也多照顾照顾大家的生意啊。”      燕宁觉得这几人也比较好相处,关键是自己不会跟她们抢生意,连声答应,又跟她们打问哪家的米面好,哪家的料好,哪家的肉好,大家都七嘴八舌的为燕宁一一解答。      她们走后,细雨说道,“这些邻居都比较好相处,家里又比较富庶,这点儿生意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若是在北街那里,哪怕你是开面馆,她们是开胭脂铺的,都会觉得你抢了她们的生意。”      见燕宁若有所思,细雨心觉不好,连忙解释道,“细雨没有瞧不起她们的意思,而是事实如此。”      “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读书人中也有斯文败类,山野莽夫也有通情达理的,不可一概而论。”经历了这么多事,燕宁已经明白了实在不能以貌取人,她时时刻刻记着沈侯爷和赵四就是上天因为她以貌取人给她的一记耳光。      “江湖中有句话叫做,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真心必定会换得真心的。”细雨轻声说道,而燕宁笑而不语。      将店铺收拾干净,将锅碗瓢盆清一遍放在炉灶一旁的橱柜里,锁上门,燕宁便带着细雨回村了,因为两人劳累了一天,中午连口饭都没吃上,便与别人合租了一辆马车回村,走到村口燕宁给了车夫二文钱,便与细雨一起下了马车。      却不想偶遇了秀玉的爹赵夫子,燕宁落落大方地跟赵夫子打了招呼,见他提了很多东西,便说要帮他提。      赵夫子推辞不过,将手中较轻的盒子递给燕宁,“多谢燕娘了,这本是要送你的,我常常不在家,多亏了你对我母亲和女儿的照顾了,小小礼品,不成敬意。”      燕宁不好推辞,便接受了,回到家中,搁下盒子,却见细雨有话要说的样子,“细雨,你想说什么?”      细雨犹豫了一番,咬咬嘴皮,还是说道,“燕姐,你跟赵夫子……”      燕宁扶额,“怎么又说起这出了?我不是说过了吗,随缘随缘,你就别操心了。”      “这盒子里盛的是仙缘居的糕点,这糕点一般都是用来送亲家的,你收了他的礼,岂不是……不是细雨要阻拦你,而是这么做,恐怕他家会看轻你。”      不论是王婶子还是赵夫子都没有将此事摆在明面上,而燕宁这么轻易收了这糕点,肯定会让人觉得她覃燕娘是死乞白赖地要给赵夫子当继室。      想明白了这一点,燕宁站起身,拿起盒子就往赵夫子家去了,细雨叹气,她到底要帮着哪一边啊?      不久燕宁便回来了,见细雨关切地望着她,燕宁羞赧地解释道,“赵夫子不知道那家的糕点不能轻易送人,已经收回去了,而王婶子说起了那回事,问我的意思来着。”      细雨一看这少女怀春的模样,心想完蛋了,自己一定会被钟奎掐死的,哽了哽气,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燕姐,你怎么说?”      “我还是那句话,等我面馆生意做起来了,再说这事也不迟。”燕宁轻声说道,“不过,好像秀玉不太高兴的样子。”      细雨做不来那挑拨离间的事儿,尤其是跟燕宁,便敷衍地随便应答了几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夜里偷偷给钟奎送信,钟奎也是一脸苦闷,“你说咱俩一个未娶,一个未嫁,都看出问题来了,她俩咋回事啊?”      细雨辩解道,“不是细雨对主人不敬,恐怕燕姐对主人没有那意思,就算是再嫁也没考虑过主人,至于主人……说不定对燕姐也没有那意思,完全是奎哥你多想了。”      钟奎跳脚,“我跟在主人身边有二十年了,我会不知道主人的心思?只是主人反应迟钝,未曾真正明白。”      细雨摆摆手,“得了吧你,别皇上不急太监急,主人跟燕姐的事儿咱俩就别掺和了,小心适得其反,越搅越乱。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燕姐实在没那个心思,你就别胡搅蛮缠了。燕姐是主人的恩人,不是玩物,可不可以尊重一下燕姐的意思?”      “好啦好啦,咱俩都别操心这事儿了,当我自作多情好了。”钟奎无奈地说道。      ? ☆、污蔑 ?  燕宁的感觉并不是错觉,秀玉确实不大高兴,她对燕宁并没有厌恶之情,反而很是喜欢这个叫自己描红绣花的婶婶,但若是让燕宁做自己的后娘,她心里就有十万个不情愿。      她自小失去了母亲,但不是不记得自己的母亲,在她的心里母亲的模样是永远都在的,她也喜欢爹爹能够永远记得自己的母亲,而不是被另一个女人所替代。      她已经大了,明白了很多道理,所以更加不会让别的女人代替自己母亲的地位。      “覃婶婶,你看这里应该怎么绣?”秀玉主动拿着绢子找上燕宁,在燕宁细心地帮她绣上牡丹花的那一片花瓣时,秀玉在燕宁耳畔说道,“坏女人,我不要你当我娘。”      说完秀玉便磕在了门上,霎时间,额头便鼓起了一个大包,并且破了皮。      燕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秀玉便哭哭啼啼地跑回了家,等她反应过来,赵夫子已经领着秀玉找上了门了。      “这……”燕宁错愕地看着满脸泪水的秀玉和怒气冲冲的赵夫子,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妇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因为她也还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燕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赵夫子就这么一句,紧接着便是秀玉拉着赵夫子衣袖为燕宁辩解,“爹爹,覃婶婶她不是故意的,是秀玉不好,秀玉没有站稳,才磕到了门上,您别怪覃婶婶。”      赵夫子听到这话,火气更大了,而那个娇滴滴的妇人怜爱地看着秀玉,“秀玉你就是善良,被人欺负到了这地步,还为她说话。”紧接着煽风点火一般对赵夫子说道,“姐夫,我姐姐去的早,秀玉只有你了啊,你可不能为了这样一个心思狡狯的女人让秀玉寒了心啊。”      “今天她没进门就敢明目张胆的欺负秀玉,若是哪天进了门,秀玉这般弱小,还不会被她生吞活剥了啊!”      “姐姐啊,你看看,你看看,你才走没两年,姐夫便这般无情无义,连亲生女儿要不维护啊。”      ……      燕宁终于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上辈子自己死得早呢,原来是因为反应迟钝,不过现在她只等着赵夫子的回复了,他相信自己不是那样的人还好,若是不信……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看错你了,原本我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子,即便是被休了,这也不是你的错,现在看来,那家人休了你完全是你作茧自缚。”      赵夫子袒护女儿值得敬佩,但说话这般戳人伤口,真是……“赵夫子,我覃燕娘也看错你了。”      燕宁看着依然哭得伤心的秀玉,笑着说道,“秀玉,恭喜你得偿所愿了,你们这般侮辱我,我自然不会做你的娘了。”      秀玉呆愣地看着笑容满面的燕宁,只觉得心生畏惧。      “各位,好走不送!”说完,燕宁便将手中还连着绣针的绢子送还给了秀玉,转头回了房间。      赵夫子停在原地,那位赵夫子的小姨子连忙搀着秀玉说道,“哟,可怜见的,姐夫,快回去给秀玉擦擦伤口吧。”      赵夫子这才回过神来。      二黑已经熟悉了燕宁的家,见到院子里出现了比平时更多的人,便龇牙咧嘴地瞧着他们,并且发出“汪汪汪”的声音,想要呵退赵夫子他们。      王婶子今早村西的老李家去了,一回来才发现出了这档子事,见赵夫子怒气未消,赵夫子的小姨子孙四娘煽风点火,秀玉楚楚可怜,王婶子气的只拍桌子,“胡说八道!燕娘不是那样的人!”      孙四娘娇滴滴地挤兑道,“王婶子,秀玉可是你的亲孙女,她还会冤枉了那女人不成?那女人看起来是正儿八经的,骨子里就是那般不要脸!以前那般温柔善良,还不是为了获得你的好感,从而巴上姐夫吗?您可别被她骗了!”      “我呸!孙四娘,别以为老婆子不知道你昨晚跟秀玉说的话,亏你想得出来,做出这般阴损的事,简直是丢了你爹娘的老脸!”      孙四娘一时心虚,说话都不利索了,“王婶子,四娘……四娘是冤枉的。”      “你冤枉?若不是看秀玉喜欢你,老婆子早把你撵出去了,识趣的话,赶紧给我滚出赵家村,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孙四娘灰头土脸地回去了,而赵夫子被王婶子训得跟孙子一样,秀玉颤巍巍地立在一旁,不敢吱声。      训完了赵夫子,王婶子又开始教导秀玉,秀玉虽然害怕却死活不愿意去给燕宁道歉,王婶子又生气又无奈。      而燕宁一个人趴在床上哭,枕头都湿了一大片,听到细雨敲门,擦擦眼泪,忙去开门,“细雨,这么快就回来啦,牌匾做好了没?”      “做好了,放在铺子里锁着呢,我家爷……哎,燕姐,你怎么哭了?”细雨说话说到半截才发现燕宁红肿的眼睛,“谁欺负你了?细雨去给你出气。”      听到细雨关切的声音,燕宁觉得委屈极了,霎时间眼泪又像卸了闸的洪水,滚落了下来,滴在了衣襟上。      细雨连忙拿自己的帕子给燕宁擦眼泪,“好了好了,不哭了啊燕姐,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别哭了啊。”      “我跟赵夫子掰了。”燕宁说完又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掰了就掰了,有什么大不了啊,况且错又不在自己。      细雨一听,惊讶地不得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掰了?      听燕宁诉说完这个事情的经过,细雨站起身来,“走,燕姐,细雨去给你讨个公道,哪能这么冤枉你?赵夫子还是读书人呢,怎么能这么不辨是非?”      燕宁已经止住了泪水,赶忙拉着细雨,“算了算了,通过这事儿,我也看清了赵夫子的为人,他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人,何必跟他多加纠缠,最终吃亏得还是我,人家只会说,赵夫子魅力大,阿猫阿狗都想要嫁他。”      “但是……”细雨不想让燕宁被人冤枉。      “反正那事儿也只是两家人知道,若是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那才丢人呢。”燕宁可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细雨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院子外面的呼喊声,细雨看了一眼燕宁,“是王婶子。”      “我这般模样怎么见人?细雨你出去看看。”见细雨打算出去,又喊住细雨,“若是王婶子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也不必跟她争辩什么了,相处了这些日子,王婶子应该不会跟赵夫子一样不辨是非,若果真如此,细雨替我跟王婶子说,以后便只能做邻居了。”      细雨点点头,便出了门,而燕宁用帕子擦了擦脸,然后给脸上补了一层香粉,让自己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差,而后小心翼翼地趴在门后偷听。      细雨打开门,便见到满是愧疚的王婶子和赵夫子,心里也摸清楚了情况,笑嘻嘻地上前给王婶子和赵夫子见礼,“我家燕姐有些不舒服,便让我来询问二位可有要事。”      若是见到满脸怒气的细雨,王婶子还能顺势给燕宁道歉,顺便给她儿子说些好话,但现在细雨依然像从前那般模样,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一则是她实在觉得惭愧,二则她担心细雨不知道内情,自己毫无保留地这么一说,反倒旁生枝节,到时候反倒给燕宁惹了麻烦。      赵夫子倒没有王婶子那般顾虑,直接弯腰给细雨作揖,“在下请求见燕娘一面,亲自给她道歉。”      哪知道细雨冷哼一声,“道歉就不必了,看来赵夫子还不是那般糊涂,只是我家燕姐也想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你这颗歪脖树上吊死。”      赵夫子脸颊一红,而王婶子也明白了细雨是知道内情,连忙帮着赵夫子说好话,“我儿经常接触的人都是男子,处理问题难免有些草率,我也教导过秀玉了,她没有坏心,只是对她爹再娶有些接受不了,受了别人挑拨才这般作为,实在是我这个当祖母的没有教导好,细雨你跟燕宁说,要怪就怪我这个老婆子吧。”      见王婶子给自己行礼,细雨连忙搀扶起她,“王婶子这可使不得,自打我们搬到赵家村,您就对我跟燕姐多加照顾,我们十分感念你的恩德,只是强扭的瓜不甜,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细雨,你知道你婶子这个人的,我是真心喜欢燕宁的,若是因为这点儿小事便黄了亲事,你婶子我就没处哭了啊。牙齿和舌头都有磕碰的时候,何况是人呢。”      王婶子言词极其恳切,若不是燕宁态度坚决,细雨心里都有些松动了。      “是,王婶子您说的在理,我家燕姐也没有怪过秀玉,她还只是个孩子,也没有怪过赵夫子,他只是不想秀玉被欺负,只是通过这次,燕姐也明白了,我们两家是没有那个缘分的,从今往后便只能是邻居了。”      “就像从前那样,细雨在此也恭祝王婶子早日找到称心如意的媳妇儿。”     ? ☆、开张大吉 ?  燕宁难过之后便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看来自己真的眼光不好,相中的一个两个都是这副德行,还是面馆的生意最重要。      为了保证卤子的新鲜,之前的一天燕宁已经让细雨去跟南街菜市场的一家猪肉铺子的老板说好,每天早上给她准备两斤新鲜的猪肉,一斤猪肠,猪肉铺子老板满口答应,都是半肥不瘦的肉,七文钱一斤,至于猪肠就便宜一些了,三文。      主要是因为在阜山镇,除了一些大酒楼,猪肠的制作都不得其发,久而久之,对猪肠的爱好远没有对肉的深。      赵家村离阜山镇还算近,因着赶集,城门一大早就敞开了,燕宁与细雨很早便去了镇上,拿了猪肉,便往铺子赶去。      当时街上人烟稀少,除了一些卖早饭的挑担翁。      燕宁手脚麻利地炒好了各式各样的卤子,因不知道百姓对哪一种卤子更偏爱,便每样都做了一些,炒卤子的时候便有一些人闻着味就过来了。      若不是“闻香来”暗含的意思不好,燕宁真的觉得大家就是闻着味过来的。      太阳初初升起,周围的米铺、胭脂铺、医馆等陆陆续续地开了门,虽然在家中吃过早饭了,但闻到那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还是忍不住揉了揉肚子。      胭脂铺的大姐爽朗地与燕宁打着招呼,一边往燕宁的锅里瞄着,“燕娘啊,你这卤子可真香,今后一定生意火爆!”      燕宁一边和面,一边笑着回答道,“借你吉言了。许大姐,一会儿开张的时候一定要来尝一尝。”      许大姐爽快地答应了。      在燕宁和面的时候,钟茂勋派来的人已经将牌匾给她挂在了门前,只是用红色的绸布遮挡着,鞭炮也准备好了,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还有人直接上前询问燕宁什么时辰开张。      吉时到了,放鞭炮,揭红绸,周围人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前二十位吃面只要半价咯!”燕宁吆喝一声过后,便有人争先恐后的上前,一方面是燕宁做的卤子确实香,另一方面便是占便宜的心理。      细雨将店里特有的竹签子发给前二十位,然后等燕宁把面撑到碗里,她就端面一一询问盛什么卤子,大多人都是要红汤肉卤,也有人吃不得辣就要了清淡一些的清汤,也有人要了肥肠。      虽然铺子还算宽敞,但毕竟有限,便致使排队的人很多,看热闹的人也很多,不过看着看着,肚子也饿了,便经受不住,也去排队了。      肉卤四文钱一碗,肥肠和清汤面都是三文,面虽比其他人的面贵了一些,但胜在好吃,又量多,所以直到午后,店里的生意都很火爆。      燕宁与细雨忙得不可开交,而钟茂勋则悠闲地坐在对面的茶楼里看着,面上淡然,心里却也为燕宁高兴。      忙到下午,卤子和面都一并卖完了,排队的人就很郁闷了,燕宁擦擦脸上的汗水,笑着说道,“客官明天请早!”      幸好自己买的碗够多,不然这一天下来可来不及洗碗,虽然高兴,燕宁也明白,也就是前几天生意好些,等过些时候,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只剩下一半不到的熟客了。      她也不求生意每天都这么好,能够正常运作,养家糊口便好。      看着后院堆着那么多碗,燕宁也没有觉得烦恼,挣着钱谁不高兴。      燕宁在后院洗碗,细雨关了半扇门,将钱袋收好,然后将店内的炉灶和桌子、地下清理干净,听到敲门声,细雨看都没有看,便说道,“客官明日请早!”      听到熟悉的咳嗽一声,细雨面上一喜,“爷,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钟茂勋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便见到燕宁正坐在井边的矮凳上洗碗,“行啊你们,爷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细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到钟奎给自己使眼色,赶紧说道,“燕姐在后院呢,爷,细雨先去忙了。”      “二爷来啦。”燕宁倒是好言好语地跟钟茂勋打着招呼,但钟茂勋就是有受虐症,燕宁这般说话他还有些不习惯。      见钟茂勋不应答,燕宁也无语,默默地洗着碗,忽然听到钟茂勋说,“听细雨说,你跟赵夫子的事黄了,可喜可贺啊。”      燕宁放在刷碗布,抬头看了钟茂勋一眼,“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钟茂勋只是笑笑,不说话。      “或许我天生克夫,六亲缘薄,凶煞非常,所以你还是离我远点儿的好。”说起来,如果不算上细雨,燕宁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过河拆桥。”每当燕宁想要跟钟茂勋撇清关系时,钟茂勋就会用这四个字挤兑她。      “我过河拆桥?我看你是好心当成驴肝肺,随你吧,反正以后若是有什么不顺,千万不要怪到我头上,我谢谢你。”燕宁说自己“六亲缘薄,凶煞非常”也是自嘲。      “六亲缘薄不见得,但眼光不好却是真的。看看那赵四是个什么玩意,再看看赵夫子又是个什么玩意,你看上的都是什么玩意,啧啧啧,看来我得帮你把把关了。”      钟茂勋理所应当地认为燕宁的事都应该他操心。      “你以为你脸上长疤就是疤哥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燕宁将帕子甩到盆里,站起身来,俯视着一直蹲着与自己说话的钟茂勋。      “又过河拆桥了不是?若是我不管你,你的面馆能开得起来?”钟茂勋也不生气,却还是喜欢与燕宁拌嘴。      燕宁看着钟茂勋,“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无言以对,所以你可以闪开了吧,我要去倒水。”说罢燕宁便端起洗碗水往一旁的木桶走去。      忽然想起一件事,燕宁觉得刚刚才与钟茂勋拌嘴,若是现在去问他,他恐怕不会给自己说,纠结一番,还是没个结果。      但是钟茂勋看出来了她有事要问,便无奈地眨眨眼,“说吧,什么事?”      燕宁诧异地看着钟茂勋,“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问?”难不成这人懂读心术?      钟茂勋嗤笑,“虽然认识你没多久,但你的性子我是真真地了解,说直白点儿呢,就是用得着我的时候呢就死皮赖脸地往我跟前凑,恨不得把我供奉起来,用不着我的时候恨得我滚得越远越好,我说可对?”      见燕宁无言以对地点点头,钟茂勋立马翻脸了,“你可以再不要脸一些吗?还点头!”      燕宁无奈地说道,“你说的很对啊,我自然要点头。”      钟茂勋气晕,摆摆手,“算了算了,爷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什么事快说,爷还要回府吃晚饭。”      “泔水怎么办?”燕宁直言不讳地询问道,“总不能倒到护城河里吧。”      “你敢!”钟茂勋简直气昏了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放在门口,每天都会有人来收。”      燕宁想想都觉得恶心,“若是明天还在门口怎么办?”      “明天在门口的只会是桶,照你的说话,阜山镇早就臭气熏天了,哪还有今日的繁华。”      “若是晚上有人把我的桶偷了怎么办?”燕宁又问道,“也不是没可能。”      钟茂勋伸手点了点燕宁的头,“你是不是做生意做得傻了?泔水桶谁偷?每天晚上都会有衙门的人出来巡视,遇上晚上还出来晃悠的人一概带回衙门询问。”      看到燕宁一如既往疑惑的目光,“你不会不知道,阜山镇晚上有宵禁吧,除了上元节、乞巧节、下元节。”钟茂勋好好地打量了燕宁一番,“你到底是从哪个山沟沟里蹦出来的?”      燕宁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细雨与钟奎站在店内聊天,见燕宁跟钟茂勋两个脸红脖子粗的,细雨有些担心,钟奎拦着她,“看着你挺机灵的,这时候怎么那么笨啊,主人和覃大姐啥时候遇上了不拌嘴啊,紧张什么。”      钟奎说得在理,细雨还是有些担心,“我怕燕姐吃亏。”      “嘁,她吃亏,也不知道是谁每次把爷气的拍桌子摔杯子,她自己却一点儿没放在心上。”钟奎对此啧啧称奇,而后小声说道,“前头那位都不敢这么不把爷当回事。”      “前头那位?谁啊?张丹娘?求求你了奎哥,前头那位那么不知廉耻地背叛爷,你也好意思拿她跟燕姐比?哪怕她长得再好看,也比不上燕姐的一根手指头!”      细雨听钟奎这么说还颇为气愤的说。      “啧啧啧,才几天啊,开口闭口都是‘燕姐’,连自己姓啥叫啥都忘了。”钟奎见细雨气愤的神色,赶忙说道,“当然了,我也没有说覃大姐不好。哎哟,姑奶奶,你可别生气,小的嘴笨,惹到你了,给你道歉啊。”      钟奎见细雨还是那般,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好细雨,别生气了,要不奎哥给你笑一个?”      细雨扑哧一笑,刚刚别扭的心思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劝解 ?  推脱了钟茂勋要送她们回村的意思,燕宁还记挂着那会儿钟茂勋跟她泼冷水,说第一天生意好不算什么,一年后生意好才是本事,虽然他说的在理,但她就是不想听钟茂勋说这话。      连夸都还没夸呢,就开始泼冷水了,什么人啊!      细雨见燕宁一直绷着个脸,小声地询问道,“燕姐,今天咱们挣了多少钱?”      说到这个,燕宁的神情立马多云转晴了,小声地凑到细雨跟前说道,“二两银子还要多呢。”   一碗面也才三四文,一天下来竟然有二两银子,多几天,成本就回来啦,想到这里,细雨也很开心。      “主要是这几天才开张,大家觉得新鲜,等过些时候便没有这般好了。”燕宁还是很理智,“不过,我也没想靠着这个发大财,只是想混口饭吃罢了。”      细雨点点头,“燕姐你不用灰心,这面这么好吃,肯定还是会有很多人光顾的。”      “嗯,对了,到时候多弄几样卤子,选择多了,吃的人应该也多了。”燕宁捂着肚子,“快些回家吧,早上到现在也只是匆匆忙忙吃了几块糕点,肚子好饿。”      正说着话,燕宁便见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心中闪过一丝别扭,却还是很有理智地上前跟王婶子和秀玉打招呼,不过没了平日的热情,只剩下客气了。      王婶子也觉察到了,不过王婶子这人真是很热心肠,见到燕宁手里提着东西还说要帮她提呢。      而秀玉对燕宁则是爱答不理的,见王婶子跟燕宁说了太多的话,秀玉扯扯王婶子的袖子,轻声说道,“奶奶,秀玉肚子好饿,我们快回家煮饭吧。”      王婶子知道秀玉的心思,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觉得抱歉,本来这事儿就是秀玉的不对,王婶子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这么快就饿了,燕娘啊,我跟秀玉先回去了啊。”      燕宁点点头,对王婶子还是客客气气的,“王婶子慢走。”      王婶子跟秀玉急匆匆地走了,细雨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燕姐,你后不后悔啊?”      “不后悔。”燕宁对于这点很确定,“那件事的的确确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后娘难当,若非万不得已,我是万万不会让自己受这个委屈的,现在不也挺好的,等面馆的生意稳定了,我还怕不能养家糊口吗?”      这事儿在大宅门里真的是件小事,燕宁还真的见识过,永安侯的原配夫人去世,老夫人便给他找了个小门小户做继室,因为是小门小户,又是继室,那继夫人腰杆子都挺不直,被原配的儿女欺辱都没有人肯帮她说话,最后三尺白绫,自裁在了主院的房梁上,娘家也不敢上门讨说法,真真是卑微到了泥土里。      上至皇家,下到官吏,家中都有一本烂账,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秀玉不至于像永安侯原配夫人的儿女那般心肠歹毒,但燕宁可不敢尝试,她怕她也会跟继夫人一样。      细雨见燕宁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若冷霜,关切地询问道,“燕姐,你还好吧?”      燕宁回神,看着细雨,笑了笑,“没事没事,只是实在太饿了。”      回家后,两人刚刚推开门,便见到二黑像往常一样欢快地跑到她的脚边,呜咽着像是求虎摸一般,安抚了二黑之后,燕宁与细雨忙前忙后烧火煮饭不提。      王婶子实在不知道该拿自己的孙女秀玉怎么办,秀玉向来乖巧懂事,为何面对燕宁当她后娘的问题上这么倔?      王婶子也没有责怪秀玉,只是坐在一旁叹气,而秀玉怕王婶子的责怪,眼泪像豆子一般往下掉,看的王婶子既无奈又心疼。      “秀玉啊,你向来乖巧懂事,怎么这回这般倔呢?”      王婶子一边叹气,一边给秀玉擦眼泪,秀玉也不回答,只是在一旁抹泪。      “秀玉啊,你想不想让你爹过好日子?”王婶子想了想,便轻声询问道,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知道秀玉有多在乎她爹的感受。      秀玉双眼含着泪,反问道,“什么是好日子?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奶奶是不是嫌弃秀玉?”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王婶子赶紧给秀玉擦泪,安慰道,“傻孩子,你就是奶奶的心肝,奶奶怎么会嫌弃你?”然后又叹口气,“现在这日子也不算太差,但是奶奶跟秀玉再好,对你爹来说也跟媳妇儿不一样。”      “奶奶说的好日子是指,你爹每次回家有人嘘寒问暖,端茶倒水,你爹在镇上教书,没个人伺候着,多累啊。秀玉你是个好孩子,你难道不想让你爹少些辛苦吗?”      秀玉轻声说道,“想。”咬咬嘴唇,“可是姨母说覃婶婶是被休的女人,犯了七出之条,是坏女人。秀玉不想让爹爹找个坏女人。”      “胡说!”王婶子拉着秀玉的手,轻声询问道,“你姨母还说什么了?”      秀玉犹犹豫豫地把孙四娘嚼的舌根全都说了出来,“她还说覃婶婶成了秀玉的后娘一定会让秀玉住在烂草棚里,让覃婶婶生的弟弟住在秀玉的房里,然后欺负秀玉,连爹爹跟奶奶都不会再喜欢秀玉,只喜欢覃婶婶生的弟弟。”      秀玉说了很多,让王婶子一边暗骂孙四娘那个长舌妇,一边忧心秀玉,秀玉已经十二了,过几年便要出嫁了,若还是跟她爹一样耳根子软,很有可能在夫家会吃婆婆和妯娌的亏。      “秀玉,你相信奶奶,还是相信姨母?”王婶子只是寄希望于秀玉能慢慢懂事了,值得欣慰的是她这个奶奶在秀玉心里的地位还没有被孙四娘替代,“秀玉,你听奶奶说,你还小,不会明白,你覃婶婶是因为跟相公感情不和,便和离了,多少女子宁愿在夫家受苦也没有勇气和离啊。这并不是你覃婶婶的错。”      秀玉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内容她理解不了,但只是这样表达乖巧。      “不过秀玉啊,以后嫁人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这么做啊。你看你覃婶婶,孤苦伶仃的。最重要的是,你覃婶婶是和离的人,在所有人看来,你覃婶婶都是配不上你爹的,你爹面容俊秀,文质彬彬,还是个教书先生,哪怕娶个黄花大闺女都是够份的。只是若是娶个身家好的,受委屈的人就是你了啊。”      虽然王婶子觉得燕宁很贤良淑德,但这不妨碍她对燕宁的估量并不算高,即便这里面并不包含鄙夷的意味,“你覃婶婶娘家没人,进了门以后也没有娘家撑腰,跟你亲娘比又差着十万八千里,还不得眼巴巴地巴结着你啊,即便是生了弟弟,在这个家也无法挺直腰杆,到时候还不是你这个原配嫡女说了算?你想想,你不会受委屈,你爹也高兴,家里的活计也有人分担,聘礼不需要太多,嫁妆又很丰厚,还有那细雨也要来伺候你,何乐而不为呢?”      要是这么评估的话,的的确确燕宁嫁进门的好处很多,秀玉想了一晚上,都觉得这样很好,也不怕覃婶婶抢走爹爹了。      秀玉还听村里的婶子说过,这继室是永远争不过已经去世了的原配的,再加上她记忆中娘亲的模样比覃婶婶的模样好看许多,她就更加不担心她爹会忘了她娘亲了。      第二天早上,秀玉便准确无误地告诉王婶子,她不反对覃婶婶嫁过来了,只是有些担心经过她这么一闹,覃婶婶反倒不愿意嫁过来。      王婶子也有这个担心,但还是安慰秀玉,“放心吧,你覃婶婶只是在闹别扭,你给她道了歉,她便会原谅你了。”接着又摸摸秀玉的头发,“秀玉啊,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了,这是在自己家里,若是到了夫家,公婆和丈夫都会不高兴的。”      秀玉乖巧地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去给覃婶婶道歉吧?”      王婶子欣慰地点点头,只是等她们吃过了早饭,燕宁跟细雨早就锁了门到镇山开店了。      直至黄昏十分,秀玉才看到拖着疲惫身子归来的燕宁和细雨,笑嘻嘻地走上前跟燕宁和细雨问好,“覃婶婶和细雨姐姐吃过晚饭了吗?我奶奶请你们到我家去吃呢。”      还没等到燕宁拒绝,就听到邻居宋嫂子嬉笑的声音,“秀玉啊,怎么光请覃婶婶,不请宋婶婶呢?宋婶婶可不高兴了。”      秀玉赶忙笑道,“宋婶婶也来嘛,我奶奶煮饭煮的多。”她知道宋嫂子只是开玩笑的,便爽快地答应了。      宋嫂子笑了笑,“秀玉真乖,不过,我家的饭也煮好了,秀玉这般乖巧,也不知道以后哪个混小子好运。”然后对燕宁说道,“覃妹子快去吧,秀玉都这般盛情邀请了。”      燕宁对宋嫂子笑了笑,这几个邻居还是比较好相处。      “秀玉啊,我们回家煮就好了,喊你奶奶不用麻烦了。”燕宁不出细雨所料拒绝了。      秀玉可怜巴巴地望着燕宁,“覃婶婶,你要是不去,我奶奶可得责怪我了,你就去吧。”      推辞不过,燕宁便说道,“等我们回家洗把脸再说好吗?”? ☆、地痞 ?  燕宁劳累了一天,回到家中,歇口气,而后洗把脸,听到细雨的话,燕宁一边用汗巾擦脸,一边说道,“都答应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燕姐你不会心软了吧?”细雨觉得燕宁并不是个刻薄、得理不饶人的人,若是秀玉跟她认了错,那件事也算了了,至于之前跟王婶子说的“只能做邻居”的话也只能算是气头上的话了。      细雨没打算像钟奎一般偏向钟茂勋那一方,但也做不到胳膊肘往外拐,便只好随着燕宁的意思。      “我要是心软那便是害了我自己,”燕宁将汗巾浸上水,揉搓了一下,拧干水,把它晾在放脸盆的架子上,而后对细雨说道,“快刀斩乱麻,我只是想去把话说清楚,免得给人家造成困扰。”   燕宁也怕王婶子一直对这事儿耿耿于怀,到时候影响了两家的关系,若是搞得以后她跟王婶子见了面就跟不认识的一样,那就不好了。      到了王婶子家,王婶子正在厨房烧汤,而秀玉刚刚摆好筷子,见到燕宁,立即笑着迎上来,看了看门口,询问道,“细雨姐姐怎么没来?”      “你细雨姐姐正在喂鸡鹅,待会儿就过来。”说着燕宁便往厨房走去,见王婶子将青菜汤盛到大碗中,便询问道,“王婶子,麻烦你了。”      王婶子一边拿起厚布垫着大碗往外走,一边堆着笑容,“都是邻居,客气啥呢,你这一天也够忙的,回来还要煮饭,多累啊,要不以后就来婶子家吃,婶子家的饭虽然比不上大酒楼,但也还是很不错的。”      燕宁微微一笑,“婶子您才是客气呢,我跟细雨哪好意思这么做啊。婶子把我们当什么人了?野蛮人?”      王婶子放碗的手一顿,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桌子上,“燕娘快坐下吧,唉,怎么没看到细雨?”      说细雨,细雨就迈着轻快的步伐踏进了院中,一见到王婶子便开始夸王婶子热情、厨艺好,顺势坐在了燕宁的旁边。      秀玉也坐在燕宁对面,神情有些忐忑不安,看到王婶子使眼色,秀玉马上就上次的事给燕宁道歉,“之前的事是秀玉不懂事,还请覃婶婶大人有大量,不要跟秀玉计较。”      燕宁坦然地笑了笑,“我可以理解秀玉的心情,不怪你。”      秀玉一听这话,便瞪大眼睛看着燕宁,眼睛里充满了惊喜,“覃婶婶的意思是会跟我爹爹和好如初了?太好了,奶奶,覃婶婶不生气了。”      虽然看到秀玉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不似作伪,但燕宁还是狠心地打破了她的错觉,“我原谅了秀玉,也没有怪任何人,只是……”      燕宁充满歉意地瞧着王婶子,“赵夫子一表人才,燕娘很遗憾没有这个缘分,婶子定然会找到比燕娘更合心意的媳妇儿的。”      王婶子见燕宁不留余地地拒绝了,又打算再劝,“筷子和碗还有碰撞的时候呢……”      “婶子,对不起,是我觉得自己不够好,不配给赵夫子当继室,不配给秀玉当后娘。”燕宁再说下去便不能保证会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可能时间长了,碰上了好姑娘,他们便会释怀了。      王婶子实在觉得燕宁太倔了,心里也有些不舒坦,秀玉道歉也道了,自己好话也说尽了,她就是不松口。      虽然两方都抱着和善的态度,但那顿饭还是闹得不欢而散,两方都有些不舒坦,好在燕宁一直忙着到镇上开面馆,早上一大早就走了,下午太阳即将落山才回来。      秀玉和王婶子也来过家中一两次,不过也没聊两句便没了兴致,尴尬的很,主要是每当王婶子将话题拐到赵夫子身上时,燕宁便借口离开,或是岔开话题。      王婶子心里也很矛盾,燕宁真的再合适不过的儿媳妇人选,但因为那事儿闹得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燕宁一门心思开面馆,一大早跟细雨出门,等着城门开后,便到猪肉铺拿上猪肉、肥肠,细雨负责擦桌子,燕宁负责烧火、炒料,刚刚炒好料,烧上水,便有稀稀拉拉地几人等着吃面了。      前几天那些猪肉铺的大骨也比较便宜,燕宁试着熬了几次,但不得其法,总是有种怪异的味道,燕宁试着放了几种料,渐渐熬出了满意的味道,于是店里便有了另一种可口的面食,因为骨汤面鲜香味美,又价格公道,很多人会选择它。      这一天,太阳当头,燕宁将最后一碗面盛好放在一旁,等着细雨给客人盛上酱料,然后用帕子擦一擦额上的汗水,麻利地舀了几碗面粉放在案板上,在面粉中间刨个坑,倒上水,便开始和面,蹭得袖套上、围裙上都是面粉,忽然听到一声惊呼,燕宁惊讶地往店内望去。      现在正是中午,吃面的人很多,有一些是本地人,燕宁对他们有些熟悉感,有些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外地人赶路路过这里,而那惊叫声却是从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那儿发出来的。      “老板娘,你们的面里怎么会有蟑螂?这么不干净的面竟然拿给我们吃,简直太过分了!”一个暗红色衫子的地痞一拍桌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斜着眼,歪着嘴,愤恨地指责燕宁的面里有蟑螂。      周围人对此事议论纷纷,愤怒有之,幸灾乐祸有之,不解有之,疑惑有之。      细雨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准确说来是开店后,她们的面里不可能有蟑螂,这些地痞摆明了是挑事,若是平时,她一定把他们揍得服服帖帖,但是现在她们是开门做生意的,贸然这么做,恐怕会被人说是“店大欺客”。      燕宁快步上前,瞧了一眼那还在垂死挣扎地蟑螂,笑着说道,“这位小哥别生气。”      地痞乙见燕宁并没有点头哈腰的认错,一拍桌子,梗着脖子,龇牙咧嘴,“我说你这个婆娘,蟑螂都出现了,你让哥几个怎么能不生气?”      这几天生意还不错,若是这个事情没有处理好,影响了店里的生意可就糟了,瞧地痞乙趾高气昂的模样,地痞甲老大哥一样坐在座位上,还有两个地痞随声附和,燕宁就觉得头疼。      “那几位小哥怎么样才能不生气?”燕宁温和细语地询问道,听到周围小声的议论,心里十分没底。      这问题就问到重点上去了,地痞乙理所应当地说道,“自然是给我们家老大点头哈腰、斟茶道歉,再然后每个月孝敬我们老大二十两银子。”      燕宁真的想给他一拳,呵他一脸,再糊他一脸米田共,勾勾嘴角,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不是欺负人吗?”      “就欺负你了,怎样?开这个店,有去给我们老大拜会吗?这条街开始我们家老大的地盘,你孝敬点儿银子不是应该的吗?”地痞丁插了一句嘴,遭到地痞乙一个白眼,而地痞丙恨自己说话太慢了,让地痞丁抢了风头,而地痞甲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静静地聆听着。      地痞丁话音刚落,燕宁便问道,“所以你们就在我们面里放蟑螂陷害我们,是吗?”      那会儿没有抢到话语权的地痞丙想也不想,飞快地应答道,“就陷害你了,怎样?”说完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很得意洋洋地瞟了一眼地痞丁。      听到的人瞬间炸开了锅,原来是陷害啊,他们就说嘛,老板娘这般麻利的人怎么可能会让面里有蟑螂呢,于是剧情反转,众人纷纷开始小声地吐槽地痞。      地痞甲恨铁不成钢地甩了地痞丙一个耳光,“你给老子闭嘴!”然后俯视着打量打量燕宁,“爷是干什么的,想必你也猜出来了,若是识相的话,就把银子奉上,如若不然……砸了你的店都是小事,官府都不敢多管闲事,你拿什么跟我斗?”      周围人,不管是相识的人还是不相识的人都为燕宁捏了把冷汗。      “啪”地一声响,整个店内都安静了,要知道看热闹的不仅仅是店里的客人,还有街上路过的人,看起来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老板娘竟然打了地痞头头一巴掌。      “你特么活腻歪了,敢打老子!”地痞甲瞬间恼羞成怒了,况且在这么人围观的情况,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这里混,“店大欺客!在面里放蟑螂还敢打人!”      “我呸!恶人先告状,你放的蟑螂还赖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耻的。”燕宁瞬间就跟着吼起来了,反正人也打了,也不能认怂的说,大不了还有钟茂勋扛着呢。      嘿哟,这时候想起钟茂勋了。      “你说我们老大放的蟑螂,谁看见了?红口白牙胡说八道小心我们老大拉你去见官!”好在地痞乙反应机灵,瞬间就让周围人都无言以对了。      “见过蠢的,没有见过蠢成你们这样的。”   ? ☆、英雄救美 ?  地痞乙反应机灵,地痞丙和地痞丁懊恼不已,感叹少了一个在地痞甲面前表现的机会,地痞甲已经磨刀霍霍了,今天燕宁让他失了面子,他就要让燕宁在阜山镇呆不下去。      “瞧着只活蹦乱跳的蟑螂,先不说,它下了锅再捞上来还能不能这么生龙活虎,就说,我们这店坐北朝南,太阳大,而蟑螂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是不可能会在大白天出现蟑螂的。不知道你们是从那个阴暗的小角落里费劲了千辛万苦找到了这只倒了八辈子霉了的蟑螂呢?”      “你们知道的?”地痞丙又抢先答道,这位小哥真是专门坑队友的典范啊。      燕宁嗤笑,“怎么样?老底都给掀翻了,还不快滚?”燕宁抱臂笑吟吟地说道,“难不成等着大家向你们吐口水呐?”      地痞乙和地痞甲对视一眼,冲上前一把抓住燕宁的手臂,使得燕宁挣脱不得,“你这婆娘,嘴巴还挺利索,但哥几个今天非要把你这儿砸了?”      在危难的时刻,燕宁的大力总能恢复过来,轻轻一甩,便将两人摔了出去,细雨赶忙上前扶住燕宁,“燕姐,让我上。”      地痞甲一声令下,剩下三人就要砸东西,燕宁厉声喝止,“砸场子之前,打听过姑奶奶的靠山吗?”      这话让刚刚碰到桌子边缘的三人停止了动作,心里琢磨着她是不是在虚张声势,而地痞甲才不信燕宁能有什么靠山,“她一个老女人能有什么靠山,给我砸!”      “住手!若是不想钟二爷扒了你们的皮,你们就继续啊!”燕宁说话虽然大声,但心里很虚,万一那些人不买钟茂勋的账该怎么办?      细雨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好吧,其实她也怕万一这些人真的眼瞎。      “你说谁?钟二爷?哪个钟二爷?”地痞们哄堂大笑,笑话燕宁打肿脸充胖子,而周围的人也觉得不靠谱。      地痞甲心里觉得荒谬得很,那女人也不瞧瞧自己那德性,也敢打着钟二爷的旗号虚张声势,再说了,阜山镇姓钟的那么多,说不定那个姓钟的小喽啰呢。      “刀疤钟……你竟然不认识?”燕宁心里更加没底,其实她不知道人家那是不信她能跟钟茂勋搭上关系。      地痞们皆是咽咽口水,刀疤钟的名号谁人不知啊,只是……      “我呸!别以为小爷我不知道你是打着钟二爷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你你你……”地痞甲说话都有些没有底气了,但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他又不能认怂,进退两难啊。      “谁在这里闹事?”钟茂勋人还没出现,那冷若冰渣子的声音像是把人甩进了冰窟窿里,人群散开,一身紫色锦衣的钟茂勋出现,他脸上的那道刀疤还是那般充满煞气,再加上那副神情,简直让人想要退避三舍,却又心生畏惧。      燕宁大概是好久没有看到钟茂勋严肃的神情了,现在的他,虽然严肃却让燕宁惊为天人,出现得太及时了,燕宁看向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带着几分亲切,让钟茂勋见了,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爷,这婆娘打着你的旗号招摇撞骗,还把小的们打伤了,你可要给小的们做主啊。”地痞甲顿时化作狗腿子,给钟茂勋说话都要点头哈腰的,完全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      “胆大包天啊。”钟茂勋冷声说道,地痞甲知道不是说他的,都觉得这话让人脊背发凉了,心里估摸着其他人估计得吓得尿裤子了。      同时地痞甲既得意又幸灾乐祸地瞧了燕宁一眼,却见燕宁那眼珠子都要黏在钟茂勋身上了,没想到钟二爷长得凶神恶煞,也有婆娘惦记他,啧啧啧。      地痞甲觉得自己知道什么了不得八卦,心里兴奋得很,随即感受到头顶呼来的一巴掌,瞬间就懵了。      “混蛋玩意,爷警告过你,没有爷的允许不许在街上找茬生事,把爷的话当成是耳旁风了?”钟茂勋在阜山镇是一个具有威严性和威胁性的存在,他很少主动攻击别人,甚至维护着一方太平,当然别人也不敢得罪他,除非那人脑子进水了。      “爷,小的知错了,知错了,只是小的最近手头有点儿紧,听说这儿新开了一家面馆,生意还不错,小的就想……嘿嘿嘿!”地痞甲用一副“你懂的”的模样看着钟茂勋,“不过,爷您怎么来了?”      钟茂勋又一巴掌呼上去,“挑事儿都挑到爷头上了,爷能不来吗?”      “嘿嘿嘿……额,爷的意思是……”地痞甲难以置信地看着钟茂勋,又看了燕宁一眼,“哎哟喂,爷,小的们该死,小的们有眼无珠,得罪了这位姑奶奶,还请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小的们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吧。”      “燕娘啊,你觉得呢?”钟茂勋没有理会那人,反而问起了燕宁的意见,“你说剁了左手,我绝对坚持剁右手。”      “剁手就不必了,”燕宁扫了一圈店里也没什么损失,除了那几碗面,“姑奶奶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就把那碗带着蟑螂的面给我吃干净,这次就算了,若是有下次,姑奶奶得好好想想剁哪只手了。”      几个地痞赶忙摆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几人飞快地把那碗面吃完,在钟茂勋的眼神示意下,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面馆,而周围人见热闹看完了,面也吃完了,便打算离开,钟茂勋一句“别忘了付钱”吓得那些打算趁机不给钱的人赶忙将三文钱放在桌子上,跑了。      纠缠许久,燕宁拴上围裙,掀开盖子,拿出盆里的面继续和着,忽然觉得一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很自然地说道,“今天多亏了你了,钟二爷,谢谢啊。”      “不用客气,”钟二爷从善如流地说道,“不过,一句谢谢就完了?太草率了吧。”      “谢你都是我客气了,”燕宁笑吟吟地说道,“你的手下跑到我店里捣乱,不会是你授意的吧?想着到时候来一出英雄救美什么的。”      钟茂勋撇嘴,“我手下可没这么孬的,送给我我都不稀罕,他们只是怕我罢了,欺软怕硬呗。”见燕宁一门心思地和面,看都不看他一眼,钟茂勋气恼,便开启了毒舌模式,“英雄救美这一点呢,我只同意前半段,后半段嘛,美在哪里?”      燕宁知道他诚心损自己,也不跟他计较,和好面后,转头往店里瞧,却见店里除了收拾碗筷的细雨,没有一个客人,瞧了一眼凶神恶煞的钟茂勋,便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了,“钟二爷你吃午饭了吗?”      钟茂勋很自然地以为燕宁要给自己煮面,便笑着说道,“还没呢。”      “那赶快回家吃饭吧。”燕宁也不回头瞧钟茂勋,把面团放在盆里,盖上盖子,放在了灶旁的柜子里。      钟茂勋气结,甩袖离去。      细雨出来,只见到钟茂勋的背影,疑惑地问道,“爷怎么走了啊?而且好像……”步履凌乱啊。      “他不走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耽误我做生意。”燕宁毫不避讳地说道,“你也知道你们爷那张脸看起来有多吓人,他站这门口,好家伙,哎,咱过年的时候门上不贴秦琼,贴你们爷怎么样?”   虽然有些不敬,但细雨觉得燕宁说的十分有道理,而且她再一次见识到了燕宁有多刻薄。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客人,燕宁就跟细雨一起收拾桌子、碗筷,顺便聊聊天,“第一次见你们爷,我简直要吓哭了,脸上有刀疤,还到处都是血,哟喂,我记得那天他就是穿了身紫色的衣服。”      “虽然你们爷常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但说句老实话,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感激他,真的。”      “虽然你们爷长得不俊,脸上还有道难堪可怕的刀疤,但人还是很不错的,有权势却不蛮横,不好色不好赌,就是对张丹娘挺无情的。”      说道这里,燕宁叹口气,“你们爷肯定特别恨张丹娘。”      细雨很明白,燕宁这是同情张丹娘,“燕姐,你不用同情她,她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说好听点儿是个官家小姐,说直白点儿呢,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她娘病倒在床了都,还想着吟诗作对,我们爷娶了她,聘礼都不知道给了多少呢,治好了她娘的病,她娘去了,爷给她风光大葬,怎么着也是个救命恩人吧,我们爷一没有偷鸡摸狗,二没有杀人放火,对她也是没的说的,她倒好,整天呆在后院哭哭啼啼的,不是悲春伤秋,就是吟风弄月,府里的事务都是奎哥给处理的,后来胡管家来了,爷稍微放心了点儿吧,他俩就好上了,还怀上孩子。啧啧啧,当初跟我们爷说的多好听啊,什么热孝期间,不想跟我们爷生孩子,转眼就……总之那女的就是一白眼狼,活该。”      ? ☆、迁怒 ?  听了细雨的话,燕宁不知道作何感想了,虽然她一直说服自己,但还是觉得一日夫妻百日恩,钟茂勋对张丹娘太狠了,但现在看来,真正狠心的人是张丹娘。      “我们爷要是脸上没有那道疤,不知道多少姑娘大姐上赶着嫁呢,”细雨见到燕宁笑了,以为燕宁不信,“燕姐,我是说真的,当年漠城有一姑娘在一亭中看到了我们爷的半张脸,便得了相思病,回家就跟双亲说了,双亲二话不说,找了媒婆就上门了,结果……好家伙,吓得不轻啊。虽然结果不美好,但这也说明了,我们爷长得也不是那么差劲。”      “你听谁说的?你们爷没有那疤长得也没那么俊吧?”燕宁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道,显然是不以为然,那姑娘不是品味独特就是眼神不好。      细雨小声地凑到燕宁耳旁,轻声说道,“是奎哥说的。”      “你们还挺八婆的,尤其是钟奎,看起来比钟二爷还要闷的一个人,果然人不可貌相。”燕宁刚刚打算顺便取笑一番细雨,便听到门口有人吆喝,燕宁与细雨对视一眼,赶忙出来,却见两男子站在门口,神色拘谨地往里面张望着。      “两位客官,可是要吃面?”燕宁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两人还背着包袱,估计是赶路路过这里,“我们这儿有红汤面、清汤面、肥肠面、炸酱面、骨汤面。”      弱小一些的男子轻声询问道,“只有面吗?”目光闪烁,双手紧紧抓着包袱,十分拘谨。      燕宁一边打量他们,一边说道,“我们这是面馆,自然只有面了。”      “哥,就吃面吧,吃完了好上路。”弱小男子轻声说道,高大男子应声同意,对于吃什么面很随意了。      燕宁问他们是否吃辣,得到了否定答案后,便给他们做了两碗炸酱面,因为炸酱面比较干,燕宁又给他们盛了两碗骨汤,撒上葱花,滴两滴醋,她也看出来了那弱小的男子根本就是个闺阁女子,那女子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双手又比较肉,不像是做惯农活的,而那高大些的男子,也只是身量较高,面容倒是俊秀,皮肤较为白净,更加不像是农夫。      那姑娘大概是养尊处优惯了,拿筷子的手有些迟疑,恐怕是觉得在这种面馆吃饭有失身份,最终还是在男子的瞩目下挑起了面,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因为接连来了几个客人,燕宁也就没有功夫去想这俩人是干什么的,专心致志地做面,不幸的是今天的酱料剩下了许多,眼看着客人越来越少,燕宁盯着锅里的酱料踌躇不已。      她可没打算明天继续用这酱料,隔夜的酱料味道虽然差不多,但这是自砸招牌的蠢事,她不会这么想不开的。      钟茂勋总是出现在燕宁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比如现在,“哟,生意还是这么冷清啊,瞧着店里,连个吃饭的人都没有。”      燕宁抬头看着钟茂勋,眼睛亮晶晶的,“钟二爷,你吃过饭没啊?”      “又想撵我走?”钟茂勋顿时就想起了中午的事,“吃过了。”言简意赅。      “要不要再吃一碗?”燕宁连忙热情地跟钟茂勋推荐起了自己的炸酱面,“酱香四溢,齿颊留香,念念不忘,钟二爷,我保证很好吃。”      钟茂勋在燕宁盛情邀请下,同意了这个“建议”,“来一碗。”      燕宁连忙点头,然后跟钟奎说,“小钟也来一碗,还有那小谁,都来吃一碗。”随即嘟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哇。      那小谁满头黑线,小谁是小谁啊,哥是有名字的好吗?“大姐,小的名字叫元宝。”      燕宁摆摆手,“好的好的,记住了,快坐下吧,细雨啊,给这几位盛些面汤。”      元宝杵着不动,他哪敢在钟茂勋黑乎乎的脸色下坐下,只好见机行事,盯着钟奎行动。      钟奎心里那个苦啊,他是无辜的好吗,爷你能不用那么凶悍的眼神看着属下吗?属下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钟茂勋黑脸看着杵在一旁的钟奎和元宝,在两人即将冷死的之前,冷冷地说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在钟奎以为下一句是“还不滚”时,意外地吐出“还不坐下”。      钟奎强作镇定地坐在了钟茂勋对面,而元宝幽怨地瞧了一眼钟奎的侧脸,默默地坐在了钟奎和钟茂勋的旁边。      面汤的香气在鼻息间蔓延,元宝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依然满脸黑漆漆的钟茂勋,然后又瞄了下钟奎,这两位都不喝,他也不敢喝。      燕宁将五碗面端了上来,招呼细雨过来一起吃,“正好将今天的酱料都用完,剩下了可不好。”      细雨与燕宁是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吃的,而元宝多羡慕细雨的,他也想去别的地方吃,主要是钟茂勋的气场太强大了,他吃面的时候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脊背发凉。      钟奎很清楚钟茂勋生气的缘由,不过是燕宁没有将他与他跟元宝区别对待。      想想,钟奎觉得钟茂勋竟然展露了自己这么幼稚的一面,真是难得。      钟茂勋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钟奎,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面,卤子有些咸,辣椒有些少,蒜切得太碎,面太软……钟茂勋一边吃一边嫌弃,吃完后擦擦嘴,在燕宁得意地等着夸奖的注目下,颇为嫌弃地说道,“卤子太咸,不够辣,蒜太碎,面太软,面汤没有味道……”      钟茂勋特意盯着燕宁,若是她生气了,自己便会假意夸奖一句,“总之,很一般。”      燕宁瞟了一眼钟茂勋的碗,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多谢钟二爷赏脸了,很一般还把碗里的卤子都吃了个干净。”      钟茂勋的表情凝固,耳尖微红,“咳咳咳……你们俩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典型的撵人,钟奎和元宝敢那般没有眼力见儿吗?      燕宁将碗筷收拾到木盆里,然后吩咐细雨将店里的打扫一番,准备关门,燕宁走在门口将大门关了半扇,将灶火熄灭,发现调料和面粉那些不够用了,打算第二天提前关门,到街市上买些调料和面粉。      燕宁将灶台收拾干净,就到后院去刷碗了,而细雨将桌子、凳子擦干净,然后将凳子倒置到桌子上,准备扫地,却见地上有一块玉佩,看起来是个好玉,赶忙拿给燕宁看。      钟茂勋在一旁嘟囔,“以前有啥都找爷,现在把爷都当成是过路的了,胳膊肘往外拐啊。”      细雨和燕宁显然是听到他的嘟囔了,谁让她的嘟囔声大到让所有人都听得到呢,细雨刚刚递给燕宁玉佩的手一僵,肉肉的小脸的表情也凝固了,虽然钟茂勋把她交给燕宁,但归根到底,自己的主人还是钟茂勋,而不是燕宁,自己这般,岂不是背主?      燕宁嗤笑一声,“哟,多大点儿事儿啊,至于吗你?不过,深究起来,钟二爷,您这是对我不满吗?”瞧了一眼惴惴不安的细雨,“当初是谁把细雨强横地塞给我?现在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是想把细雨带走吗?请自便。”      “你这女人,真不知道好歹,爷只是随便说两句,你反倒是一车子的话。你也说了多大点儿事儿,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钟茂勋秉持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颇为和气地说道,其实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呢”。      燕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也许是那颇不在意的语气,显得燕宁十分地无理取闹,也许是那句“真不知道好歹”引起的,“没错,我就是不知道好歹,看不惯我你可以走啊,免得我这地儿脏了你的鞋。”      钟茂勋看起来不生气,其实他在忍耐,依然笑着说道,“爷早说过你这个女人啊别的不行,过河拆桥的本事倒是好的很,算了算了,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燕宁攥着手中的玉佩,倏地站起身来,直愣愣地盯着钟茂勋,“我不识好歹,过河拆桥,无理取闹,那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滚蛋。”      钟茂勋从出生的那天起他就没有低声下四、好言好语地哄着一个人,他自认为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女人太不可理喻了,钟茂勋狠狠地说了句“不可理喻”,便拂袖而去。      细雨呆愣地站在燕宁身边,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见燕宁将玉佩塞回细雨手中,说是就放在店里,第二天肯定会有人来寻的。      细雨纠结了一番,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燕姐,你今天是怎么了?往常爷说什么你可都不会生气的啊?”况且爷的话也只能算是调侃啊。      燕宁洗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刷着碗,“没事,你去忙吧。”      燕宁怪自己太不淡定了,钟茂勋只是不幸受到了迁怒,导火索不过是那块被人遗落的玉佩。 ☆、愤怒 ?  燕宁记得《倾城公主》里是这样说的:      阿妙窝在沈炎怀中,嗅着他衣服上淡淡的馨香,望着窗外时不时飘洒的花瓣,阿妙心满意足地笑了,能够找到一生挚爱,怎么样都不算晚。      沈炎轻轻地抓着阿妙的肩膀,柔和地说道,“阿妙,我有样东西要给你。”望着阿妙亮晶晶而又兴奋地大眼睛,沈炎轻声说道,“先把眼睛闭上。”      阿妙心中十分好奇,却又听话地合上双目,忽然感觉到手心出现一个冰凉的东西,阿妙睁开眼,却见那是一块做工上好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沈”字,“这是……”      “这是沈家的传家宝,我娘让我交给我未来的夫人。”沈炎笑吟吟地说道。      哪知道阿妙气恼地将手中的玉佩送还给沈炎,虽是气恼,却又小心翼翼的,害怕将玉佩损坏,“前头夫人的东西,阿妙才不要。”      沈炎的神情由惊愕转为惊喜,好笑地看着闹着别扭的阿妙,拉着她的手,小声地解释道,“这是只属于你的东西,那个女人根本不配,我自然没有将这玉佩交给她过,况且,我怎么会让阿妙受委屈,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阿妙这才收下了玉佩,善良如阿妙,她能够跟沈炎在一起已经很感念上天的恩赐了,她怎么舍得让前头夫人覃燕宁因为玉佩被抢走而在天之灵难以安息。      “炎,你不要怪前头夫人了。”      “阿妙,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      燕宁有些后悔自己将心中的怨气迁怒到了钟茂勋身上,见到那块玉佩上刻的那个“沈”字,燕宁便想起了书中的情节,也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事。      她是见过那块沈炎交给阿妙的玉佩的,偶然见到沈侯爷将它珍藏在一个锦盒中,燕宁便问起了它的来历,沈侯爷敷衍地说那不过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玉佩,呵,原来是当做传家宝用的。      这也足够燕宁这个正牌妻子吐血的了,更值得吐血的是,新婚后几个月,燕宁已经渐渐对沈侯爷敞开心门,便在某一天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交给了他,而他第二天也把一块据称是祖母送他的玉佩送给了自己,算是交换信物了,他还对自己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鬼话。      呸!什么祖母送他的,不过是他让手下随意在玉器店买的,价值绝对不超过一百两,亏自己还当珍宝一样佩戴着,即便是被休回了娘家,还是随身携带着。      想到这些,燕宁不知道该气愤还是该怪自己蠢,上了他的当。      被人遗落在店里的玉佩,与那块自己见到的装在锦盒里的玉佩一模一样,连那个“沈”字都是一模一样的,燕宁一时没有压制住内心的愤恨,而钟茂勋不幸被她迁怒了。      燕宁将碗洗干净,将潲水桶提到门口,洗洗手,将钱袋拿上,锁上门,与细雨一起伴着夕阳离开了阜山镇。      因为之前的事,燕宁情绪有些低落,与细雨的交谈得也不多,细雨也有些尴尬,干脆沉默着跟着燕宁身旁。      路走到一半,离村口还有半盏茶的功夫,燕宁看到伫立在前方的钟茂勋不自在地对他笑了笑,“钟二爷还特意送我一程?我真的是受宠若惊。”      “你这女人,说话不带刺会死吗?”钟茂勋也没想到这么久了燕宁还在生气,生气的缘由他也没搞清楚,不过钟奎说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看到钟茂勋的脸色,燕宁也知道他是无辜被自己牵连的,叹口气,“很抱歉,钟二爷,今天的事是我的错,希望你秉持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则来看待这件事。”      钟茂勋挑挑眉,这么快认错真的好吗?本来他是来道歉,现在反而先听到她的道歉,扶额。      “我跟细雨要回家了,钟二爷请自便。”燕宁心情不大好,也不想听钟茂勋的回答,找了个理由便打算回家去了。      细雨默默地跟在燕宁身后,从钟二爷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钟茂勋,见到他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下就是有那么巧的事,燕宁和细雨沿着那条小路一路走,拐弯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赵夫子,他手里还提着一盒点心,见到燕宁和细雨,他还打了声招呼。      燕宁对他抿嘴笑了笑,“赵夫子,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这纯属客套的话,但赵夫子就像是听不懂一般,看着燕宁,认真地说道,“燕娘,我有话要对你说,能不能让细雨姑娘回避一下。”      燕宁没有任何让细雨回避的意思,坦然地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相信赵夫子是个读书人,必然是坦坦荡荡的君子,何必避讳细雨。”      赵夫子犹豫一番,还是开口说道,“我想说的是我们的婚事,不知……”      燕宁倒没有意料到他说这个,有些疑惑地询问道,“赵夫子这话是何意?我想我已经跟王婶子说的很清楚了。”      “我知道那天是秀玉不对,我也有错,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的无心之失吧。”赵夫子真诚地望着燕宁,除非遇上的是铁石心肠的人,不然都会被谅解的。      可惜,燕宁面对这件事就是铁了心了,她现在不后悔,以后也不会后悔。      “你误会了,我跟王婶子都说清楚了,我没有怪你跟秀玉,你身为父亲,女儿受了欺负,自然要帮她出头;秀玉身为女儿,担心父亲会忘记自己的亲娘,担心后娘对自己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通过这件事,我也想明白了,我是和离之身,前边还有两个儿子,身边还有细雨,容颜已老,而赵夫子风华绝代,家境殷实,秀玉单纯可爱,我实在是自惭形秽。”      “赵夫子,你是个好人,肯定能找到比我好百倍、千倍的姑娘。”      赵夫子见燕宁要走,赶忙拉住燕宁的袖子,“燕娘,听我说完,元娘去的早,秀玉一直无人照顾,我也担心秀玉,便没有考虑这档子事。自从你搬到了赵家村来,娘就常常说起你,说你勤快贤惠,对秀玉也好,秀玉也很喜欢你。你的事我也听我娘提及过,和离也不是你的错,我跟娘都不是迂腐的人,虽然你在镇上开了面馆,但一个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一个依靠,你的面馆生意再好也会被人说闲话。”      “而我,愿意接纳你。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可以找到更好的,但我觉得现在你是最合适的。”   赵夫子絮絮叨叨了很多,看似毫无逻辑,实际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确。      第一,秀玉和王婶子都很喜欢燕宁,燕宁嫁过去后家中的矛盾很少;第二,你除了嫁我,并没有别的选择;第三,除了你,我还有很多的选择。      尤其是第二点,她开面馆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必依靠别人过活吗?现在反倒被人这般说,她心里怎么可能高兴。      燕宁打断赵夫子的长篇大论,“赵夫子说了这么多,燕娘除了觉得赵夫子学识好,还觉得赵夫子胁迫人的本事也不小呢。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嫁到你家?”      赵夫子用“这还用问吗”的神色看着燕宁,燕宁简直气笑了,“你以为你真的风度翩翩,迷倒一片吗?你也二十好几了吧,手无缚鸡之力,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书院的月钱也勉强够家用。你说,你觉得你哪里值得我‘非君不嫁’?”      燕宁是真的生气了,不然说话也不会这么尖酸刻薄,“随便夸你两句只不过是想用一种委婉地方式劝你放弃,没想到你还当真了,你回家好好照照镜子吧。”      “你怎可这般无礼?”燕宁说的很有道理,也是事实,赵夫子根本无言以对,瞠目结舌地看着燕宁,最后也只能责怪燕宁的无礼。      “指责别人前,先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行,还有不要在提到给你当继室的事,那只是过去的事,至少我相信我还有一句话是对的,赵夫子是个读书人、坦坦荡荡的君子,必然不会像粗鄙妇人一样在别人面前乱嚼舌根。”      “细雨我们走!”燕宁扭头就走,细雨默默的跟随着,回到家中,细雨这才问燕宁,“燕姐,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格外的刻薄和无理取闹?”燕宁看着细雨,笑了笑,她也觉得是这样,不过,钟茂勋是无辜受迁怒的,赵夫子纯粹是自己作死。      细雨点点头,又摇摇头,“燕姐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燕宁笑了笑,又叹口气,如果这样,赵夫子还来纠缠不休,自己真的要给他跪了。      赵夫子拿着点心,回到家中,面对王婶子和秀玉关切地询问,始终沉默不语,最终还是呼出一口气,“娘,秀玉,那事儿以后莫要再提了,也莫要跟别人提及此事了。”      秀玉还想问为什么,却被王婶子制止了,而赵夫子心里想的全是燕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生病 ?  钟茂勋听钟奎说赵夫子又找燕宁,却被燕宁用极度尖酸刻薄的话损了一顿,原本有些郁闷的钟茂勋,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钟奎无奈地告诉钟茂勋,赵夫子没有机会并不代表你就有机会啊。      钟茂勋不管那么多,只要她没跟别人成亲,他就有机会,这么久了,他若是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这般对待燕宁的缘由,那就是脑子被门挤了。      而燕宁完全没把自己损了赵夫子一顿的事放在心上,第二天照常去镇上开店,下午早早地关了门,因为要到街市上买些调料和面粉。      忙活了几天,店里的生意也渐渐平稳了,普遍来说,上午的生意要好上许多,中午也还可以,下午就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一般来说,抛去成本,收益还是很大的,燕宁和细雨一般是在中午忙过了之后才吃午饭,也不过是面条而已。      只是第一个月用于采购的银两过多,算下来,第一个月也没有挣多少银子。      燕宁心中一片澄明,拼劲儿十足,却还是累倒了,不幸的是前一天下午,细雨跟她高价,说是她府里的干娘生病了,细雨想要去侍疾。      燕宁早些日子便听细雨提及过这位干娘,况且这也是因为细雨孝心,哪有不成全的道理。晚上贪凉,便在院中坐了会儿,谁知困意袭来,靠在树干上,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半夜了,灯盏上的煤油即将耗完,灯芯上的火光星星点点,二黑窝在自己脚边也睡了去。      燕宁迷迷糊糊爬回床上去歇着,忘了锁门,幸好赵家村还算平和,并没有那种窃贼,不然燕宁可就危险了,但因为在院中睡着,房间的门也没有关,燕宁便吹了一夜的冷风,清晨她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了,恍然听到了隔壁的公鸡打鸣的声音,燕宁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像黏在一起一样,头好疼,浑身无力,身上好冷,下意识地瑟缩在被子里。      好巧不巧的是,小腹有些坠痛,后腰有些酸痛,燕宁好像回到了流产的那一刻,小腹坠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慢慢流出,燕宁捂着肚子,呜咽着,“孩子,我的孩子,孩子,不要离开我,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只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拍着自己的后背,像是母亲一般,燕宁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着那人,不断地喃喃着,“不要离开宁宁,不要离开宁宁。”      那人温柔地在燕宁耳畔说道,“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宁宁。”像是春风温柔地拂过,燕宁弯了弯嘴角,双手却死死地抱住那人的手臂。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唤起自己的名字,燕宁按照他的吩咐张开嘴,便感觉到苦哈哈的药汁流入嘴中,然后又被喂了一颗蜜饯,之后燕宁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头没有那么昏沉了,燕宁又感觉到了小腹的疼痛,慌张地去捂着肚子,额上全是汗水,皱了皱眉,癸水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燕宁在心里哀叹一声,慢慢地睁开眼,却见一男子坐在自己炕沿上,而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臂。      立即撒手,燕宁惊愕地坐起身来,惊讶地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燕宁瞄了瞄,这里是自己的家里,她不会认错,那么,钟茂勋又为何会来她家?      “宁宁,我一直都在这里啊。”钟茂勋见到燕宁醒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之情,“你可算醒了。”      燕宁听到钟茂勋喊自己宁宁,表情一僵,“你怎么知道我叫宁……宁?”      “嘿,瞧你这表情,还不乐意了?也不知道是谁一直拽着爷的胳膊哭着喊着让爷别离开‘宁宁’,啧啧啧,过河拆桥啊过河拆桥。”钟茂勋就知道以燕宁的性格一定会翻脸不认人的,哼,那会儿拽着自己的胳膊不让走,爷胳膊都酸了。      燕宁郁闷地看着钟茂勋,心里却很心虚,她记得梦中爹娘都离开了自己,自己那时还小,只知道爹娘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一直拉着娘的手,喊着“不要离开宁宁”。      钟茂勋是难得见到燕宁有郁闷的神色,忍不住逗了逗她,见她炸毛也挺有趣的。      逗够了她,便告诉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原本钟茂勋也没注意那么多,他也知道细雨的干娘病了,走到自家的米铺时便心血来潮想要去燕宁的面馆晃悠一遭,说是心血来潮,属下都很清楚,钟茂勋天天都要去燕宁的面馆跟前晃,只不过有时候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看到门口灶前燕宁忙碌的样子,钟茂勋就会知足了。      那天钟茂勋优哉游哉地走到西街,嘴角还噙着一抹笑容,见到燕宁的面馆大门紧闭,脸上的笑容顿时化作疑惑,让钟奎到旁边的胭脂铺打听,胭脂铺的大姐说:“燕娘一般很早就会来的,也不知道今天是咋了,这一上午了,都还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钟茂勋二话不说,便去了燕宁家中,敲了许久的门,都无人答应,钟茂勋瞧着四处无人,便让钟奎翻墙而过,给自己开门,谁知钟奎一进门,燕宁家的小二黑便跟见了仇敌一样,龇牙咧嘴,狂吠不止。      钟奎飞快地开了门,若不是那只狗是燕宁家的,他一定会一脚将它踹飞。      而小二黑见到钟茂勋便停止了吠叫,可能是因为钟茂勋的眼神过于可怕,可怕到狗都觉得可怕。   元宝插上门,忽然听到门外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妇人的对话,顿时心虚不已。      “奶奶,好像是覃婶婶家的二黑在叫,是不是有坏人?”      “这……现在二黑又不叫了,哎,燕娘一般一大早就去镇上了,怎么今天还在家里?太奇怪了。”说着,那老妇人便开始敲燕宁家的院门,敲了一会儿都无人应答,老妇人跟小姑娘还是离开了。      元宝还没松口气,就被钟奎拍了下后脑勺,“你心虚什么?搞得好像我们做贼一样。”      元宝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他们实在没必要这样,“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没看到爷都进去了吗?”钟奎对元宝绝对是恨铁不成钢,不过对于燕宁的闺房,他们也不好硬闯,什么,钟茂勋进去了?对不起,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钟茂勋见院门插着,而房门却敞开,心生恐惧,害怕燕宁真的出了什么事,便没有多想便冲了进去,却见床上盖着薄被的人像是裹成了一个球。      钟茂勋上前拉开被子,却见到面色苍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燕宁,抚摸她的额头,原来是发热了,钟茂勋赶紧让元宝去请大夫,让钟奎去府里找细雨,若是细雨忙不过来,随便找个可靠的丫鬟过来便是了。      元宝和钟奎一拉开门,便见到满脸三分惊愕七分惊恐的王婶子和秀玉,元宝顿时心虚,而钟奎让元宝先去镇上请大夫,而自己面不改色,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询问王婶子在燕宁家的门口做什么。   王婶子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甚至对钟奎和元宝的出现也很有疑惑,甚至怀疑钟奎和元宝是窃贼,虽然并没有见过这般理直气壮的窃贼。      “我家主人见覃大姐今天没有开店,便来她家看看,覃大姐是生病了,我们正要去镇上请大夫呢。”说完钟奎又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家主人自然会照顾好覃大姐,多谢这位大婶关心了。”      若钟奎不是这般理直气壮,王婶子还能质问他们一通,现在看到反倒是自己不识趣了。      王婶子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踌躇一番,还是回家了。      秀玉还不懂这其中的缘由,还问王婶子,既然燕宁生病了,她们为何不去看看她。      王婶子不好多说,只是敷衍地说了句,“你覃婶婶没什么大碍,秀玉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心里又很感叹秀玉懵懂不知事,便语重心长地说道,“秀玉啊,以后,尤其是嫁人之后,莫要管别人的闲事,莫要好奇别人的事。”      “奶奶不是教导秀玉要真心待人吗?”秀玉疑惑地询问道。      王婶子却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去说,只能像所有的大人那般,对秀玉说道,“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元宝和钟奎都出去了,只剩下钟茂勋一人,他担忧地看着燕宁,却见她梦中呓语,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时燕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着钟茂勋的手臂不放。      “不要离开宁宁。”      宁宁……钟茂勋自然知道燕宁的名字是叫覃燕宁,只是大家都习惯叫她燕娘,宁宁……钟茂勋在心里决定以后就叫燕宁“宁宁”了,也不管燕宁是不是愿意。      燕宁浑身发抖,面色苍白,拉着钟茂勋的手却很有力,钟茂勋既无奈又心疼,凑到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宁宁。”? ☆、成亲 ?  元宝拽着一大把年纪的老大夫一直往燕宁家奔去,还时不时地催促老大夫走快点儿,恨不得老大夫能长上一双翅膀飞到燕宁家。      老大夫一大把年纪了,哪里经受得了这番折腾,若不是看在钟茂勋的面子上他才不来呢,“哟喂,你慢点儿成吗?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我的爷爷喂,人命关天啊,快点儿啊快点儿啊。”元宝直接背上老大夫就往燕宁家跑去。      等到了燕宁家,老大夫才松口气,“我告诉你,元宝,你要是再敢这般,老夫就……”      “随便你处置,快进去看病吧。人家还等着呢!”元宝急忙拉着老大夫就往院里走去,见房门紧闭,元宝赶紧敲门,“爷,大夫来了。”      老大夫还没从元宝的生拉硬拽中缓过劲儿来,就见钟茂勋拉着一个妇人的手,努力平静心中的惊涛骇浪,老大夫上前跟钟茂勋打招呼,然后给燕宁把脉,许久之后,老大夫抬头看着钟茂勋,小声说道,“钟二爷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老夫,老夫惶恐,要不,你先出去?”      钟茂勋郁闷地走了出去,过了会儿,老大夫捋着胡子走了出来,“二爷放心吧,这位妇人并无大碍,只是感染了风寒,吃上三服药便可痊愈。额,还有,这位妇人的癸水来了,小腹疼痛是正常的,可以开些药缓解疼痛。”      老大夫见到钟茂勋面无表情的脸,扯开话题,“这里可有笔墨?老夫给她开个药方,然后去药铺抓药。”      钟茂勋扫了一圈,刚想说没有,却见到角落的桌子上有笔墨,心里还奇怪,燕宁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却见到桌子上的宣纸上用楷书写了个“宁”字。      老大夫可没有钟茂勋的心思,去想那么多东西,开了药方,便让元宝跟自己一起去抓药,并嘱咐他煎药要怎么煎。      这时候,钟奎领着细雨也回来了,看到燕宁气息奄奄地躺在病床上,细雨连忙上前,口中喃喃,“若是细雨没有离开燕姐便好了。”      说是这样说,但钟茂勋也不可能去责怪细雨,反倒劝慰了细雨几句,顺便问起了细雨干娘的病情。      细雨听钟茂勋说燕宁的癸水来了,尴尬地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好,见钟茂勋转身出去,细雨插上门栓,找出卫生带给燕宁绑上,然后找出燕宁的干净的贴里给她换上,将脏了的贴里放在盆中,等有机会便拿出去清洗。      幸好她们院子里有口井,不然就要跑到河边去洗衣服了,她们白天要到镇上开店,哪有空啊。   钟茂勋站在院中,四处巡视,燕宁与细雨将院中收拾地挺干净,左边养着鸡和鹅,右边是菜畦,小二黑的窝在门口,因为它还小,并没有将它拴起来。      钟茂勋走到小二黑的窝前,逗了逗小二黑,谁知小二黑瞥了他一眼,便趴在屋子里睡觉了。      细雨忙完了,便去不远处的山脚下,湿润的地方挖些蚯蚓和野菜叶子喂鸡,而钟茂勋走进屋里,燕宁还在床上安静地熟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元宝候着脸皮到对面王婶子家借来了熬药的炉子和锅,按照老大夫的吩咐给燕宁熬着药。      熬好了药,元宝将它盛到碗中,然后端给了钟茂勋,就这点儿来说,元宝还是值得钟奎夸奖的,孺子可教也。      钟茂勋喊起燕宁,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让她靠上去,看着迷迷糊糊的燕宁,钟茂勋心中觉得好笑,恐怕她现在还是晕乎乎的,将药一勺一勺地喂给燕宁,看到她扭曲的脸部,钟茂勋又拿了个蜜饯递到她嘴边。      谁知燕宁没有嚼碎她的意识,只是含在嘴里,钟茂勋一边哄一边劝,她才费力地嚼了嚼,将它吞了下去。      紧接着,燕宁便又睡了过去,直到小腹的坠痛将她唤醒。      燕宁听了事情的经过尴尬地要命,忽然记得昨天自己穿的是件青色的贴里,今天怎么变成蓝色的了,再加上对癸水的感知,燕宁捂着被子,惊恐地看着钟茂勋,就差指责钟茂勋趁人之危了。      钟茂勋既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爷再怎么不堪,也不会趁人之危,是细雨帮你换的,放心吧宁宁。”      “不要叫我宁宁啊!”燕宁简直要抓狂,只有她爹娘才会叫她宁宁,就连哥哥也只是唤她“妹妹”,“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怎么这么猥琐?”      钟茂勋坐在炕沿上,笑眯眯地说道,“你那么明显的表情不就是差点儿喊非礼吗?”说着便捏住燕宁的下巴,“其实你长得还勉强能入了爷的眼。”      燕宁毫不犹豫地拍开钟茂勋的手,“呵呵,钟二爷,你真会开玩笑。”      钟茂勋也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反正来日方长,紧接着,钟茂勋便开始变了脸色,絮絮叨叨了许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燕宁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尽管燕宁解释了很多遍,那只是意外,但钟茂勋还不肯放过她,“若不是爷好心来看你,你早就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了。”      “开面馆挣钱是好的,但也不能太劳累了,等你挣了钱,身体垮了,钱还能带进棺材里不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枉我觉得你写的字不错,是读过书的,哪知道你这般不值得我夸奖。”      “我看你记的账,这一个月也没挣多少银子啊,老本都还没回来呢吧,亏你还一往无前的,把身体都累垮了,什么,你昨天靠在树干上睡着了,所以吹了冷风?那好,一会儿我就让钟奎把那树给砍了。”      ……      从来没有觉得钟茂勋是如此的话唠,真的特别烦人,燕宁捂着头哀叫,“哎哟,头好痛啊,我先躺会儿,钟二爷自便啊。”      钟茂勋无奈地看着她闭上眼睛,给她拉了拉被子,坐了会儿便离开了燕宁的房间。      燕宁一直没有睡着,等钟茂勋走了,这才睁开眼,她虽然觉得钟茂勋管东管西,话唠,很烦人,但也明白他是为自己好,关心自己。      虽然知道这些,但燕宁从来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过。      睡了一会儿,燕宁便闻到了清粥的味道,坐起身来,刚打算起身,便见房门被推开了,却不是燕宁预想中细雨,而是钟茂勋。      钟茂勋手中端着一碗清粥,还有一碟泡菜,见燕宁醒来,便快步上前,坐在炕沿上,打算给燕宁喂粥,燕宁忙着拒绝了。   钟茂勋也没有勉强,一直盯着燕宁,直到她将满满一碗清粥喝了个干净,泡白菜也吃完了,这才接过碗,只要是怕她一会儿一激动就把碗给摔了。   碗摔了是小事,钟茂勋主要是怕燕宁摔完碗又很心疼,这绝对不是钟茂勋的胡思乱想。   “宁宁啊,跟你说一件事,你先不要激动。”钟茂勋小心翼翼地看着燕宁的神色,轻声说道。   燕宁不知道是什么事,却也还是点点头,保证自己不会激动,顺便说一句,她已经对纠正钟茂勋对她的称呼不抱任何希望了,只要他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称呼她就行。   得到燕宁的保证,钟茂勋这才说道,“宁宁啊,你对赵四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燕宁冷漠地说道,她对赵四的唯一看法就是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呵呵,那啥,如果他又娶了别人,你会不会在意?”钟茂勋紧接着询问道。   燕宁想都没想,便回答道,“不会在意,只不过很好奇是谁瞎了眼,看上了他。”燕宁狐疑地看着一眼钟茂勋,“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要娶亲了?”   “是啊,我还以为你会很介意呢。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燕宁听钟茂勋说完便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在意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早就说过恩断义绝了,你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前几天晚上乘凉的时候,听隔壁宋嫂子说的,她说村南赵四要娶亲了,还是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不过听说那寡妇是她表妹。我就猜到是他了,还有那寡妇表妹,呵。”   “现在想想当初自己的确很傻,大儿子是捡来的,不跟自己一条心,二儿子有奶便是娘,丈夫的心在别人身上,妯娌、叔伯对自己多有嫌弃,邻居对自己两面三刀。我怎么会怀念那样的日子?”   说着说着,燕宁的思绪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一切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别人的错?上辈子父母早逝,自己与哥哥寄人篱下,舅舅一家对他们兄妹面热心冷,丈夫对自己别有所图,婆婆嫌弃自己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妯娌对自己面子上的热情,兄嫂对自己虽好,却也因为自己的死而离了心,恐怕日后也会怨恨自己。   “你没有错,你只是运气不够好。”? ☆、恩情 ?  燕宁始终觉得若是一个人面临着所有人的背叛与欺辱,那么这个人也有很大的错误,但想来想去,难道自己最大的错误是太蠢吗?      又或许是自己太看重钱财,而忽略了另外的东西。      燕宁的外祖母是外祖父的继室,舅舅和姨母甚至是外祖父都对外祖母防备得很,外祖母生了母亲也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被忽视的久了,外祖母便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想明白了要为年幼的女儿做好打算。      外祖母的性格如此,教导出来的母亲的性格自然也是如此,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虽然母亲与父亲夫妻和睦,但母亲还是改变不了性格,于是那种性格便传递给了燕宁。      再加上燕宁与哥哥经历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事事小心谨慎,不敢做错任何事,哪怕是一文钱都要为自己打算得清清楚楚。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才致使舅舅和姨母对自己寒心,觉得自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但这既不能怪燕宁,也不能怪别人,毕竟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      只是,自己与侯府便不符合上面的分析了,那帮人分明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哪怕再不待见自己,也要从自己身上图谋点儿什么。      比如让自己出钱给沈老夫人买城郊的那块地。      再比如二弟妹柳云梦,她自认为从未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她却……她千不该万不该觉得沈磊养外室的事应该告诉柳云梦,自己简直是上赶着被人虐,人家正瞌睡,自己就送枕头。      自己被诬赖害死了柳云梦的孩子,还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想起孩子,燕宁心中就像是有刀子在剜自己心,痛苦难耐,恨不得去死。      钟茂勋见燕宁脸色十分不好看,赶忙劝慰道,“你没有错,只是他们太坏。”      燕宁呼出一口气,“是我太蠢。”      钟茂勋摸摸燕宁的头发,“别这么说自己,你不蠢,只是聪慧得不明显。”      他心里是高兴的,因为燕宁已经不再惦记那些人了,仅仅是这样,他都觉得心情舒畅。      燕宁白了他一眼,紧接着叹口气,“男人脑子装的都是美色,我见过她那表妹,长得貌美,比我年轻,比我温柔,刚开始我一直想不通赵四为何会休弃我,后来听说他要跟寡妇表妹成亲了,才想起了被卖之前的那阵子,寡妇表妹时不时地出现在赵四家,喊赵四时那叫一个亲啊,我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那时候才明白,没有别的缘由,就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的妻子,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别的话还好,就是最后一句让钟茂勋很捉鸡,想了想,便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这男人偷腥,女人也有过错,如果她长得够漂亮,男子怎么会想着去采外面的野花呢,对吧。”      燕宁看了钟茂勋一眼,总觉得他很奇怪,不过还是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便点点头,“你说的也没错,想想也是,如果常年跟一个年老色衰还刻薄刁蛮的女人过日子,谁都会受不了的,这样说来,赵四也没什么错,他做的是正确的选择,我不应该怪他,应该谅解他。”      钟茂勋扶额,燕宁的想法为什么总跟自己不一致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做男人就应该有担当,妻子又不是玩偶,哪能想拿就拿,不喜欢就扔了。况且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把孩子的母亲休弃了,可见这人一点儿都不考虑孩子的感受,这种人完全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慈。爷都瞧不起他。”      “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他怎么能这般不念及旧情呢,想到他,我就觉得天下男子皆薄情寡情,不可托付终身。”燕宁皱着眉看着钟茂勋,愤恨地说道,其实心里笑得正开心,还盘算着钟茂勋会怎么打消她的顾虑呢。      钟茂勋着实没有办法了,“赵四是赵四,也不是男子都是这样的,哎呀,哪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啊。”钟茂勋简直要吐血三升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悲愤了,若是现在钟奎在身边就好了。      这小子肚子里有二两墨水,说不定能说服燕宁既不要对将来丧失信心,又能完全摒弃赵四这个渣渣。      燕宁看到钟茂勋抓耳挠腮的着急模样,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若是这么久她还不知道钟茂勋这般所作所为是为哪般,她就是真的傻。      钟茂勋对她很好,虽然是冲着自己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但是这救命之恩早就应该回报完了,钟茂勋对她实属仁至义尽,讨要和离书、去县衙登记、低价卖铺子、将细雨派给自己做帮手、遇到地痞流氓给自己撑腰、发现自己没有开店特意跑到家中来救自己一命……这些都是些很明显的事,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即便是小事,燕宁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这份恩情再也还不清了。      但她心里还有很多不确定,最重要的是,她很怀疑自己的眼光,她对沈侯爷敞开心扉时,沈侯爷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直到死她心里都还傻乎乎地惦记着他;她觉得赵四白衣翩翩、温文尔雅,跟赵二郎相处很温馨,自己好好与他过日子,以后一定会有一个温暖的家的时候,赵四把她卖给了隔壁村的王瘸子,甚至自己找上门,他还诬赖自己与王瘸子有私情;她觉得赵夫子饱读诗书、光明磊落时,赵夫子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了自己一通,甚至觉得自己除了嫁给他,别无选择。若是给了钟茂勋这个机会,万一……她心里恐怕再也不会记得钟茂勋的好了。      她不想破坏现在对钟茂勋的好感,所以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正是因为燕宁的假装不知道,害的钟茂勋纠结了许久,一直都认为燕宁是因为赵四才对男子丧失了信任。      因着癸水到了,燕宁身子着实不舒服,想到第三天去开面馆的计划也被推迟了,而钟茂勋每天都会来看燕宁,有时候待一会儿,有时候因为忙着谈生意,便仅仅是看一眼就离开了。      细雨将熬好的药递给燕宁,待到燕宁喝完又把碗拿回去,递给燕宁一个蜜饯,“燕姐,咱不着急,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再去开店吧,身体最重要了。”      燕宁点点头,她也不希望把自己累垮了,哪知道自己这一耽误就耽误出问题来了。      风寒好了,癸水干净了,燕宁这才和细雨收拾妥当,喂了鸡鹅狗,便出门去了,到了城门口,还一如既往的早,聚集在城门前的人很多,都是赶着到城里去赶集的。      现在正是热的时令,若不早点儿赶集回来,就会被热晕。      燕宁忽然想起猪肉的事,小声地跟细雨念叨着,心里满是担忧,失信于人可不好。      细雨笑了笑,“燕姐放心吧,那天我就去跟猪肉铺的老板说了,他没有责怪你,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啊。今天保管有猪肉给你留着。”      听细雨这么说,燕宁就放心了,匆匆地感到猪肉铺,跟猪肉铺正在给客人割肉的老板打了声招呼,一如往常地拿走了两斤猪肉,一斤肥肠,和两块大骨。      到了西街,燕宁疑惑地看着店门口怎么摆起了摊位,虽然这条街挺宽敞的,但向来没人会摆在这里,而且还是摆在她家店门口,只是给留出了个窄窄的通道。      燕宁与细雨疑惑地对视一眼,走过去,见一对年轻夫妇忙前忙后的,零星几个客人坐在矮凳上吃起了粉,燕宁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粉。      燕宁和细雨终究不好理直气壮地把人家撵走,谁做生意也都不容易,两人默默地走到走到店门前,开了门,细雨抱怨,“这么小的路,还是从他们的摊位中间穿过,若是有客人也会被她们拉去吃那什么酸辣粉了。”      “算了,待会儿看看情况再说吧。”燕宁心里也感觉不大好,看那些客人熟轻熟路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今天才来摆摊,唉,若不是这几天在家歇着……现在后悔也解决不了问题。      燕宁还是心存希望的,毕竟自己这面馆开的也有一阵子了,不可能没人惦记着,老顾客总归会有吧。      燕宁心里也没底,炒料的时候便只炒了平时的一半的分量,照往常来说,料炒好了,便吸引了客人,等和面的时候,等待的人就很多了,哪像现在,面和好了也没有见到一个人跨进店里。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熟客,还没穿过摊位就被那对夫妻拉住了,估计是没吃过他们的酸辣粉,想尝尝新鲜,便顺势坐在了摊位前。      瞅瞅门前的摊位客源滚滚,再瞅瞅自己店内冷冷清清的模样,燕宁真的要绝望了。      好不容易进来个人,燕宁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是隔壁来唠嗑的许大姐。   ? ☆、抢生意 ?  许大姐还很奇怪燕宁怎么一直没来开张,好不容易见面馆开了张,店里却冷冷清清的,正巧她胭脂铺也没啥生意,许大姐便过来打听消息了。      “燕娘啊,前两天在北街遇上细雨,听说你病了,哎哟,肯定是太累了。”许大姐先是关心一下燕宁的病情,随便聊了两句便切入了正题,“你这门前是咋回事啊?”      “我也不清楚,我们一大早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了,他们是不是在这儿占了好几天?瞧生意这么好,不像是才来的。”燕宁疑惑地询问道。      许大姐摆摆手,“可不是好几天,你没来的第二天便在这儿占地了,刚开始生意也不算太好,刚好那天我过来瞧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女子询问‘这可是一碗好面啊?’那对夫妻忒不要脸,眼巴巴地承认了。”      “我还跟街坊解释来着,认识的人就说反正燕娘你的面馆也没开门,他家的酸辣粉还不错,吃吃也无妨;不认识的人呢,就说老娘是嫉妒他们的酸辣粉摊子生意好,我嫉妒他们?我要是嫉妒他们我就吃是个大肉包子噎死自己。”越说许大姐越气愤。      燕宁劝慰了许大姐一番,后来许大姐的女儿喊许大姐回去,说是有人买胭脂,许大姐这才回去,路过那妇人身旁时还冷哼了一声。      燕宁十分忧伤,这可怎么办才好,钟茂勋在这里就好了,他可以给出个主意。      说实在的,他们在门口摆摊的确很影响自己做生意,但人家毕竟还是给自己留了个过路的通道,若是把人家撵走也太不厚道了。      “他们要是厚道就不应该在人家门口摆摊,还影响人家做生意。”钟茂勋跨步上前,颇为不满地瞧着燕宁,“况且,路边是不允许摆摊做生意的。”      得亏他不放心要来燕宁店里看看,主要是怕燕宁一个不舒服而晕倒了什么的,结果就看到店门口摆了个摊位,生意还挺好,本以为燕宁的生意已经好到在门口摆摊的地步了,结果发现招呼客人的那对男女压根不认识。      钟茂勋瞅了瞅,终于发现了通往燕宁店门口的小路,要从摊位穿过才行,谁知刚跨进去,就被一个妇人拉住,“客官,要吃酸辣粉吗?这边坐。”      钟茂勋最讨厌不相干的人触碰自己,嫌恶地瞪了那妇人一眼,冷笑道,“知道的说你卖的是酸辣粉,不知道的,还以为……”      那妇人原本只看到钟茂勋那半张脸,等他转过头来才看到它那带着刀疤的脸,顿时吓得手脚冰凉、花容失色,待听到钟茂勋说的那番话,感觉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客人来了都没有心情招呼。      “他们要是厚道就不应该在人家门口摆摊,还影响人家做生意。”钟茂勋跨步上前,颇为不满地瞧着燕宁,“况且,路边是不允许摆摊做生意的,待会儿我就让钟奎去找县衙的人把他们撵走。”      燕宁见到钟茂勋来,还是蛮惊喜,不过,对于他说的话还是有些不确定,“人家摆摊做生意也不容易,何必把人逼上绝路呢?”      “你还为他们说话,人家打了你的左脸你还要把右脸伸过去给她打吗?”钟茂勋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钢了,“谁做生意容易,你做生意还是一大早起来,要从村上赶过来,还要去猪肉铺拿肉,忙活一整天有时候连一口水都喝不上。无规不成方圆,哪能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他们是王子皇孙都不能这么做!若是人人都像他们一样,拿‘不容易’当借口,那我下次就可以把摊位摆在县衙门口,这像话吗?”      “你花银子买的铺子,爷亲自给提的名字,好不容易稳定了客人,结果她们倒是捡了现成的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一碗好面’,这般厚颜无耻,你还同情他们吗?”      “再说了,西街不允许在街上摆摊,但别的街道没说不允许啊,偏偏来人家门口摆摊,这像话吗?”      这些话问的燕宁是哑口无言,自己理直还不能气壮,也够窝囊的了。      钟茂勋见燕宁锅里的酱料、肉料、还有肥肠还没有动过的样子,存了挤兑她的意思,“一碗面都没卖出去吧,你觉得他们见你没有卖出去面就会可怜你,然后主动搬走?”      “你觉得明天他们就不会来了?你觉得照这么下去,你还怎么样养家糊口啊?”      钟茂勋对钟奎摆摆手,意思是让钟奎到县衙去。      燕宁连忙制止,“等一下,我想……先按照我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如若不行,再通过县衙。”      钟茂勋仔细瞧了瞧燕宁一眼,最终还是同意了,“好。”      燕宁打算等门前的摊位不那么繁忙的时候再说,于是在此之前,她便与钟茂勋聊了起来,不过听着听着,钟茂勋就不怎么高兴了,对那对夫妻的不顺眼程度更深了。      因为燕宁说她还没有跟赵四和离的时候,想着等某一天攒了一定的钱就像那对夫妻一样到街上摆个摊子,夫妻俩一同卖面,夫唱妇随。      钟茂勋手里的筷子瞬间被他掰断了。      燕宁瞄了瞄,似乎懂了,偷笑。      待到夫妻俩的摊位不那么忙了,燕宁见那家的妻子坐在一旁歇息,燕宁上前,客客气气地跟她打招呼。      那妇人倒还是热情,但一听燕宁的来意,嘴角的笑容瞬间就垮下来了,“这门口是你的吗?这人来人往的,凭什么不让我们占?是你的吗?是你的吗?”      “妹子,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燕宁并不想跟她们争辩什么,只是单方面认为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是不讲道理的人吧,“这虽不是我的,但……”      “既然不是你的,你唧唧歪歪什么,别以为老娘好欺负。”燕宁还没有说完就被那颇为泼辣的妇人打断了话,“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快点儿走,别打扰老娘做生意。”      随着那妇人声音的拔高,周围也有了些看热闹的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讨论着现在的状况。      燕宁叹口气,“妹子,你别激动,行吗?毕竟你把摊位摆在了我店门前,影响了我做生意,我知道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但谁容易呢?你说是吧。”      做人实在不能不讲道理,那妇人听燕宁这么说顿时火冒三丈,“知道我们做生意不容易还对我们赶尽杀绝?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能买下一间铺子嘛!要是我们家有了钱,我们也能有一间铺子!”      “不不不,我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我看你家的酸辣粉既然能吸引这么多客人,肯定有它的独特之处,你没有铺子,我可以给你提供铺子,只要你付给我租金就可以了,当然了,我要的租金也不会贵的离谱。这样你不必在我的店门口摆摊,影响我做生意,你也不必每天辛苦将锅灶这些东西搬来搬去,况且你可能不清楚,西街的街道根本不允许摆摊。”      燕宁觉得自己已经够让步了,就像钟茂勋说的,“被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伸过去让她打。”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考虑,不然她就直接找钟茂勋把他们撵走了。      若是聪明人,就会认真考虑燕宁说的建议。      但燕宁算是要真正吐血三升,那妇人听了燕宁的建议,不仅没有认真考虑,还大声嘲笑燕宁“大言不惭”,“我呸!你要不要脸啊,挡了你的路是假,眼气我们的生意是真的吧!看你们的店冷冷清清,连个食客都没有,还好意思跟我要租金?恐怕到时候会偷了我们酸辣粉的秘方然后把我们撵出门吧。”      燕宁着着实实心塞了。      燕宁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看你这人挺爽快的,说话怎么那么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啊,我要是眼气你生意直接找衙门把你们撵走就是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还说别人脸皮厚,大姐我看你是砒霜吃多了看谁都用着恶毒的心思吧。好好商量你不听,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少看不起人了,你不客气能怎么样?还能在光天化日下,杀人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告诉你,老娘还真不怕你这样的人了,桃子爹,你放开我,我非要跟她理论一番,我还不信斗不过她一个刁蛮的婆娘。”      燕宁扶额,你才了不起,你们全家都了不起。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谁摊主?谁允许你们在这儿摆摊的?不知道西街不能摆摊啊?快走快走,要摆摊去北街随便找个地方摆。”两个衙役出现在了这里,看到这里围了这么多人,还有摊位,赶忙上前询问。      那妇人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随即就跟俩衙役扯了起来,大概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人比她更有道理。      燕宁就站在一旁看着,那妇人的丈夫拉架都拉不过来,转头看到在一旁看热闹的燕宁,赶紧上前求燕宁放过他们。      “老板娘,我们不知道这儿是您的地方,求求您放过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真不知道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 ☆、帮助 ?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但大多数人都是明白事理的,确实在西街摆摊给别人带来了很大的不便,况且西街不允许摆摊是几百年就有的规定,哪能随随便便坏了规矩。      但也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巴不得能出点儿大事。      “老板娘,我们不知道这儿是您的地盘,求求您放过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我把我们今天挣的钱都孝敬您。”妇人的丈夫上前扯住燕宁的衣袖,表情上是恳求,但说出的话一点儿不招人待见,倒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燕宁自然听得出来,她对着妇人的丈夫笑了笑,“你说笑了,我何德何能去谈‘放过’?这几位衙役大哥可是路过。”      后来看热闹的人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再加上那对夫妻可怜巴巴的模样的确能惹人同情,纷纷有人指责燕宁不厚道。      倒是茶馆的小赵和胭脂铺的许大姐还有很多街坊给给那些人解释清楚,这才免除了误会,那些人刚指责完燕宁,见燕宁看向他们,紧接着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丑人多做怪,真是的。”      那对夫妻被撵走了,走之前那妇人还愤愤不平地瞧了一眼燕宁,燕宁嗤笑,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好人难做啊。      众人都散了去,唯独燕宁瞅着门前乱七八糟的东西发愁,这事儿是那对夫妻搞得,地上到处都是烂菜叶子还有被洒在地上的酸辣粉,想起了那妇人的眼神,感情在这里报复啊。      收拾吧也不该自己收拾,不收拾吧着实有些不好看,最终还是将门口收拾了一番,闻到那怪异的味道,燕宁觉得午饭都吃不下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也已经到了食客最少的时辰了,燕宁无奈地盯着躺在锅里一天都没有动过的酱料和肉卤子,无比庆幸今天也只是做了平时分量的一半。      多出来的那一半早被燕宁放入盐巴制成了腌肉。      卤子那些已经不是原来的口味了,面团也硬了,别说现在生意不好,就算生意好,燕宁也不想卖出去,她十分爱惜自己的招牌,可不想让人吃到不好的面。      燕宁郁闷地坐在锅灶旁,细雨也百无聊赖地坐在里面,忽然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一直在燕宁店门前晃悠,手里还捧着个有了小小缺口的碗,时不时地偷瞄一下燕宁,像是犹豫不决。      脸上脏兮兮的,却掩饰不了那双灵动的黑眸。      燕宁抬头,直接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小乞丐见燕宁突然问他,心里一慌,连忙摆手,“没事没事。”眼睛却往盛着卤子的锅里瞄,犹豫一下又走开了,过了会儿又出现在了店门前。      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燕宁的锅,因为他身高有限,便要抬头踮脚才能看到,一边瞧着还一边吞口水。      燕宁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她开口之前,小乞丐却起先开口了,“婶婶,听说你的面三文钱一碗,我用一文钱换一碗素面可好?”      小乞丐心想虽然卤子更想,但面才能填饱肚子。      燕宁笑着对他招招手,而小乞丐快步上前,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婶婶。”      “可是我家的面团都硬了,煮出来的面也不如平时好吃,卤子也是早上炒的,现在肯定不如早上新鲜了。”燕宁无奈地看着小乞丐。      小乞丐的双眼忽闪忽闪的,肯定地告诉燕宁,“只要能吃饱就好,我肚子好饿,弟弟也好饿,况且我也只有一文钱,只想要一碗素面填饱肚子。”说着便低下了头。      “那么你喜欢吃炸酱面还是红汤面,嗯,还是肥肠面,清汤面,骨汤面?”燕宁微微蹲下身,笑着询问道。      小乞丐想了想,“我想吃红汤面,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只想要一碗素面。”说着还捂捂肚子,吞了吞口水,他真的好饿。      “你喜欢吃辣椒?不怕辣吗?红汤面有些辣哦。”燕宁反问道,小孩子一般都怕吃辣的,没想到他喜欢吃辣。      小乞丐点点头,“我不怕吃辣,弟弟害怕吃辣,我想要一碗不辣的素面。”一双灵动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瞧着燕宁,十分的可爱,让燕宁忍不住捏了捏他的笑脸。      燕宁看着大拇指和食指上两个明显的黑印,无奈地笑了,转身用抹布将手上的黑印擦干净。      小乞丐太敏感了,见到燕宁白皙的手指上染上了黑印,歉意地看着燕宁,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嗯,你的碗也太小了,拿我店里的碗吧。”那破了个缺口的碗根本盛不下多少面,“不过有一点,你得把碗送回来,不然婶婶再也不肯相信你了,还会把你和你弟弟都抓了见官。”      见小乞丐惊恐地点点头,燕宁这才烧锅煮面,面有些硬,燕宁想了想还是用刀将它切成面条,也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面煮好了,然后舀了一勺子骨汤浇在面上,见小乞丐还眼巴巴地在一旁等着,燕宁把碗端给他,并小心翼翼地嘱咐他,“小心烫,一会儿把弟弟喂饱了,你就过来,这还有红汤面,你不是喜欢吃辣吗?”      小乞丐抬头看着燕宁,小声地说道,“可是我只有一文钱。”      “一文钱足够了,况且我这面卖不出去也是浪费了,反倒是你绑了我的忙呢。”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这些卤子剩下了便只能带回家吃一顿,然后全都喂了二黑。      “哎,你们那儿有多少乞丐?都来我这儿吃面怎么样?随便给多少钱都行,不给也没关系,最好是自己带碗,没有碗我们这儿也有。先说清楚,只有今天可以。”燕宁也是没有办法,要不然那几锅料只能倒掉,毕竟小二黑也不一定会吃。      小乞丐眼睛一亮,不确定地询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你这碗面先放在这儿,先去喊人。”小乞丐放下碗,便一溜烟地跑了。   细雨在一旁听得仔仔细细的,但对于燕宁这种行为相当的不理解,“燕姐,这么做,咱还做不做生意了,一文钱连那碗素面都买不了。”      “唉,不然能怎么办呐?倒了吧,可惜;卖出去,又没人买,即便是有人买,味道也不好了,到时候还砸了自己的招牌。”      燕宁心里也很矛盾,乞丐也有尊严,若是自己说话不恰当,恐怕会伤了人家。      不过显然燕宁是多虑了,阜山镇虽然繁华,却任由风餐露宿的乞丐,有的是身有残疾,有的是被人抛弃,没有活命的本事便只能乞讨了。      他们面对吃食,首先想的不是好不好吃,而是能不能填饱肚子,况且燕宁的面也不是馊了,而是味道不像刚做出来的那般好,比如肥肠焖得时间一长便会软烂,大多数人是不喜欢的。      燕宁相信小乞丐还会来的,但其他人会不会跟着来就难说了,但燕宁还是将小乞丐的那碗红汤面煮上了。      好在在之前的那碗骨汤面融掉之前,小乞丐回来了,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娃儿,带来了几十个乞丐,有些是小孩,有些是妇孺,即便是成人男子也是腿瘸的。      一位大婶首先上前,询问道,“真的只要一文钱吗?”      燕宁一愣,瞟到小乞丐真挚的目光,燕宁笑着回答道,“是真的,不过,面有些硬了,然后卤子也是早上炒的,不知您介不介意,然后您带碗了吗?”      大婶连忙举了举自己手中干净的碗,“带着呢,带着呢。”      “好的,这两碗面是这两位小兄弟的,把钱给了这位姑娘便可以了。”燕宁指了指一旁端着托盘的细雨,“一个一个来,要吃什么面跟我说便是了。”      基本上每个人都带着碗,而之前的小乞丐早带着弟弟端着碗拿着筷子到小角落里吃面去了。      每个人都给了一文钱,那些领着小孩儿的妇人,燕宁会多给她们盛一些面,店里的筷子倒是少了很多,好在筷子的价钱并不贵,一文钱可以买二十双。      很快一碗碗面都盛给了那些人,为了不妨碍燕宁做生意,他们都端着碗到别的地方去吃了,吃完之后,又折回来跟燕宁道了谢。      实际上他们便是燕宁店里的生意,他们反而去别的地方吃,让燕宁挺不好意思的。      小乞丐和他弟弟来还碗的时候燕宁刚好灭了灶火,而胭脂铺的许大姐在一旁说话呢,许大姐也是有孩子的人,看着这大手牵小手的便生了怜爱之心,可惜自己是卖胭脂的,不然也会像燕宁塞给他们些吃食的。      小乞丐大概是感受到了许大姐的善意,对许大姐笑了笑,顺便告诉了许大姐一个秘密,好像是说铺子里的许大姐的相公将一种胭脂的配方拿给了西街顶头的一家胭脂铺的老板娘。      许大姐顿时气的咬牙切齿,燕宁赶忙劝她冷静一下,将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 ☆、新人笑 ?  小乞丐自然不会撒谎,他有一天跟弟弟在小巷子里玩,听到许大姐的相公跟那家胭脂铺的老板娘偷偷摸摸地讲些什么,小乞丐好奇之下便去偷听,结果听到了许大姐的相公说什么将配方给了她就不欠她的之类的话,然后那老板娘说有了那配方,她家店里的生意一定会超过许大姐家的什么的,小乞丐只认得那老板娘,并不认得许大姐的相公。      后来有一次等许大姐的胭脂铺快关门的时候,小乞丐的弟弟在门口歇息,却被许大姐的相公踹了一脚,那时候小乞丐才认出他来。      原本不想说的,反正也不关他的事,只是看在许大姐这么和善的份上,才告诉她的。      许大姐听后顿时气得牙都痒了,铁定是那老东西跟狐狸精有私情,怪不得她说这一阵子店里的生意比往常差了好多。      燕宁见许大姐眼睛里都要冒火了,赶忙拉住她,“许大姐,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将事情搞清楚了再说,万一有什么误会岂不是冤枉了你相公?夫妻间要相互信任,若是因为生出了嫌隙那就不好了啊。”      许大姐忍了忍,“放心吧,燕娘,我会搞清楚的。”说着便火急火燎地回铺子了。      小乞丐抬头看着燕宁,眼睛里积满了泪水,“婶婶不相信二狗子吗?二狗子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撒谎。”      燕宁弯下腰,拿帕子给小乞丐擦了擦脸,“没有,婶婶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大人的事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二狗子将自己看到的告诉许婶婶就是好孩子。”      小乞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之后便牵着弟弟离开了面馆。      而燕宁跟细雨就要忙着打扫面馆了,将几个用过的碗和锅洗干净,将剩下的东西倒在了泔水桶里,又把店里的桌子凳子都擦了擦,把地扫了扫。      虽然今天没有挣多少钱,但燕宁也没有那么心塞,但细雨就有些郁闷了,“两斤肉、一斤肥肠、两块大骨、面粉钱、作料钱、柴火钱,再抛去那几十双筷子,还不算我们两个的劳力,这样下来,今天只挣了几文钱。唉……都是门口摆摊的那对夫妻闹的,早知道就直接找奎哥直接把她们轰走得了,也省得闹心。”      燕宁笑着劝慰细雨,“好啦,细雨,事情也已经解决了,明天就好了,人家说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咱的面真要是那么好吃,肯定会有人来的。不用担心。”      “希望如此吧。”细雨心里还是很纠结,而燕宁倒没有那么多纠结,她想的就是明天继续加把劲。      下午回家时,燕宁便提着那腌肉回去了,还跟细雨开玩笑说好几天没有吃上肉了。      前几天因为燕宁感染风寒,大夫嘱咐她不能吃肉。      第二天正如燕宁所说,生意回来了,还有好些熟客问燕宁前些日子怎么没有开门呢,燕宁没有提昨天的事,只说前几天感染了风寒,在病榻上躺了好几天。      大多数都还是善意的,关切地询问了燕宁的病情。      到了下午一如往常地没有多少客人,燕宁便和细雨收了锅灶,关了半扇门,将碗筷收到后院,准备洗碗。      “覃老板还真是善心的很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燕宁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人现在脸上的神情,“哪里哪里,钟二爷过奖了,小妇人实在担当不起。”      钟茂勋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听说覃老板广施恩惠,乞丐窝子流传着你的传闻啊。”      燕宁瞥了钟茂勋一眼,一碗洗碗水泼到了钟茂勋脚边,“你不损我会死啊?”      钟茂勋晃晃脑袋,毫不在意地回答道,“还真是的。若是别人,爷还懒得费这个心去想怎么损她呢。”说着还向燕宁挤挤眼。      燕宁挑挑眉,哭笑不得,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谢谢你了。”      “看你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多像小二黑,瞪眼的时候也像。”      像个鬼!      燕宁想了想,似乎每次自己遇到点儿什么事,钟茂勋都一清二楚,好像除了在自己面前晃便没有正事做,“你整天晃来晃去,没正事要做吗?”      钟茂勋摊手,“租子收完了,少了你之后,手下收租子顺利多了,毕竟很难得才会出现一个像你这样为了一成的租子就不顾身份坐在地上耍赖打滚的人;茶铺、米铺、绸缎庄的生意都有掌柜看着,我每个月查查帐便可,北街那几间铺子正在整顿,大概……明年开春便可以开张;府里的人都规规矩矩的,有钟奎看着呢;我姑父的生辰刚过,姑母的生辰要在明年,几个表弟表妹都成婚了也没什么事……”      钟茂勋絮絮叨叨了很多,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闲人。      燕宁最终还是忍不住打断了钟茂勋的话,“看来你真的很闲。”      钟茂勋想了想,刚才那番说辞只能证明自己原本是很忙想,现在不忙了,闲人就闲人吧。      “看在爷这么闲的份上,不知道老板娘店里还招不招人?”钟茂勋笑着询问道。      燕宁将碗都搬到橱柜里,想都没有想就回答道,“缺人也不敢喊你来啊,你给招呼客人,能把所有的客人都吓怕了,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不过,你去洗碗还可以,正巧很多时候忙不过来呢。”燕宁随口说道。      “爷觉得店里只有老板娘,还缺个老板。”钟茂勋说完,燕宁身体一僵,假装没有听明白,撇撇嘴,“不缺别的,就缺洗碗的。”      钟茂勋见燕宁没有反应,有些气闷。      当天回去,钟茂勋把钟奎从浴桶里揪出来,钟奎捂着关键部位,惊叫,“主人,你要做什么?”      钟茂勋撇嘴,就把今天的事半是叙述半是吐槽地事情讲了出来,而钟奎已经泪流满面了,就这点儿事儿啊!      其实燕宁也不是没有把那句话放在心上,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当天晚上早早地睡了,梦中却全是钟茂勋笑着对她说自己要当老板,而燕宁脱下鞋摔到了他脸上。      迷迷糊糊等到了公鸡打鸣,天还蒙蒙亮,燕宁便起身洗漱、煮饭,吃过饭,喂过鸡鹅狗,然后等细雨锁上门,便离开了家到镇上去了。      虽然每天所做的事都是一模一样的,但燕宁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是很好,可是这份美好就在这晴朗的一天被几个人打破了,若不是见了她们,燕宁都还没有想起他们。      燕宁没有傻到跟他们吵,反正就当成是不认识便可以了,面和卤子都没有少他们的,反倒是赵四看燕宁的眼神有些别扭和心虚。      除了那个穿着橘色对襟衣裳的妇人还有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在场的每个人,燕宁都是认得的,那个一如既往清朗的男子是赵四,看起来温柔和善的妇人是杨氏,有些唯唯诺诺的男孩是赵二郎,不过,燕宁也猜得出来,那个橘色对襟衣裳的妇人便是赵四的寡妇表妹,哦不,现在不是寡妇了。      至于那个小女孩,大概是表妹的女儿。      真是复杂的关系。      而细雨可不认识他们,像对待其他食客一般,热情地请她们就坐,然后询问他们要什么面。      赵四许久不见燕宁,有些怀疑那个温柔的老板娘是不是燕宁,明明应该被自己休弃后变得邋遢、尖刻、生活艰苦、穷困潦倒才对啊?      赵四在一旁神游,细雨盯了他许久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表妹张氏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娇弱地说道,“相公,你在想什么呢?这位姑娘都等得急了。”      赵四这才回过神来,听细雨又说了一遍,便仔细地询问了一番这几种面的价钱,细雨都一一解答,最后张氏、赵四吃的红汤面,杨氏因为不好吃辣便要的清汤面、小女孩和赵二郎吃的肥肠面。      端面的时候,恰好当时没有需要煮的面了,燕宁便帮着细雨将面端到客人面前,一碗端给了一个妇人,一碗端到了张氏跟前。      张氏当时正在跟赵四说笑,却见赵四的眼睛一直盯着面馆老板娘,心生诧异,便盯着老板娘瞧了瞧,却觉得有些眼熟,待老板娘一开口,张氏立即反应过来,抓着燕宁的袖子,欣喜地喊道,“表嫂?”      见别人的目光都自己身上了,张氏假意说错话,摆摆手,“看我,你都跟表哥和离了,我咋还喊你表嫂呢。燕姐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真的好巧啊。”      燕宁很想说,此人多半有病,转身就要走,谁知张氏的手还一直扯着自己的袖子,燕宁无奈地说道,“这位大姐快点儿吃面吧,不然面就凉了。”      “哎呀,我跟表哥成亲,你都没有来喝上一杯喜酒,我多希望你能来呢,虽然你跟表哥和离了,但你毕竟还是二郎的亲生母亲啊。”      张氏自说自话的本事还真是别人望尘莫及,那架势摆明了是来炫耀的,顺便将燕宁的不堪公之于众。      燕宁若不是怕自己力气太大,一定会挥开她的手。   ? ☆、宁宁 ?  燕宁回去继续煮面,而那一家并不能乖乖吃面,张氏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出门忘了吃药,一直“相公”“相公”地叫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夫妻。      燕宁撇撇嘴,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回家去跟宋嫂子讨些柚子叶来洗澡,驱除晦气。      小女孩夹了一块肥肠没夹稳,掉在了桌子上,反倒先下手为强,跟赵四告黑状,“爹爹,二哥哥把肥肠夹落了。”      “不是我。”赵二郎辩解,赵四鉴于往常赵二郎好撒谎的性子,并断定是他干的,还不承认。      张氏劝道,“好了好了,相公,二郎还小,况且以前姐姐在的时候对二郎多宠溺,这才使得二郎是这个性子,咱不是给他找了书院读书嘛,阜山书院的夫子都不是等闲之辈,定然能够好好教导二郎的。”      “二郎,既然你不喜欢吃肥肠,那就把碗里的肥肠都给妹妹吃。”赵四严厉地对赵二郎说道。      赵二郎难过地低着头,默默地等着小女孩将自己碗里的肥肠夹完,然后埋着头吃面,杨氏知道是小女孩冤枉得赵二郎,却也没有为赵二郎出头。      小女孩得意地瞟了一眼赵二郎,一边吃着肥肠面,一边对张氏说道,“娘,肥肠真好吃。”      燕宁看在眼里,心里却只能叹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不假,除去做戏的成分,从前赵四对赵二郎也没有这般严苛。      “燕姐,他们真的是……”细雨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燕宁点点头,“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见了。”      细雨愤愤不平地说道,“瞧那妇人作的,那般年纪了,脸上还擦那么多粉,把她脸上的粉扫下来都能做一碗面疙瘩了。”      燕宁扑哧一笑。      才吃了两口,小女孩嘟着嘴对赵四说道,“爹爹,二哥哥坐在旁边挤到妞妞了。”      因为桌子是四方的,妞妞便跟赵二郎坐到了一条凳子上,此时看来,妞妞确实被赵二郎挤到了。      听到妞妞的告状,赵二郎连忙往一旁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逃不过被赵四赶到别的桌子吃面的命运。      赵二郎捧着碗默默地吃着面,而另外一桌有说有笑的,一家子其乐融融。      燕宁舀了一勺肥肠,趁那一家子没注意,盛到了赵二郎碗里,主要是怕赵四又找由头将赵二郎碗里的肥肠抢了去,并且她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赵二郎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燕宁,见燕宁只是对他笑了笑,便低着头,开始飞快地吃着碗里的肥肠。      燕宁将一碗面的分量下锅,因为那位客人要求面要过水,燕宁便将那碗面盛在漏勺里过了过水,然后盛到碗里,让细雨给那碗面盛上卤子,放上辣椒等调料。      见那一家子吃完了,细雨便上前收钱,谁知张氏按住赵四的手,笑着对细雨说道,“姑娘,以我相公跟你们老板娘的情分来说,还需要收钱吗?”      “瞧您说的,在面馆吃面哪有不给钱的道理,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两碗红汤面、两碗肥肠面、一碗清汤面,一共十四文钱,小本生意,谢绝赊账。”      细雨虽然笑着,却没有丝毫退让。      张氏做好了给细雨讲道理的架势,格外温柔可亲地对细雨说道,“这位姑娘年方几何?可有婚配?不如让婶子给你找个好的,保管以后能过上少奶奶的日子,不用做这些粗活,瞧姑娘这白白净净的模样,铁定招人喜欢。”      细雨笑着回绝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还是操心你女儿的婚事吧。这位大婶,十四文钱,”见张氏还要耍赖,细雨便嘲讽道,“不会连十四文钱也拿不出来吧。”      张氏跺跺脚,朝赵四撒撒娇,“相公,你看她!”      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小姑娘撒娇,啧啧啧,我要是你就找块布把自己的脸蒙起来,细雨默默吐槽,“各位,若是给不出,正好街上有巡视的衙役,不如你们跟他们求情吧。”      说着细雨就要往外走,赵四连忙喊住细雨,“姑娘,能否找你们老板娘来?”      细雨回过头来,“找老板娘做什么,不如直接找老板说情的好。”细雨不去看赵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神情,扭头就走。      恰好碰上了燕宁,细雨撇撇嘴,“燕姐,你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吃了面还想赖账,你可别那么傻不收钱啊。”      燕宁笑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傻,我去看看。你帮我看着下锅里的面,差不多就捞起来,那位客人喜欢吃硬点儿的面,肥肠面,记住。”      细雨点点头,到灶台去看面,而燕宁从容地走到妞妞背后,面朝着赵四,笑着说道,“四位可是吃好了?一共十四文钱。”      “燕姐姐也太无情了吧,好歹咱们也是亲戚,淑珍还是你儿媳妇,二郎还是你儿子呢,区区十四文钱也要跟我们计较,都怪我不好,不该在燕姐姐和表哥和离后,嫁给表哥为妻,不然也不会惹得燕姐姐不高兴。”      “我知道燕姐姐一直对表哥情深意重,只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燕姐姐,就让我们用这几碗面化干戈为玉帛吧!淑珍,你说是不是啊?”      张氏认真地看着燕宁,认真地燕宁都要吐了。      我没有以牙还牙,报复你们这对狗男女就已经算是宽容了,还让我以德报怨?做梦去吧。      “你闭嘴吧,张敏君,你的脸皮简直比城墙的拐角还要厚,占我便宜的时候你心虚不心虚?不想搭理你,还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还有你,赵四,我要是你就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为什么跟你和离,你又为什么娶了这个女人,要不要说出来让别人知道知道?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我走的时候,里正就已经说过了,自此之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你们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去找里正评评理。”      “给你们两条路选,要么乖乖地把十四文钱放在桌子上,全都滚蛋;要么,你们不用付钱,我抓你们见官,找县太爷评理去。随便你们。”      燕宁的声音很小,仅限于在座的那一家子能够听到,其他人虽然知道他们在说话,却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当然了,这些人并不包括耳聪目明、坐在背对着她们坐在旁边的钟茂勋。      说实在的,钟茂勋既替现在的燕宁高兴,又替过去的燕宁难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是这个道理。      说到见官,张氏自然是怕了,赵四也有些惊恐,从钱袋里掏出十四文钱,数了好几遍,这才放在桌子上,然后赵四看都不敢看燕宁,便催促着张氏快走。      倒是杨氏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燕宁,而燕宁回应她的目光只有平淡,只不过那份平淡瞬间被打破了,因为妞妞用她的小油爪子抹了一把燕宁前杏色长裙。      燕宁狠狠地瞪了妞妞一眼,而那小女孩还有心思对燕宁做了一个鬼脸。      一转头就看到钟茂勋的笑脸,燕宁瞬间炸毛,“笑什么笑!为什么每次你都能找到机会看我笑话”      钟茂勋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便听到有食客要结账,钟茂勋便催促着燕宁快去收钱,看着燕宁的背影,钟茂勋弯了弯嘴角,或许自己真的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吧。      钟茂勋知道一般情况下,燕宁是没有时间搭理自己的,所以他尽量选择在下午食客较少的时候出现,也许就像燕宁说的,他在人多的时候出现会把食客吓跑,影响她做生意。      燕宁将灶膛里的火给灭了,然后将锅里的渣渣倒出来,然后将灶台清理干净,然后关了半扇门。      等细雨把碗筷都收到院子里,燕宁便从井里打上两桶水,然后倒上半盆水,用来清洗碗筷。      钟茂勋就在一旁看着,想了想,还是问道,“宁宁啊,你怎么估算出每天要卖多少面的啊?万一肉卤和肥肠不够了怎么办?”      燕宁抬头看了钟茂勋一眼,“你怎么忽然想起问我这个了?之前几天是凭感觉,后来心里就有数了,若是到了下午,肉卤还剩的多,我就给他们多盛些肉卤,不够呢,就算了,基本的分量还是要有的,不然人家会说我是奸商。骨汤面其实也不错,没有红汤面和肥肠面的时候也会有人吃这个面。”      “没想到你做生意还有点儿生意经,刚开始还以为你是蛮干呢。”钟茂勋笑了笑,而燕宁觉得钟茂勋这般好好说话的模样真可怕。      钟茂勋又问了几个燕宁几个问题,虽然燕宁都仔细地一一作答,但钟茂勋总觉得燕宁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怪异,就像是看怪物一般。      忍了一会儿,钟茂勋还是没忍住,“宁宁,你没事吧?”      燕宁郁闷地反问道,“钟二爷,我还想问你,你没事儿吧。”      钟茂勋:……钟奎,你给我等着。? ☆、释疑 ?  燕宁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被赵四一家惹来的抑郁心情多消散了,跟钟茂勋说话时不自觉地带着几分笑意,这让钟茂勋啧啧称奇。      “你啥时候好心情能是因为我?”钟茂勋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      燕宁笑而不语,将店里都收拾好了,燕宁便打算锁门离开了,在此之前要先把钟茂勋轰走。      走在路上,燕宁都不觉得累,细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挣了钱,还是因为钟茂勋。      也许是上天不愿意看到燕宁太过高兴,又是在上次转弯的那个地方,燕宁又遇到了赵夫子,她以为她跟他永远也不会见面了呢。      放心,燕宁绝对没有为此感到遗憾的意思,甚至她有些高兴。      “赵夫子,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燕宁客气地跟赵夫子打了招呼,便想着赶快离开,但赵夫子却说道,“燕娘,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我知道,你一般都是这个时辰从镇上回来。”      燕宁“呵呵”一声,所以呢?      “我有话想跟你说。”赵夫子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能不能让细雨姑娘回避?”      “赵夫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既然是光明磊落,何必惧怕一个细雨呢?有话就直说吧。”燕宁可不放心,万一因为上次的事,赵夫子恼羞成怒,要杀自己灭口,那就糟了。      虽然燕宁也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赵夫子想了想,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勾兑上了刀疤钟?”      燕宁不太明白这个“勾兑”是指什么,便疑惑地看着赵夫子,紧接着听到赵夫子说道,“你且听我一言,刀疤钟为人下作,祸害乡民,不是个好人,你莫要再跟着他作恶。”      这话燕宁倒是听的明白,反问道,“他怎么祸害乡民了?他做什么了你就说他为人下作?”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赵夫子不便解释,便想着糊弄过去,但若是别的事儿燕宁还就任他糊弄了过去,这事儿就不行。      “听别人说你就这般?枉你还是读书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你不明白?你这是以讹传讹,败坏人家名声,我跟你说。”      “好,我跟你说,我有一好友在酒楼喝酒,刀疤钟和几个公子哥儿在一旁戏弄、殴打一农夫和妇人,我那好友看不过眼,出言规劝,谁知刀疤钟蛮横不讲理,命人将我那好友轰出了酒楼,而那农夫被关进了大牢,后来还要妇人的家人拿钱赔偿伤药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那妇人的家人为了凑钱连铺子都卖了,刀疤钟竟然把人逼到了这个地步,他不是恶人,谁会是恶人呢?”      “还有,镇上有一户人家,祖上还是京官,张氏长得貌美如花、知书达理,母亲寡居,却家底殷实,而刀疤钟看上了那家的女儿硬要把张氏娶回家,张氏的母亲就这么被活活气死了。”      ……      燕宁相信她了解的,而大概赵夫子也对他了解到的东西深信不疑,但燕宁还是要跟他说清楚,“你说的这两件事我都有所耳闻,你是道听途说,我是听钟茂勋本人说的,我相信他没有必要骗我。”      “第一件事,那几个公子哥儿的确有错在先,但那农夫也不能因为几句调侃就把人家酒宴给掀翻了,还把那位不记得是王爷之子还是王爷之孙给打伤了,殴打皇亲是什么罪名你身为读书人不会不知道吧?若不是钟茂勋拦着,那农夫就不只是赔钱这么简单了。还有你那好友,若不是被钟茂勋撵出去,结果就会跟那个农夫一样的结果。”      “至于你说的第二件事,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也不想告诉你张氏的娘家只剩个空架子了,钟茂勋看上那张氏是不错,但那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氏的母亲是愿意的,不然你以为钟茂勋会找不到女人非张氏不可?至于张氏的母亲被气死更加是无稽之谈了,你若真的有心,便不应该做人云亦云的蠢事。”      “钟茂勋虽然名声不好,被人误解也不屑解释,别人却不应该把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他虽相貌吓人,却比那些徒有虚名的斯文败类好的多。不过,你以为阜山镇大部分人不说钟茂勋的不好只是因为他们都害怕他的权势?”      “敬畏,你知道吗?尊敬和畏惧二者合一,才有现在的钟茂勋。”说完燕宁拉着细雨转身就走,哪管赵夫子如何为自己辩解。      两人一路无话,燕宁不开口,细雨也不好开口,不过心里还是高兴的。      “燕姐……”细雨吃完饭,搁下筷子,期期艾艾地喊了声燕宁。      燕宁摆摆手,笑着说道,“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的,虽然我跟你们爷认识没多久,但我明白他的性子,虽然蛮横无理了些,但断然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要是没有些手段,也不可能让手底下的人信服。”      “细雨只是觉得,若是爷知道你这般袒护他,定然会十分欣喜。”细雨没想到燕宁会为钟茂勋说话,据她了解,燕宁一般不会向人解释什么,但她没有想到,燕宁会为钟茂勋解释。      细雨不会明白,燕宁心里所能承受的太大了,有些人觉得难以接受的事,只要她能够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便能够接受。      比如,北街的那家铺子的房主不肯将那间铺子卖给钟茂勋,而钟茂勋便找别人出面,实际上还是他买的,对钟茂勋心存怨恨的房主自然会觉得钟茂勋卑鄙无耻,但燕宁觉得这除了有些蛮横,并不算过分。      第二日,燕宁和细雨一如往常地来到了镇上,忙活了一上午,燕宁和细雨终于有空歇口气,吃午饭了,虽然每天中午都是面,但鉴于味道还不错,两人暂时还没有吃腻。      在吃腻之前,燕宁想想要准备些什么其他的午饭了,虽然她只有面比较拿得出手来。      “老板娘,问你个事儿。”一个青衣男子走上前,小声地询问道。      “什么事?”燕宁搁下碗,抬头看着那青衣男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青衣男子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抿了抿嘴,“你有没有见过一块玉佩?”      说到玉佩,燕宁就想起来,怎么可能忘了这回事,上次不还因为这个迁怒了钟茂勋吗?而且燕宁也想起了这个人,就是跟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在一起的那人,“什么样的玉佩?”      “上面刻着一个沈字。”青衣男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燕宁想了想,便询问道,“你怎么证明那块玉佩是你的?”      “这么说,你是见过玉佩的了?老板娘,快告诉我那块玉佩在什么地方?它对我来说很重要!”青衣男子没有回答燕宁的问题反而急切地看着燕宁。      燕宁也不能辨明此人是不是真的玉佩主人,最终还是告诉青衣男子,由于她们也不知道谁是玉佩的主人,又担心对玉佩保管不善,便将玉佩交到了衙门那里。      青衣男子对于去衙门似乎有些犹豫,这就不关燕宁的事了,不过后来听钟茂勋说,衙门还是把玉佩交还给了他,他能够将玉佩的来历说的清楚,又能解答县官的疑惑,还拿了路引证明自己的名字。      这对燕宁来说只不过是小事,转头便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给对面医馆的大夫送面时忽然发觉旁边的胭脂铺没有开门,心里还在担忧许大姐。      燕宁可记得前几天小乞丐跟许大姐说的事,保不住就是因为这个,可惜她也不知道许大姐家住何处,不然她真的回去许大姐家里看看。      细雨也很疑惑,“昨天见到许大姐,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      燕宁揉揉眉心,“也不知道许大姐住哪儿,不然就可以去她家里看看了。”      巧的是,燕宁刚好瞧见许大姐的女儿打开了铺子,连忙喊住许大姐的女儿孙晓月,“月丫头,你娘今天咋没来开张啊?”      孙晓月跟燕宁不是特别熟悉,但也常听她娘许大姐提及过燕宁,想了想,便简单地将家中的事告知了燕宁,“我爹跟我娘吵架了,我娘去我舅家了,便没有来开店。”      孙晓月也没有说因为什么吵架,燕宁也就没有多问,大概两三天的样子,许大姐终于来开店了。   听许大姐说,她相公在赌坊欠下了赌债了,而赌坊的老板正是西街街口那家胭脂铺老板娘的相好,所以为了抵消赌债,她相公便偷了许大姐的胭脂配方。      许大姐闹也闹了,吵也吵了,最终以她相公立誓再也不进赌坊、将她从大舅子家接回来告终。   一日夫妻百日恩,许大姐见她相公真心悔改,便不想追究此事,那件事也不了了之,两人倒也还和睦,自此之后,许大姐的相公也没有再去过赌坊。   ? ☆、乞巧节 ?  过几天便是乞巧节,燕宁想起自己的生辰要到了,坐在矮凳上,背靠大树,燕宁抬头望着星光灿烂的夜空,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恍然记得,那年她爹出征前答应自己生辰前会结束与西池国的一战,赶回来为自己庆祝生辰,还说到时候会让自己尝尝他亲自酿的桃花酒。      与西池国的战争的确在自己生辰前结束了,但她爹也没能活着回来。      记忆中爹娘的模样已经模糊了,但燕宁始终记得她爹的那一口白牙,像星星般印在了她的心里。      “燕姐,爷说了不让你在院子里坐得太久,不然又感染了风寒,时辰也不早了,快回屋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呢。”细雨原本也是坐在一旁的,她心里是无牵无挂的,因为她记挂的人都好好的,转头却见燕宁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搂了搂身上的衣服,细雨打了个寒噤,担心燕宁又感染了风寒,赶忙劝她快去歇息,却被燕宁揶揄“越来越有管家婆的样子”。      “钟奎勉强也算是你们爷身边的管家,你呢,正好是管家婆。”燕宁笑着调侃道。      细雨想到钟奎,极力辩解,“才没有呢,燕姐你别乱说。”      “没有?经常见到你俩躲在一旁嘀嘀咕咕,这个我没有乱说吧。”燕宁每次见到钟茂勋就能见到钟奎,一般说来,钟奎和细雨都会躲到一旁说话。      这可以说是有眼力劲,也可以说是默契。      两人嬉闹了一番,便燃了两只煤油灯,各自回屋了。      细雨睡着前默默地嘟囔,“奎哥怎么会喜欢自己。”      第二日醒来,燕宁发现细雨眼底的乌黑,看来是有心事,没有睡好,这样,细雨又免不了被燕宁调侃了一番。      今天的天一直灰蒙蒙的,听店里的常客孙老汉说自己的腿又开始疼了,燕宁知道,恐怕是要下雨了,果然没一会儿,黄豆大的雨滴便砸到了地面,瞬间将街道都打湿了,人群四处逃窜,唯恐淋湿了衣服。      走街串巷卖伞的小哥生意突然好了起来。      也有些来燕宁店里避雨的,燕宁都没有阻拦,有的人顺便就要了碗面吃,也有的人单纯避雨,但雨下得实在太大了,一群人便三三两两的聊了起来。      不过,最终的话题都集中到了三天后的乞巧节上,燕宁对此也有兴趣,以前的乞巧节都被这样那样的事情凝聚了悲伤,但现在她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了。      听食客说,那一天没有宵禁,城门也不会关闭,燕宁便想着到时候逛一逛夜市也不错,晚上有灯会,虽然自己对猜字谜游戏没了兴趣,但看看也是好的。      细雨还若无其事地打听燕宁在乞巧节有什么安排,听燕宁说想去逛夜市,细雨极其兴奋,因为她也想去,听说那天晚上大家都会去河里放河灯,到时候她也要去。      燕宁看到细雨兴奋的模样,失笑,终究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跟她这种人老心也沧桑的人就是不一样。      幸好,有细雨这个武艺高强的人在,燕宁也不担心走夜路了,况且镇上离家并不远。      乞巧节那天,燕宁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对自己说“生辰快乐”。      这一天西街的人一如既往地多,不过偶尔有几个戏班子从西街路过,听人说,每逢节庆,大户人家都会请戏班子到家中唱戏。      大善人家也会请人在家门口唱戏,邀请大家伙都来看戏,一起热闹热闹。      燕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热闹法儿,但是她对听戏并没有多大的爱好,上辈子也是在长辈面前凑个人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听到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就头晕。      即便是白天,街上也比平时热闹的多,到了下午,竟然还有好些人来吃面,可惜的是燕宁的面已经卖完了。      因为那天天气正好,有人拿着一壶酒就来了燕宁店里坐下,非让燕宁给她炒些花生米下酒,燕宁再三表明自己厨艺一般,但还是赶鸭子上架给那人炒了一碟花生米。      后来又给花生米上撒了些盐,燕宁心里嘟囔,这花生米上撒盐能好吃吗?      这样倒是吸引了一些人,反正也没事做,便上隔壁不远处的酒铺打了半壶酒,也让燕宁给炒了一碟花生米,几个人就坐在那儿聊上了。      那碟花生米也不值钱,即便是算上用的猪油和盐巴,但最后都给了燕宁两文钱,这碟花生米也够值钱的了。      幸好锅够用,肥肠、肉卤那些都是在一旁的卤子上热着,而煮面的锅旁边的便是炒料的锅,这样也不会过于麻烦。      赚钱的事儿谁不喜欢,不过鉴于没有多少人会专门跑来吃花生米下酒,燕宁也没有重视它。      不过后来基本上每天都会有几个人到隔壁打上酒,到燕宁这里要上一盘炒花生米,然后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一坐就是一下午。      倒是酒铺的掌柜的说了,自从燕宁这里有了炒花生米,他酒铺每天也会多几个打酒的“酒鬼”。      后来,茶馆里新来了个说书的,嘴巴十分利索,吸引了许多闲着没事,有很八婆的人去听,这样,燕宁的花生米更受欢迎了。      这些都是不远以后的事了。      因为准备晚上去逛夜市,燕宁和细雨便没有急着关门,而是做了顿晚饭,问过细雨之后,燕宁将一碟花生米分成了两半,一半放了糖,一半放了盐,细雨尝了尝放糖的花生米,感觉不好吃,燕宁尝了尝放盐的花生米,也觉得不好吃。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选择爱吃的味道。      乞巧节对少女来说意义非凡,但对燕宁来说不过是恰好与自己生辰同一天的日子,而对于从小在血雨腥风中度过的细雨来说,乞巧节更是一个陌生的节庆,她从未像其他少女那般做过“月下乞巧”的事。      所以,两人先回到家中,将今日所赚的钱财放置妥当,给鸡鹅狗喂了东西,然后将晒在外面的干豆角收回屋里,查看一切都十分地妥当了,这才出门。      可巧遇上了穿着新衣的秀玉和王二婶子家的暖玉和芳玉,王婶子和王二婶子是堂姐妹,分别嫁给了两兄弟,连孙女的名字都气的相似,不过,想来是按照族谱起的,那便没什么奇怪的了。      暖玉和秀玉都是个文文静静的,而芳玉像是秉持了王二婶子的性格,活脱的很,不过小姑娘家家的,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学了王二婶子的口无遮拦。      这不,秀玉和暖玉都客客气气地燕宁和细雨打了招呼,而芳玉瞥了燕宁一眼,拉着暖玉就往秀玉家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了,“我们快走吧,奶奶说她是个丧门星。”      燕宁不是没听过自己的传言,只是没往心里去而已,看着一脸尴尬的王婶子和王二婶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妇人,燕宁笑了笑,拉着细雨便走了。      几个妇人瞧见燕宁家的门都锁了,而燕宁和细雨两个姑娘家也不知道往哪儿去,不禁犯起了嘀咕,还是王婶子替燕宁解释了一下,说是到镇上看灯会,又岔开了话题,那些妇人这才没话说。      原本民风就很开放,没有像几百年前那样,女子的手臂被男子看到了,要么嫁给这男子,要么就舍了这手臂;寡居的妇人都要被人说到悬梁自尽;像燕宁这样和离了,还要到街上抛头露面更加不会被容忍。      再加上,在乞巧节这样的节庆里,很多离镇上近的村子的妇人、姑娘就会结伴到镇上去逛夜市。   风俗如此,也没有必要见怪,只是有些看不得燕宁的妇人难免会嘟囔几句。      走到城门口时,天刚刚擦黑,城门上已经挂起了两串灯笼,恍然可以看到站在城楼上的守卫,燕宁和细雨互相挽着手臂,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镇上。      上辈子燕宁就很少出门,即便是在没有宵禁的情况下也没有出去过,自然不会见到如此繁华的夜晚,街上的人们川流不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有情人、夫妻、母女、姐妹……各式各样的人从燕宁身旁走过,燕宁觉得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木雕木雕、三文钱一个,大姐,看看这个木雕吧,瞧她与你长得多像啊,买一个吧。”卖木雕的小贩极力向燕宁推举自己手里的木雕。      连细雨都觉得那个木雕跟自己长得很像。      燕宁透着灯光仔细地瞧了瞧那小人木雕,最终还是摇摇头,“不要了吧,三文钱,也太贵了,走吧,细雨,我们去前面看看。”      从前燕宁定然不会觉得三文钱算是钱,但是现在她知道一文钱都赚得十分不容易。      卖木雕的小贩苦哈哈地看着树影遮挡着的男子,“那位大姐嫌贵,我也没办法啊。不要钱,白送她?也太惹人怀疑了吧。”      ? ☆、表白 ?  燕宁没有买那个木雕,不仅仅是觉得贵,还觉得丑,好吧,这样看来,她还是不能接受现实,遇到好看的饰物时,燕宁便把那个木雕抛在脑后了。      街上人来人往,不远处恍然听到“咿咿呀呀”的声响,燕宁一听这声儿便知道是唱戏的,没想到这大街上这么热闹还能将唱戏的声音传来。      细雨见燕宁皱着眉头,便关切地询问道,“燕姐,你怎么了?”说着还顺着燕宁的目光往前面瞧了瞧,以为燕宁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却是虚惊一场。      燕宁无奈地说道,“我听到唱戏的了,一听到这声就头晕。”      细雨仔细听了听,确实有唱戏的,而且这条街过去便是风筝巷了,想起钟茂勋交代自己的事,细雨便对燕宁说道,“原来你不喜欢听戏啊。”      语气里带着些失落,细雨怕燕宁察觉出来,转而便拉着她四处逛了逛,趁着燕宁在面具摊位上看面具的时候,细雨跟从她身旁经过的女子说道,“不喜欢听戏。”      那女子听后匆匆而过,消失在了人群中。      燕宁看到面具,想起了三岁生辰那年,她爹带着她和哥哥到街上玩,还给她和哥哥一个买了一个面具,后来那个面具在搬到舅舅住时,被舅妈派来的嬷嬷当成是没用的东西扔掉了。      不知不觉中,燕宁拿着面具看了很久,小贩适才一直忙着应对别的客人,没有顾上燕宁,这会儿才来招呼燕宁,“这位大姐,可是喜欢这面具,不贵不贵,才一文钱。”      燕宁回过神来,对小贩笑了笑,“不好意思。”然后便搁下面具,往前面看着。      “燕姐,你挺喜欢那面具,为什么没有买?”细雨拉着燕宁的手,害怕被人群挤散了,一边看着燕宁,一边询问道。      燕宁笑了笑,“只是小时候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细雨总觉得燕宁有些闷闷不乐,便提出到河边看人家放河灯,“燕姐可以在上面写上对惦记的人的祝福啊,这样神灵会保佑他的。”      燕宁跟着细雨到了河边,这时候有很多人在放河灯,岸上还有很多小贩在卖河灯,燕宁买来了一只河灯,写下几排娟秀小字,因为是背光,并不能被细雨瞧见。      燕宁在放河灯时倒是被细雨瞄见了,但由于河中较暗,细雨只看到了“平安康泰”“举案齐眉”八个字,至于写给谁的,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这样很伤人,但细雨还是觉得不是写给钟茂勋的,但谁又值得燕宁这般惦记,细雨就不知道了。      钟茂勋命人从河里捞起了燕宁那只河灯,因为字迹被河水打湿,却只剩下那隐约可见的“覃”、“宁”“许”和“举案齐眉”几个字,钟茂勋一把将河灯捏了个粉碎,可惜了燕宁为兄嫂放的河灯了。      钟茂勋暗暗盘算着让元宝去查一下燕宁身边可是有姓“许”的人家。      燕宁在这里,认识的姓许的也只有胭脂铺的许大姐,所以最终钟茂勋还是只能不了了之。      燕宁看着河灯渐渐漂远,与其他人的河灯汇聚到一起,不知去向,久久地伫立在河边,望着远方各处星星点点的灯光,长叹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河灯已经被钟茂勋捉了上来。      钟茂勋慢慢地走到燕宁身后,伸手拍住她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燕宁飞快地反应过来,扭住了肩膀,“啊啊啊啊是我。”      燕宁仔细一看,原来是身着华裳的钟茂勋,那头上也不知道是抹了多少头油,隐隐看出泛着光呢,还有种淡淡的香味,在他面前便能闻得到,“你怎么在这儿?”      燕宁说完便觉得好笑,这地方又不是自己的,钟茂勋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换了一种和善的语气,便开口询问道,“钟二爷也是来放河灯的?”      钟茂勋轻轻地“嗯”了一声,“你也是?该不会是来给赵四放河灯的吧?”      钟茂勋也是在诈燕宁,灯上明明写了个“许”字,而燕宁听到赵四的名字,皱了皱眉,“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自矜?”      想想说出来也没什么,况且燕宁记得唐燕娘原本就有兄嫂,可是很多年前,齐齐染病而亡,燕宁望着远处的河灯,悠悠地说道,“只是挂念永远也见不到的兄长和嫂子罢了。”      因为自己的死,兄嫂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燕宁始终愧疚难当,自己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们了。      书中说后来江宁发现自己的死并非是自裁,但那时候嫂子也因郁结于心而去世了,沈侯爷跟那位阿妙公主也得到了世人的敬仰,江宁即便是说理也无人相信。      一切都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钟茂勋听后长舒一口气,他是记得燕宁曾经有一兄长,原来他嫂子姓许。      钟茂勋永远跟不上燕宁的步伐,他刚想安慰安慰燕宁,哪知道燕宁却跟没事儿人一样往热闹的地方走去。      钟茂勋握了握手中那个木雕,跟上了燕宁的步伐。      燕宁似乎对街市上的每个小物件都感兴趣,但拿在手里,问过价钱之后又都放回了原处。      钟茂勋以为燕宁是觉得价钱太贵,便想着送她,或许燕宁是瞧出了他的心思,起先说道,“我并非觉得贵,只是拿起它怀念一下,那些都是我过去喜欢的物件。”      既然是过去的事,还是不记得为好。      燕宁走了一路,钟茂勋跟了一路,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河岸边。      “那是什么?灯笼吗?”燕宁指着天上飞着的,像灯笼一样的东西,询问着站在她身旁的钟茂勋。      钟茂勋道,“那是孔明灯啊宁宁,你没见过?”      燕宁道,“我,的确没见过。”从来没逛过夜市,也没人听人提起过,自然是不知道的。      钟茂勋提议燕宁去放孔明灯,燕宁又拒绝了,“若是在四五年前,我肯定会喜欢。”那时候还未嫁人,未经磨难,才有这种闲情逸致。      燕宁的拒绝让钟茂勋更加坚定了让她忘记过去的想法,那般伤感,定然是不好的回忆。      钟茂勋瞧着燕宁,突然说道,“宁宁,你闭上眼睛,我有件东西送给你。”      燕宁转过头,看着钟茂勋,“什么?”但还是按照钟茂勋的要求,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而后,钟茂勋又让燕宁伸出双手,这时几个嬉戏打闹的小孩互相追逐,刚好碰到了燕宁,燕宁惊恐地往前一扑,钟茂勋慌忙一接。      燕宁看着钟茂勋认真的双眸,缓缓开口,“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      钟茂勋恋恋不舍地放开搂着燕宁的手臂,尴尬地咳嗽一声,解释道,“不是,你伸出手来,现在才是。”      燕宁静静地看着钟茂勋,缓缓地伸出了右手,见到钟茂勋将一个木雕放在她的手上,顿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那个木雕就是知道在摊子上看的那个,小贩和细雨都说长得像她,但燕宁觉得好丑。      但这毕竟是第一次有人送她东西,而且是在生辰的这一天,难道她真的应该认清现实?      “宁宁,生辰快乐。”钟茂勋将燕宁欲哭无泪的神情当成了感动,轻声说道。      燕宁听到“生辰快乐”那四个字,心中一凸,像是心中的一粒种子,生根萌芽了一般,瞬间红了眼眶,不敢抬头看着钟茂勋,便将目光停留在那个难看的木雕上,哽咽地询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钟茂勋勾勾嘴角,“你的事,我都知道。”      燕宁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最终也只是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个木雕,是我照着你的木雕刻的,你看,跟你长得很像吧?”      燕宁:闭嘴!      “你喜不喜欢?”      燕宁:呵呵。      “刻了半个月,你看手上都上伤痕了。”钟茂勋还把手摊在燕宁眼前,“所以你要是不喜欢,我可就不高兴了。”      燕宁扶额,既无奈又有些感动,“很喜欢,也很像,尤其是那刻薄的模样。”      钟茂勋笑道,“难得你承认自己刻薄。不过,这次你想多了。”      “你在我心里,虽然脾气大,但肚量也大;虽然不温柔,但也不尖刻刁钻;虽然不贤惠,但煮的面很好吃;虽然和离了,但拿得起放得下;虽然六亲缘薄,却有情有义;虽然已是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啊。”      最后一句是凑到燕宁耳边说的,燕宁盯着他,果断地掐住了他胳膊内侧的软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谁徐娘半老?”      燕宁手劲儿大,再加上那里的软肉揪起来确实很痛,钟茂勋顿时龇牙咧嘴了,“我我我我……哎哟喂,下手真狠啊,我说的钟奎,行了吧。”      钟奎默,怎么啥事儿都让自己给赶上了呢?      那天晚上,燕宁玩的很开心,与细雨回家时,赵家村少了些宁静,大概是少女们欢聚院中,在月下乞巧吧。   ? ☆、真土豪啊 ?  燕宁猜出来乞巧节那天是钟茂勋的刻意安排,但在细雨面前也没有点破,那天虽然钟茂勋的意思很明显了,但燕宁终究还是逃避了。      燕宁还没等到鸡叫声便醒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隔壁的鸡快打鸣了,燕宁便轻手轻脚地起身了,怕扰了细雨的好觉。      燕宁准备喂鸡和鹅,发现它们长大了不少,尤其是大白鹅,燕宁心里很是高兴,听到细雨那边的门响了,燕宁一转头便看到了还有些倦意的细雨。      “燕姐,你怎么醒来的这么早?”细雨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接过燕宁手中的盆子,“你去煮饭吧,我来喂。”      燕宁去煮了饭,小二黑一直在自己脚边转悠,燕宁害怕踩到它,便对小二黑说道,“二黑,到外面玩儿去。”      像是听懂了燕宁的话,小二黑像是一只球一样,滚到了外面,在空地上撒欢。      吃过早饭,又将剩下的早饭倒到了小二黑的碗里,燕宁默默念叨,幸好这家伙不挑食。      跟猪肉铺老板娘打完招呼,燕宁和细雨便提上那猪肉和肥肠往铺子走了,走到半路,燕宁掂量起手里的猪肉闻了闻觉得有些不对劲,跟细雨一说,两人便折返了猪肉铺。      提猪肉的时候,老板正在里面拾掇,老板娘看着铺子,燕宁折返回来的时候,老板正在给其他人称猪肉,见到燕宁还很客气地打着招呼。      “朱老板,你闻闻这猪肉?”燕宁和细雨确定这猪肉是不新鲜的了,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人的危险来找朱老板。      朱老板倒是个爽快人,直接接过猪肉闻了闻,确实有股馊味,赶忙给燕宁道歉,“覃老板很抱歉,我再给你切一块新鲜的。”      老板娘赶忙拦着,“当家的,你不能这么做,明明我给她的时候还是新鲜,说不定她拿了块不新鲜的来诬赖我们。”      朱老板瞟了老板娘一眼,“这话你也说得出口,闪一边去,猪肉上拴的那个绳子我会不认识?”   燕宁着实有些无语了。      而朱老板一边将新鲜的肉递给燕宁,一边给燕宁道歉,“不好意思啊覃老板,我家婆娘没注意,拿错了,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朱老板即便是知道自家娘子是故意的,也要说她是拿错了,不在外人面前说自家娘子的不是,燕宁觉得这人很重情义,“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我们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了,先走了。”      提着猪肉和肥肠到了铺子,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而猪肉铺的忙活到了中午,朱老板才有空说上老板娘两句,“你这婆娘就是不知道好歹,上次你给刘全家的缺斤少两,刘全家的好脾气,没跟你闹;王老二家的肉不新鲜,人家也没跟你闹;这次,这家覃老板又没有跟你闹。你以为人家都是好欺负的?”      “你怎么净帮着外人说话?我还是不是你娘子,孩子他娘?”老板娘很不服气,“再说了,那覃老板面馆就算是用不新鲜的肉,也没什么啊,客人照样很多。”      “你觉得没事,人家觉得砸了自己招牌,到时候,人家就不来你家铺子买肉了,看你怎么办?”朱老板见老板娘不开窍,便反问道。      老板娘还是不开窍,“不来就不来呗,我也不差她那点儿生意。”      “哟喂,你倒是说的轻巧,两斤肉十四文,肥肠三文钱、两块大骨两文钱,一天就是十九文钱,一个月下来就是570文,再加上,每个月人家自己家里还要买些猪肉。你舍得这些钱?”      “再说了,你也不怕砸了咱家的招牌?猪肉铺又不止咱一家,人家嫌咱家猪肉不新鲜、缺斤少两,可以去别的猪肉铺买啊。这点儿道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朱老板说的很有道理,老板娘就无言以对。      关键还是知错就改了。      后来,燕宁去猪肉铺,每次碰到老板娘在,老板娘都会给她一个笑脸,也不知道为什么,燕宁总觉得老板娘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钱。      燕宁忙着煮面,细雨忙着给客人盛面,收钱,收拾碗筷,说起来还是细雨比较累,燕宁打算这个月看看挣了多少,适量多给细雨发些月钱。      “细雨,来端面。”燕宁喊了一声,便又开始和面,擀面,煮面,一气呵成,都不带喘口气的。      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燕宁又继续和面,瞟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走到了店门口,燕宁没有抬头便高喊一声,“姑娘,吃面里边请。”      那姑娘没有说话,只是四处打量了一番,转身便走了,燕宁在她转身的时候瞧了一眼,大概是个丫鬟,估计在府里的不可小觑,不然看向她的眼神里也不会带着七分傲气。      人家说,宁娶大家婢,莫要小户女。大家出来的婢女自认为比小户女尊贵些,更何况是面对燕宁这个半老珠黄的妇人。      或许,燕宁应该点头哈腰地凑上去讨好那心比天高的婢女才对。      可惜,燕宁没工夫搭理她。      那婢女蔑视地在面馆里扫了一圈后,转身离去,不屑地瞧了一眼茶馆门口对着自己万般讨好的小伙计,提着裙翩便上了二楼,走到靠窗的位置,端着笑容,对着一个倚窗独坐的妇人轻声说道,“少奶奶,那家面馆实在粗鄙不堪,男的女的大人小孩坐在一桌,没有一点儿规矩,去那儿吃面恐怕有些纡尊降贵,况且说不定只是以讹传讹,那里的面并没有那么好吃。”      妇人倚在窗口,瞧了一眼那客似云来的面馆,端坐在椅子上,轻摇团扇,“越是吃不到,我就越是想吃。云罗,你去买一碗,装在食盒里,带回去吃吧。”      妇人并不知道这茶馆也常有人要一碗面,坐在这儿吃,而茶馆的老板并未阻拦。      那位被称为云罗的姑娘提着裙翩又下了二楼,遇上那个小伙计,才发现他对谁都是一副笑脸,顿时觉得有些懊恼,快步走到燕宁的店里,四处看了一下,并没有打算坐下。      “这位姑娘吃面吗?快请坐。”细雨连忙招待云罗坐下,而云罗嫌恶地瞟了一眼细雨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家夫人要吃面,你们给做一碗。”      细雨反问道,“既然是你家夫人要吃面,你家夫人怎么没来?”      “我家夫人什么身份,在你这儿吃面也太有失身份了,所以你们给做一碗,送到城南苏府。记住了,一定要用食盒装好,不然我们家夫人可不吃。”云罗说了一通,搁下十两银子,便打算要走。      燕宁喊住云罗,“这位姑娘,把你的银子收回去吧,找不开。”      “找不开就不用找了,就当是赏你的。”云罗说这话时别提有多骄傲了。      燕宁将碗里的面盛好,喊细雨给盛上卤子,走到云罗跟前,笑着说道,“找不开,你们家夫人这钱我还就不挣了。”      “没想到老板娘还挺傲气的,十两银子足够你一个月的挣的钱了吧。”云罗举了举手中的银子,顺便“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玉镯,这可是她家夫人赏给她的,听说是上好的玉镯呢。      燕宁瞟了一眼那玉镯,笑着说道,“不是我傲气,而是城南距离这里至少两柱香的时间,等我把面送到了城南,面早就失去原来的味道,那么你家夫人特意来吃我家的面还有什么意义,最终还是会说我家的‘一碗好面’言过其实,我不想砸了自己招牌,所以这十两银子我不想赚。”      “说起来,姑娘你这玉镯看起来不错,通透澄净,没有杂物,可惜,玉是认主人的,赏来赏去的可不好。”燕宁就是看那姑娘那么傲气,心里很不舒服,一个玉镯有什么可显摆的。      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云罗面上一红,气的一跺脚便跑出了面馆,跑到了茶馆,茶馆门口那小伙计依然是那么热情。      但此时,云罗觉得那小伙计就是在笑话自己,愤恨地跺了那小伙计一脚,跑上了楼。      “云罗,怎么样了?”那夫人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听到云罗的脚步声,转过头去看她。      “夫人,那妇人实在粗鄙,说怕路途遥远,送到府里后,面就会失去原来的味道,所以不肯给您做面。她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夫人若是真心想吃面,哪怕纡尊降贵也会到她店里吃的。”      那妇人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没用的东西,既然她怕面失去了原来的味道,那就给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去府里做面。”      那杯子摔在了云罗脚边,杯里的茶水溅到了裙翩上,云罗连忙答应,转身又去了面馆。      其他的丫鬟很有眼力劲儿的又给那妇人端了杯茶水。 ☆、又是一个土豪 ?  燕宁是个非常执拗的人,从前哪怕她再斤斤计较,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但是现在,哪怕是一两银子对她来说都是异常珍贵的。      细雨瞧见燕宁一脸惋惜的模样,笑道,“燕姐,你这是在后悔吗?”      燕宁死鸭子嘴硬,“我才不后悔。”      细雨笑而不语,端起一碗面,放上各种作料,她记得那个客人说只要一点辣,便只是舀了一小勺辣椒,然后给客人端了过去。      几个客人将铜钱放在了托盘上,细雨对他们笑着,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时不时地又有人到店里来吃面,燕宁喘口气之后继续和面、擀面、煮面、盛面,将两碗面盛到碗里,燕宁高声喊道,“细雨,来端面啦。”      “又是你啊。”燕宁一抬头又看到那个丫鬟,“又有什么事?”      “我给你五十两,你到我们府上去煮面。”云罗被燕宁落了面子,又在她家夫人那里没讨到好,脸色不好看的很,态度也强硬了许多,燕宁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燕宁抬头,悠悠地看着云罗,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不去!”      “嘿,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执拗呢,五十两都不要,你是不是疯了?”云罗顿时恼了,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许多,使得店里正在吃面,或是正等着吃面的客人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你疯了我都不会疯,我就是个做面的,当不起你家夫人那五十两银子,三文钱的一碗的面,你们夫人用了五十两,面吃到嘴里又不合心意,你们家夫人就觉得这五十两的面一点儿都不值,一怒之下,让人砸了我这铺子,你说该当如何?”      燕宁反问道,其实大户人家多半有这点儿毛病,自己口味与众不同就怪到煮饭的人身上,再加上有什么样的丫鬟就有什么样的主人,看着刁钻的丫鬟就知道那位未曾露面的夫人八成也是个难伺候的。      燕宁又不是她府上的奴仆,何必受这个气。      云罗无言以对,想了想,便存了挤兑燕宁的心思,“你对你家的面这么没有信心吗?看来你都很清楚,你的面根本就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好吃,你若是不给我们夫人做这个面,我就跟别人说,你这面根本就是言过其实,不吃也罢。”还越说越大声了。      燕宁嗤笑,“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口味,所谓众口难调,只要有人吃我的面,有人觉得我的面好吃,每个月卖面挣的钱足够维持我们的生计,我就觉得我的面不是言过其实。”      “况且,一个姑娘家家的,不要动不动‘我就告诉别人’‘我就跟别人说’,跟那些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我话就撂这儿了,你们夫人来吃,我们就好好招待;不来,我们也不会遗憾。姑娘请自便,我们还要做生意。”      燕宁大概是开启了嘴炮模式,再加上气势汹汹,说得云罗一愣一愣的,后来又添油加醋地跑到她家夫人跟前说上了一通。      燕宁淡定地煮着面,其实心里好纠结,那打了水漂的五十两银子。      也只有细雨瞧得出来燕宁眼睛里的那点儿波澜。      至于那位妇人听了云罗的话,不气反笑,在云罗的搀扶下,决定去会会燕宁。      刚刚走到门口,惊讶地发现竟是熟人,那位妇人不由地笑了起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呀。”      燕宁抬头看到一旁的云罗,但对于旁边的妇人就不认识了,但听她的语气似乎是认得的,这样燕宁就纠结了,就怕在熟人面前露了馅。      “既然是燕姐姐,那妹妹我就不计较那么多了。燕姐姐有空,一定要来苏府看看妹妹啊,毕竟自从各自嫁人后,就没有见过面了。当年,我们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呢。”说完便捂着帕子娇笑。      见燕宁面色难看至极,那位妇人终于走了。      细雨上前,关切地询问道,“燕姐,你还好吧?”细雨也估摸出来了,那女人应该是燕宁认识的。      店里看热闹的人也明白了,这俩啊就是好姐妹,后来嫁人之后,身份天差地别,今日见面就分外眼红了,没看到老板娘的脸色那么难看吗?      燕宁其实是想如厕,憋的脸色通红。      店里一个锦衣男子抬头看了看燕宁,又瞧了瞧碗中让人食指大动的面,接过小厮递来的银箸,夹起了一块肉尝了起来。      燕宁估摸着那妇人不会再来了,便放下心来,即便是来了她也不怕,只要不提往事,她就板着一张脸,便可化险为夷。      果然,那妇人没有再来了。      幸好没有收下那五十两银子,不然到时候再发现是熟人,这人就丢大发了。      当天晚上,燕宁还数了数手中剩余的银两,因为这几天挣的钱都还没有去钱庄兑换成银两,燕宁就没有仔细去数,原本买铺子,买赵家村的这处房子,还有置办各种东西,那一百两银子也已所剩无几,燕宁现在手里也只有三十多两银子,每天生意好的时候呢,能挣一两多,将近二两银子;生意一般的时候呢,大概会有一两多点儿;遇上下雨天,大概也只有不到七八百文钱了。如果对面茶馆遇上说书的时候,花生米也卖的不错。      燕宁心想,人家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而自己,忙忙活活几个月也才三十两银子。      转而又想,这样的生活毕竟是自己求来的,知足就好,人比人会气死的。      拿出一部分铜钱用在明早买肉和肥肠上,燕宁将剩下的钱包好,装在一个陶罐里,然后将陶罐封口,放在了炕下的一块砖头底下。      第二天,晴空万里,一如昨日那般忙活,燕宁正和面呢,却来了个不速之客,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      燕宁连帝后都见过,不是一般人有什么好稀罕的,无差别地说了声“客官吃面里边请”便继续和面了。      那男子身高八尺有余,白面髯须,与人说话时眼神里便带着三分笑意,一身锦衣更是显得此人绝代风华,睥睨万物。      “这位大嫂,在下是来找你的,烦请借一步说话。”说起话来也是有礼有节,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燕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将面擀好,因为有个客人要吃面皮,燕宁正给他擀面皮呢,面皮自然比面条麻烦些,所以若是吃面皮就要收四文钱,那人也是同意的。      因为这个,钟茂勋还说燕宁是没有底线,本来说好至卖面的,现在又是面皮又是花生米的,过几天是不是要找个人在店里唱评书啊。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这儿也忙不过来,要不你看到里面那位姑娘没?有什么事跟她说也成。”燕宁腹诽,怎么人人都喜欢“借一步说话”?      可见借一步说出来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那人看都没有看细雨,直接盯着燕宁看,直到燕宁将面皮捞在碗里,喊细雨来盛卤子。      “嫂子好厨艺,呆着这种小地方屈才了。”若不是男子眼睛里透着认真,燕宁都以为他是在讽刺。      燕宁摆摆手,“我就是个卖面的,有什么屈才不屈才的。”我就是个卖面的,你能从我一碗面看出我厨艺好,你也是蛮拼的。      燕宁记得昨晚做的糖醋里脊就把醋放多了,酸的细雨刨了好几口饭才缓过劲儿来。      “好像在下还没有告诉你,在下乃是京城齐家的二爷,掌管了京城有名的酒楼八仙楼、有名的布庄云织锦、有名的歌舞坊万花坊、有名的……”      “等等,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人不会是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显摆自己有多富豪吧?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先把自己的身家跟大嫂说清楚。”那人紧接着说道,“在下姓齐,名豫章,字洪都。”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燕宁看着他,这名字起的也太随便了吧。      那人惊讶,“你也知道?”      多新鲜啊,“说正事比较重要。”      男子想了想,便开口说道,“大嫂你厨艺不错,呆在这小地方实在有些屈才,在下身家不菲,却四处游历,为的就是找到在各方面厨艺好的人,与在下一起到京城参加京城的天下第一楼的比试,现在就差面条师傅和糕点师傅了。到时候,银子自然是少不了的,在下还会诚邀大嫂到我八仙楼当掌勺师傅,到时候必然会名满天下。”      燕宁心想,这人给画了一个多大的饼啊,什么天下第一楼的比试,什么八仙楼掌勺师傅,什么名满天下,自己什么水准自己还不清楚吗?      燕宁十分地清楚,况且她也不想去京城,“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恕我帮不了你。”      “大嫂,莫不是不相信自己?在下也算是尝遍天下美食了,大嫂的面鲜香味美,定然能够在比试中拔得头筹。”      “不用多说了。”? ☆、英雄救美 ?  燕宁非常清楚自己那几斤几两,哪怕齐豫章极力劝服,燕宁都没有松口,反倒是周围支着耳朵听稀罕的客人,七嘴八舌地来劝燕宁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老板娘。”      “就是啊,到时候挣了银子别忘了我们这些乡里乡亲啊。”      “京城多好啊,繁华,又有很多达官贵人,说不定老板娘还能梅开二度呢哈哈哈。”      ……      细雨没有吱声,心想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钟茂勋,虽然燕宁已经拒绝了。      “怎么?是吃腻了我的面?想赶我走?”燕宁佯装生气,“京城有什么好的,乱花渐欲迷人眼,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就喜欢在这小地方呆着了。”      不管是不是上辈子那个地方,她都呆够了,现在平静是她求来的,她不希望再亲手打破。      “太傻了你,八仙楼哎,我听我表哥的岳父说,八仙楼就一个酒楼,一楼摆上三百桌酒席都不成问题。”这位小哥的表哥的岳父的二女儿是嫁到京城去的。      “我也听说了,八仙楼的美食相当多,就那烤鸭,吃的你连舌头都能咬掉。”这位也很夸张。      “听说,那里的达官贵人都会到那里吃饭,就连当今圣上带着贵妃娘娘都品尝过那里的美味佳肴呢!”圣上大概是很闲,嫔妃出宫?别逗了。      燕宁失笑,“看吧,八仙楼那么好,我这水准,你们才吃了几天就嫌弃到要撵我走了,那我要是去了八仙楼,岂不是砸了八仙楼的招牌?”      燕宁说的也在理,众人也没有嫌弃燕宁煮的面,不然也不会经常来这儿吃面了,只是赶到一起凑个热闹,而燕宁也是怕谣言越传越夸张,跟大家伙解释一番,表明自己并没有去京城的意愿,不管是参加那什么比试,还是去八仙楼当大厨。      说实在的,燕宁觉得齐豫章多半有病。      燕宁的外祖母是醉仙楼的掌勺没错,但燕宁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自认为跟外祖母比起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而齐豫章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目的撺掇自己去参加那个比试。      真要想赢那个比试,燕宁可以建议他去找她外祖母。      虽然齐豫章说自己还会来的,燕宁压根没把他说的事儿放在心上,该开自己的面馆就开面馆,哪怕他每天都来面馆坐着,要一盘炒花生米,喝一壶自带的佳酿,这些都跟燕宁没有关系。      最让燕宁无奈的是,这人就是个话唠,压根不能安安静静地喝酒,时不时地跟燕宁聊上两句。      燕宁忍了许久,终于把细雨喊到了一旁,无奈地询问道,“有没有跟你们爷说?”      “爷说你自己可以解决好的,不需要他多管闲事。”细雨忍着笑意轻声说道。      燕宁激动地抓着细雨的双臂,欲哭无泪地说道,“需要,需要,我非常需要。”然后瞟了一眼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和细雨的齐豫章,“你看你看,他再呆这儿,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没看到不知情的人都在指指点点吗?”      “细雨,你是我亲妹妹,姐求你了,快喊你家爷来吧,这时候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细雨“噗嗤”一声笑,调侃道,“燕姐,你也有不能解决的事儿啊。”看到燕宁的怒意,赶忙不怕死地补充一句,“相信爷希望看到你亲自求他。”      燕宁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跟他跪了都成,快去吧,细雨,好细雨~”      央求了细雨好久,顺便答应晚上做水煮鱼,细雨才运足内力,飞上屋顶,往风筝巷钟府去了。      燕宁默默祈求钟茂勋快出现,转头便看到一直在对着她笑的齐豫章。      原本觉得齐豫章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挺顺眼的,但是燕宁现在看他那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趁着现在店里不忙,燕宁默默地走到齐豫章对面坐下,“你要怎么样才走?”      “你跟我去京城。”齐豫章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除了煮面不会别的。”燕宁无奈地再次强调,但齐豫章说了,“在下说了,厨艺比试就差一个煮面的和一个做糕点的了。”      “你可以先去找做糕点的,说不定你会遇上既会做糕点,又会煮面的。”      “比试时,糕点和面条是同时进行的,难不成有人可以一心二用?”      “我煮的面也不好吃,绝对比不得你们八仙楼的大厨。”      “你何必妄自菲薄。”      “我觉得你可以去找我外祖母,我外祖母曾经是大酒楼的掌勺,我只从她那儿学到了皮毛。”      “敢问你外祖母身在何处?”齐豫章不傻,以燕宁的年纪,外祖母说不定都去世了。      燕宁悠悠地说道,“去世了。”      那个“了”字话音刚落,便听到元宝大喝一声,“老板娘!”      燕宁惊愕,转过头来,看到钟茂勋带着钟奎、元宝还有一些人出现在门口,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亲娘啊,来的太及时了,细雨,姐晚上给你做好吃的,一定不会像上次一样多放盐。      “过来!”钟茂勋冷哼一声,瞪着燕宁,命令道。      燕宁站起身,缓缓走到钟茂勋跟前,还没有到钟茂勋跟前,就听到齐豫章的声音,“哪里来的无胆鼠辈,敢来这儿砸场子!”      元宝郁闷,这话不是应该由他来说吗?怎么抢别人的话?      齐豫章轻蔑地瞧了一眼钟茂勋和他身旁的小喽啰,打算来一出英雄救美,到时候燕宁肯定感动地哭着喊着跟他走,到时候……嘿嘿嘿。      燕宁看到钟茂勋凶煞非常的目光,默默地走到了他跟前,而店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早就吓得躲到院子里去了,生怕遭了秧。      “是男人的话就放开老板娘,跟我单挑。”齐豫章冷哼一声,“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钟茂勋很自然地将燕宁搂在怀里,手臂紧紧地搂着燕宁的细腰,“你算什么东西,敢在爷的地盘上撒野,还敢妄图拐骗爷的女人?”      燕宁惊愕地抬头看着钟茂勋,因为靠得太近,便只能看到他下巴,还有淡淡的香气,像是茉莉花香,因为这一抬头,燕宁觉得搂着自己腰的手臂更紧了。      “你的女人?”齐豫章错愕地看着钟茂勋和燕宁,随即否定,“就你那模样有女人跟着你?别逗了。老板娘一定是被强迫的。我告诉你,最好放了她,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钟茂勋冷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不客气。元宝上。”      元宝虽然憨了些,但武艺还是过得去,至少细雨是打不过他的,没想到在三招之内就被齐豫章扭住了胳膊。      齐豫章毫不留情地嗤笑钟茂勋是“中看不中用”,眼睛还往钟茂勋下面瞄了瞄,意有所指。   钟奎跳出来,齐豫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钟奎一拳打倒了,直呼钟茂勋不公正,于是又被钟奎踹了几脚。      钟茂勋冷哼,“在爷的地盘也敢这么嚣张,来人呐,给爷丢出去。”转而看向齐豫章带来的小厮,“你们是要自己滚还是爷给你们丢出去?”      那几个小厮连忙跑了出去,而齐豫章也被丢了出去。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给小爷等着!”然后在几个小厮的搀扶下离开了西街。      钟奎挥手,钟府的人都离开了。      而燕宁还一直处于呆愣状态,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钟茂勋搂在怀里,赶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干什么?”      却瞧见细雨对她眨眨眼,也不知道是想告诉她自己这么快就把钟茂勋叫来了,还是为了别的。      钟茂勋无辜地看着燕宁,“你又这般过河拆桥?也不知道是谁求着细雨把我请来的,现在反倒怪我了,唉,好人难当啊。”      转头看着还在院子里躲着,或是伸着头看动静的食客,“怎么?你们还想再吃一碗面?”      几个人连忙摇头摆手,纷纷表示要走了,燕宁赶忙拦着他们,“还没给钱呢!”      钟茂勋嗤笑,“瞧瞧你,苏夫人给你十两银子你不要,五十两银子也不要,那个齐豫章要你去京城八仙楼当掌勺你也不肯,现在却为了几文钱斤斤计较。”      燕宁将从那些人那里收来的二十几文钱收到钱袋里,放在怀中,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几文钱我收了心里踏实,那些银子要了,恐怕天天晚上做噩梦。”      “你跟我要那一百两的时候怎么没有天天晚上做噩梦?”钟茂勋还不知道燕宁是这么想的。      燕宁想了想,“主要是你非要报答救命之恩,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我这也是为了让你表达出自己的善意,免得以后你心存愧疚,这样,我这是做了好事,自然没有必要内心不安了。”      “不过,齐豫章会不会回过头来报复啊?”      “放心吧,他有脑子的话,就不敢得罪爷,况且为了你,也不值得。”      “你!”   ? ☆、掐架 ?  虽然知道钟茂勋嘴上没好话,但听到他这么说,燕宁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是啊,为了我,的确不值得。”那么,他做的那些事,大概也是自己想多了。      钟茂勋没有听出燕宁已经处于冒火的边缘了,还一直刺激着燕宁,燕宁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既然如此,你还呆在这儿做什么?报恩也报完了,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晃?”      钟茂勋终于意识到燕宁是真的冒火了,拉住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的长凳上,“不是说了吗?你可以跟我提三个要求,第一个,我帮你讨了和离书;第二个,我给了你一百两银子,让你开面馆;第三个,你想好没有?我想你是没想好,你没想好,我想好了啊,救命之恩嘛,自然应该以身相许了,哪用得着那么麻烦,你觉得呢?”      燕宁抬眼看着眼睛里满是笑意的钟茂勋,认真地询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钟茂勋笑着说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钟茂勋身为男人也不含糊,直接对燕宁说,“我想娶你为妻。”      诺言还没有说完,钟茂勋的手就被燕宁甩开了,钟茂勋的预想里,燕宁会错愕,会犹豫,但不会拒绝,若是问钟茂勋为什么这般自我感觉良好,或许是他陷得太深了。      燕宁听到钟茂勋的话第一反应不是感动,不是惊愕,而是气愤,她愤然地甩开钟茂勋的手,站起身来,“你要娶,我就要嫁?你以为你是谁?钟茂勋,没想到你这么自以为是!”      钟茂勋是有那么一刻错愕的,着实没想到燕宁是这样的反应,愕然起身,“你为什么不嫁?”      燕宁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钟茂勋,“因为我不想嫁你。”      “那你想嫁给谁?”也许是被燕宁刺激了,钟茂勋说话也有些冲动,“不嫁我,难不成嫁给那个齐豫章?你不会以为那个齐豫章想把你拐到京城是看上你了吧?人家替自己找继母呢。他家老头子发家后抛弃了自己的结发之妻,什么都有了反倒惦记起结发之妻了。就因为你长得像那老头子的结发之妻,齐豫章为了讨好他,就想把你拐到京城去做继室。”      “你是觉得我不配?”燕宁听后也没有很诧异,只是对于钟茂勋的语气很不舒服。      钟茂勋嗤笑,“他不配。”      燕宁刚想笑,却又被钟茂勋接下来的话惹恼了,“就你这人老珠黄的模样,也就我眼瞎。”      燕宁怒吼,“你给我滚!”你才人老珠黄,你们全家都人老珠黄!      钟茂勋也怒了,这女人真是一点儿都不温柔!拂袖而去。      燕宁呼口气,瘫坐在长凳上发愣,她为什么把事情弄成这样,原本她拒绝也好,同意也罢,都可以好好说的,况且,钟茂勋说话向来那般毒舌,自己太冲动了。      而走远的钟茂勋也很郁闷啊,自己怎么能乱说话伤人心呢,钟奎告诫过她,别以为女人都是百毒不侵的,自己再那么说话带刺,肯定要糟。这下,果然糟了。      燕宁郁闷了,在外面溜了一圈回来的细雨,感觉气氛不对,也不敢吱声,偶尔来的一两个食客,也只能请他们明天再来。      因为心情不好,今天就提早收工了,细雨担忧地望着蹲在院子里洗碗的燕宁,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掰了?      燕宁摸了摸怀里,钱袋还在,然后便锁上了门,这时隔壁许大姐还没有关门,见到燕宁这天这么早,便随意地问了两句。      走到村口,燕宁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两次连前面路上的坑都没有注意到,若不是细雨拉了她一把,她可就摔倒了。      前面有几个从镇上赶回来的妇人,几人说说笑笑,也没有注意到燕宁在身后,说的事情正好是她们在镇上买盐巴的时候听说的。      很多人围观了齐豫章要燕宁跟他去京城这件事,也有很多人看到钟茂勋领着一伙人揍了齐豫章,一个是传说中京城贵公子,一个是阜山镇地头蛇,于是这闲话便像长了腿一般,没几个时辰,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没人敢说钟茂勋的不是,也没人舍得说齐豫章的不是,于是倒霉的那个人便是燕宁了。      燕宁站在她们身后,听到她们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话,顿时红了眼,不是哭了,而是气的,“你们在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燕宁现处于疯狂状态,况且说人闲话被人抓包也容易心虚,几个妇人顿时默不作声了,而另一个褐色斜领长裙的妇人,准确说来是为大婶了,她大概是天不怕地不怕,面对燕宁的质问,没有丝毫畏惧。      一把推开燕宁,大婶微微抬头看着燕宁,“说你咋了,就说的你了,咋了?”      “你再说一遍!”燕宁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婶不屑地瞟了燕宁一眼,“我说你是个被男人丢来丢去的破鞋!破鞋!早看你不顺眼了,你有本事抢男人,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啊!有胆子你打我啊!破鞋!”      燕宁咬着嘴唇,扬起手就给了大婶一巴掌,“你再说!”      大婶以为燕宁是个纸老虎,哪知道燕宁还真的动手了,顿时被打懵了,反应过来便开始抓燕宁的头发,燕宁开始反击,两人互相拉扯厮打。      周围其他人也是懵了,细雨倒是没懵,直接拉偏架,双手抓着大婶的手,高声喊,“你们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经细雨这么一喊,周围人也反应过来了,都来拉大婶了,主要是那大婶看起来就比燕宁强壮,所以她们以为吃亏的一定是燕宁。      燕宁的头发被她抓乱,而左侧脸上还有一道血痕,大概是抓伤的,小臂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   而那大婶头发也乱了,看起来都是没有什么伤,被人拉开了之后,还对燕宁骂骂咧咧的,骂出的话全是“小贱人”“破鞋”之类,而燕宁没有骂回去,她直接打回去,连着给了她两个大嘴巴。   本来她们打架的地方就靠近别人住的地方,有人直接去找里正了。      里正来的时候,燕宁沉默地站在一旁,而大婶一直骂骂咧咧,吵着要让里正给她做主。      吵得里正脑仁疼,“给我闭嘴!”大婶继续哭闹,说自己怎么怎么无辜,怎么怎么凄惨,身上受了多少多少伤,家里的活计有多么多么难做。      “再不闭嘴,你直接去找县太爷给你做主吧。”      终于等到大婶闭嘴了,里正看向燕宁,仔细地瞧了两下,“覃燕娘,又是你!”      燕宁脸疼得厉害,艰难地扯了扯嘴,“的确是我。”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在惹是生非吗?”里正忍着怒气,愤愤地说道。      燕宁嗤笑,“你只说我不许找赵四一家的麻烦,但是我又不能阻止这位大婶找我的麻烦!你身为里正,还是要公正处理的好,不然我真的会考虑去找县太爷评断此事。”      “嘿你个破鞋你还有理了!”大婶一听燕宁如此嚣张,顿时就怒了,那架势就像马上要再来跟燕宁打一架一样。      “闭嘴!”里正严厉地喝止了大婶的唧唧歪歪。      而燕宁给了一个“你看到了吧”的眼神,便不再言语了。      “赵信家的,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里正不相信燕宁的话,也不会相信那大婶的话,便点了个妇人回答。      那妇人自知理亏,简略地把她们几个择了出去,事情的起因主要在那大婶身上,她们几个只是聊了聊今天发生的事。      “我们几个到镇上去买了些盐巴、酱油、醋些作料,听卖盐巴的讲一碗好面上演了一出好戏,走在路上我们几个就在议论此事,然后何嫂子就说了覃燕娘是只会勾搭男人的破鞋。哪知道覃燕娘就站在我们身后,后来,何嫂子当着覃燕娘的面也要骂她是破鞋。后来她们便掐起来了,何嫂子力气太大了,我们几个人拉她都拉不过来。”      事情的经过,主要部分是正确的,燕宁也就没计较她把自己择出去这点。      大婶也就是何嫂子,一直骂骂咧咧,“她就是破鞋!破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规规矩矩做人,赵四怎么会休了你另娶她人?钟茂勋怎么会时常在你那面馆出现?京城的八仙楼的东家为什么让你跟他去京城?敢做敢当,我兴许还能瞧得起你!”      “懒婆娘,你给我闭嘴!整日里不好好在家带孩子,没事儿就出来惹事生非!再敢胡说八道,老子休了你!”何嫂子的丈夫站在一旁,直接把何嫂子的嘴堵上。      “即使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覃燕娘,你赔些伤药钱给赵亮家的,赵亮家的,你给覃燕娘赔个不是。”里正貌似公正地宣布了这个决定。? ☆、表明心意 ?  里正真的是表面公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燕宁受的伤更重,而且脸上还有一道呢。      何嫂子心里也不服气,可惜她的嘴被堵上了没办法说话,燕宁就说了,“我也被她打伤了,你看我这脸,以后让我怎么见人?赔什么伤药费。”      何嫂子的丈夫给燕宁赔了个笑脸,燕宁冷哼,“再敢胡说八道,我拔了你的牙!别以为我不敢。”      里正只好宣布此事扯平了,以后燕宁和何嫂子都不许拿这件事说事,并且嘱咐在场的各位,身为赵家村的人都要谨言慎行,若是再敢造谣传谣,胡说八道,里正就会公正严明的惩治她。      至此,这件事再也无人讨论,却仅仅是在赵家村范围内偃旗息鼓了,在镇上却传的神乎其神,甚至还有两男争一女的说法。      燕宁被细雨搀回来了家,燕宁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还有胳膊上的淤青。      “今天肯定丢人丢到家了。”本来长得就不行,还跟一个疯婆子一样跟那女人打架,“好在我也没吃亏,要不然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细雨找来伤药小心翼翼地燕宁抹到脸上,又拿红花油给她擦胳膊,听到燕宁这么说,细雨笑了笑,“你这亏吃的大了,你看你,脸上、胳膊上,那大婶连点儿伤都没有。”      燕宁小声地说道,“打架的时候我一个没留神,力气太大,把她胳膊扯脱臼了。她在一旁疼得嗷嗷叫,她相公还以为她是装的,就一个劲儿地喊她闭嘴,可算是出了口恶气。”      脱臼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找个跌打师傅就能给医治好,不过难为她疼了这久才被发现了。      燕宁和细雨一致认为何嫂子是自找的。      细雨看燕宁心情好了很多,心里也踏实了,犹豫了许久,还是等到吃过晚饭后,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询问道,“燕姐,你跟我们爷到底怎么了?”      燕宁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终细雨还是得到了一个答案,“是我不够好。”      不够有勇气面对这份感情,不够年轻敢再拼一次,不够好,不足以与之相配。      细雨还是不懂,燕宁只是笑而不语。      第二天,燕宁跟细雨在城门等着城门打开时,便觉得今日有些奇怪,那些人的目光着实有些奇怪,像是看怪物一般。      到了猪肉铺,朱老板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寻常,像是欲言又止。      燕宁问细雨自己脸上有东西吗?细雨道,除了那道血痕,并没有什么啊。      燕宁嘟囔,一道血痕而已至于像看怪物一样看自己吗?      到了铺子,燕宁在切肉的时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觉得今天会客似云来吧,或许她的预感真的是准确的。      生意倒是还一如既往的好,甚至比往常更好,只是那些食客都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倒是许大姐解答了自己的疑惑,燕宁无奈了。      都是这传言给闹的,都来看燕宁是何方神圣了,能够让钟茂勋跟京城的贵公子大打出手。      燕宁本以为这是钟茂勋干的,但在细雨的再三保证下,燕宁才勉强相信,钟茂勋没有这么闲。      从来没有这么迅速地将面卖完,一上午下来,连骨汤都所剩无几了,燕宁无奈地看着那些为了来看自己,特意来吃面的人。      “抱歉,已经没有面了,也没有花生米了,要不,各位都散了吧,明天请早。”燕宁无奈地看着他们,悠悠地说道。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没什么特别之处嘛”,燕宁极其想表示赞同,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难不成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自己长了两个鼻子什么的?      燕宁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十分好笑。      既然也没面可卖了,燕宁早早地熄了火,跟细雨说准备收工了,细雨还很诧异呢,“这么早就收工?”      “昨天不是说给你做水煮鱼嘛,也没顾得上,关了门之后,咱就去菜市场买鱼。家里好像也没有辣椒了,再买些辣椒,买些胡椒,嗯其他的作料都还有。”      细雨看燕宁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便没有多问,也只是点头同意了。      到了菜市场,也有许多人打量燕宁,有些认识燕宁的还跟燕宁打了招呼,但燕宁总觉得她们的笑容带着些深意。      燕宁被人像看耍猴的看了一天,明白个中缘由,对此也无奈了。      左手提着草鱼,右手提着辣椒、胡椒等作料,燕宁与细雨有说有笑地正打算出城,一眼就看到站在城门口的钟茂勋。      燕宁假装没有看到他,加快脚步,从他身旁走过。      忽然左手被人抓住了,燕宁转过头来,客气地笑了笑,“不知道你有何事?”      钟茂勋绷着一张脸,拿过燕宁手中的鱼和作料,交到细雨手中,“细雨,你先回家。”      说着便拉着燕宁往河边走,钟茂勋死死地抓着燕宁的手腕,任凭燕宁的手劲再大,燕宁也挣脱不开。      钟茂勋在燕宁面前很少动怒,在燕宁的记忆中,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了然于胸的模样,即便是生气了,那也是因为燕宁惹怒了他。      燕宁任由他拉着,也没有特意去关注大街上过路人的目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宁才跟随钟茂勋的脚步停了下来。      “覃燕宁,你还记得这里吗?”钟茂勋拉着燕宁,望着不知边界的河川,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些感怀。      钟茂勋的声音很独特,像是广阔的河流,给人一种心情舒畅的感觉。      燕宁注意到,他不是叫自己“刻薄姐”,就是“燕娘”、要不然就是“宁宁”,似乎从来没有喊过自己“覃燕宁”。      “自然是记得的。”这里是乞巧节放河灯的河边,是钟茂勋对自己说“生辰快乐”的河边,是钟茂勋送给自己木雕的河边。      只是想到那个木雕,燕宁的脸有些扭曲了。      “有些话应该早些说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说会不会太晚。”钟茂勋望着那奔向东方的河流,轻声说道,“我很钟意你,想娶你为妻。”      “你说过了。”燕宁无奈地说道。      “从来没想到会在那样的状况下遇见你,衣服被刺破,满脸是血,性命垂危,但我想这就是缘分吧。”      “救命之恩,我给你几百两银子也可以报答,可是当时偏偏选择了一个更加麻烦的办法,这也是缘分吧。”      “看着你被赵四欺负,我就想帮着你出气,又怕你心里太过惦记他,巴不得你早些忘了他为好。”      “一不留神,那赵夫子就抢占了时机,幸好,他是不合你心意的,不然我怕我会后悔终生。”      “你虽然已经美貌不再,但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最美的,哪怕仙女下凡也比不得你万分之一。”      “我想娶你为妻,想护你周全,想给你一个家。”      ……      燕宁已经憋到内伤了,而钟茂勋还在“深情款款”地诉说着情意,燕宁实在忍不住了,便蹲在地上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肠子都打了结。      钟茂勋心想,难道宁宁是被自己感动哭了?      燕宁站起身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你说完了没有?”      钟茂勋心想难道真的有这么感动?怎么觉得十分不对劲儿呢?讷讷地回答道,“还没有。”      “你别说了,我肠子都要打结了,呵呵呵。”      钟茂勋:……      燕宁笑够了之后,叹口气,特别认真地说道,“你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左一句‘这都是缘分啊’,右一句‘这都是缘分啊’,一听便知道是别人给你支的招。是教你的?”      钟茂勋看着燕宁,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最终还是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钟奎。”      “都猜到是他了,把哄细雨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燕宁撇嘴,钟奎没少哄细雨,别以为她不知道。      而钟茂勋听完后,那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我想,若是你,你一定会说,哎,覃燕宁,爷看上你了,好好在家呆着,明天爷就让媒婆上门提亲,你要是敢跑,爷就打断你的腿。”燕宁憋着嗓音模仿起钟茂勋来倒是很像。      但钟茂勋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一把抓着燕宁的双臂,“既然知道,你还等爷说,看爷笑话!你知道爷忍了多久才没把钟奎拉出去打一顿吗?”      燕宁反问:“怪我咯?”      “你脸上是怎么了?”      “小伤而已。”      “宁宁,我是认真的,我从来没有这般怀疑过自己,怀疑自己在你心中够不够分量,怀疑自己值不值得让你托付终身。”      “我怕你嫌弃我是个粗莽之人,嫌弃我长相吓人,嫌弃我的蛮横霸道,我想变成你心中最爱的那个人的模样。”      “我想光明正大地揽你在怀中,想时时刻刻都看见你,想你无论遇到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想你的对我的感觉就跟我对你是一样的。”      “我想对你好,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最主要的是,希望你把我这个人也收下。”      ? ☆、相濡以沫 ?  燕宁真心觉得,钟茂勋后边那些霸道蛮横的话更得她心,比钟奎教他的那些牙都要酸到的话好的多,因为后边所说的话才符合钟茂勋的性格,才是他发自内心的。      不知不觉中,钟茂勋已经说到儿子娶媳妇了,燕宁连忙打断他,“再说,你都要抱孙子了。”      钟茂勋拉着燕宁的手,欣喜异常,“你答应嫁给我了,对不对?”      燕宁拉开钟茂勋的手,也说了说自己的真心话,“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克夫命,六亲缘薄吧,总是太蠢,把虚情假意当成是真心,还在沾沾自喜,其实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不想再成为这样的傻瓜,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每天早上起来,跟细雨到镇上开店,然后回家在煤油灯下将自己今天赚的钱数上好几遍。”      此时钟茂勋的想法就是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做作茧自缚,若是当初自己不给她那一百两,不把西街的那间铺子低价卖给她,不把细雨派去保护她,不为她打点好一切,当她被人欺负了也不为她出头,那么现在,她应该会死乞白赖地求着自己收留她。      “我也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也不可能做到一帆风顺,从你答应给我的那一百两开始,不,准确说来,是从你帮我讨要和离书开始,我就注定要亏欠你了,不是不知道那间铺子的真正价钱,不是不知道细雨原本是你府中的护卫,不是不知道你为我在各路打点的一切,不是不知道你将齐豫章什么来路都打听地一清二楚是担心我,我真的很感谢你,感激你,还非常地感动。”      “可是,我……拿什么来报答你?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我什么也没有什么藏宝图啊,身世之谜啊,所以你也应该不会贪图我什么。”      “自爹娘去世后,这般对我的人也就只有兄长了。”      “虽然你长得凶神恶煞的,为人又很蛮横霸道,但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好人,比这世上的好多人都好。”      钟奎告诉过钟茂勋,当一个女人对你说“你是个好人”时,你就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我对你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变成你厌恶的模样,害怕有一天你终究会对我有所厌恶。恐怕到时候,我们只有互相伤害,然后以恨对方一辈子作为结果。”      “我们还是这般过下去便好。”      说完燕宁擦了擦脸上的泪,决绝地离开了,这大概是一对夫妻的归宿,相敬如宾,到相敬如冰,再到相敬如兵。      钟茂勋站在原地,没有阻止燕宁离开,因为他觉得燕宁说的很有道理,他无言以对,只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燕宁回到家中,天刚刚擦黑,忽然狂风大作,风沙漫天,燕宁捂着眼睛,进了屋,将钱袋放在柜子中,等着吃过晚饭后再数。      细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燕宁的脸色,见她没有高兴之色,也没有难过之色,心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怀疑。      燕宁淡定地宰了鱼,因为细雨更喜欢吃鱼片,燕宁便把鱼切片,然后用各种料腌了一下,稍后炒料,将充满红红辣椒的一锅油浇到了鱼上,一锅水煮鱼便做好了。      细雨尝了下,顿时泪流满面,惊呼,“燕姐,胡椒和花椒放多了!”      燕宁尝了尝,顿时呛得说不出话来了,欲哭无泪地说道,“唉,我的厨艺真的不行啊。”      为了不浪费,两人还是含泪将一整锅水煮鱼吃完,细雨是因为被又麻又辣的水煮鱼呛得,而燕宁,也说不清楚是被呛得,还是因为心里难过。      因为自己也双眼含泪了,细雨见到眼泪簌簌往下掉的燕宁便只觉得她是被呛得,还笑话她来着,哪里知道,燕宁心里难过着呢。      明明不想拒绝,不想放弃,却因为心中的顾虑拒绝了,放弃了,那种感觉,真的……燕宁只能把自己辛酸的泪水掩盖在水煮鱼中。      吃过晚饭,燕宁的眼睛依然红红的,细雨顾着把狗牵到厨房拴着,便没有注意到,燕宁蹲在一旁洗碗,眼泪也掉到了洗碗水里,融为一体。      慢慢地外面下起了小雨,燕宁这心里更难过了。      坐在炕上,燕宁将沉甸甸的钱袋里的铜钱和碎银子倒出来,因为有些熟客几乎每天下午都要在燕宁这里要一碟花生米,然后去对面茶楼里或听评书,或听唱曲,或听说书,所以会提前给自己一些碎银子,这样省得每天都给钱了。      燕宁将铜钱翻来覆去数了好多遍,然后把陶罐里的碎银子一并拿出来数,然后将给细雨的月钱拿出来。      细雨本来就领着钟府里的月钱,每个月有十两银子,自己这儿这点儿月钱根本不算什么,但燕宁非要给,她也只好收下,给多给少,她也从未在意过,但燕宁每次都照着店里的生意的好坏给细雨月钱。      燕宁将每一处花的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数完钱,记好帐,将钱放在陶罐里放好,在细雨的月钱给了细雨,燕宁便静静地躺在炕上,无神地望着远处,外面的雨声阵阵,敲打着燕宁的心扉。      记忆中对上辈子的记忆越来越模糊,那些人,不论是恨的人,还是在意的人,都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      在面馆中,燕宁也看到过许多,就如许大姐和她的相公,哪怕心里再怒其不争,在她的心里,只要她相公能够改好,她都是可以原谅她的。      熟客中有个男子,身体不是很好,总好在酒坊里喝酒,他家娘子劝了很多次,他都不当回事。      后来有一次喝酒过后呕了血,便再也不喝了酒了,倒是喜欢上了燕宁那里的骨汤面,他娘子怕他又偷偷喝酒,每次他出门都偷偷跟着他,在面馆门口偷偷地张望,见他一个人在吃面,才放心下来。      燕宁见过她好多次,也聊过几次,从她的话语中,燕宁可以看得出来,他娘子心里很担心他,再哭再闹,也是不想他再伤了自己的身体。      人无完人,他们都不是圣人,他们只是想在相互依靠中度过这一生。      相忘于江湖,倒不如相濡以沫,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这些她都能够明白,只是用在自己身上时,她却退缩了。      辗转反侧,燕宁起身,打算如厕,打开门却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前,燕宁吓得退后一步,手里的煤油灯差点儿没有拿稳,“你怎么来了?”      钟茂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跨进了燕宁的屋子,“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是错的!”      燕宁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时,细雨听到动静,披上一件外衣便出来了,却见到浑身湿透了的钟茂勋,惊愕地询问      道,“爷,你怎么来了?”      钟茂勋抬手,让细雨一边呆着,随手把房门关上了。      细雨默,转头回屋继续睡觉。      燕宁看到钟茂勋把门关上了,把煤油灯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道,“我怎么错了?”      “你说你会变成我厌恶的模样,你说我们会以相互怨恨为结果,你是错的,你说你希望过平静的日子,难道嫁给我以后就不再平静了吗?你说你喜欢每天跟着细雨到西街开面馆,每天晚上数钱,难道我会阻止你继续做生意,不让你数钱吗?嫁给我之后,再也没人说你的闲话,因为你是我钟茂勋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女人,谁得罪你就是得罪我。”      “你以为这里是勋贵世家吗?没事除了斗来斗去就是你黑我一下,我黑你一下。你总说要过平淡的日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明明这就是平淡的日子,你偏偏要把它拒之门外。”      “没有人是不会改变的,二十岁的我喜欢你,就会直接把你抢回家,哪管你愿意不愿意;三十而立,我喜欢你,我会告诉你,希望你也能接受我。你敢说这个改变是坏的,不是好的?”      “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顾虑?这完全是杞人忧天,你知道吗?你怎么不干脆忧虑明天会不会天上下刀子,这样你就不用出门了。你也可以担忧明天天会塌下来,这样你就可以选择现在就把自己了结了。”      “你若是再不开窍,爷不介意做出强占民妇的事来,反正这阜山镇也没人敢说爷的不是!”      是啊,燕宁明白了,自己这跟杞人忧天没什么两样,一直说要过平淡的日子,却不清楚在自己心里平淡到底是什么?      平淡不是时时刻刻都和和睦睦,不是相敬如宾,不是无忧无虑,而是无论遇到什么酸甜苦辣咸,都有人能与自己一起并肩作战,分担欢乐与忧愁。      可为什么这个人是眼前的这个人呢?      大概是他恰好出现在自己面前,恰好喜欢自己,恰好自己也喜欢他,恰好两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 ☆、八卦的村民 ?  燕宁无奈地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钟茂勋,无奈地说道,“真是败给你了。”      钟茂勋其实站在河边吹了许久的风,想清楚之后,便在城门关闭之前飞奔到了燕宁家,这时狂风大作,下起雨来,钟茂勋便站在燕宁门前许久,在他决定敲门的时候燕宁把门打开了。      说完那些话,钟茂勋晕倒在燕宁身上,若是平时他一定能够支撑得住,但是现在他不想支撑,听到燕宁无奈地说“真是败给你了”,钟茂勋勾了勾嘴角。      想着厢房还要收拾出来才能住人,除了细雨也没人知道钟茂勋在她屋里,燕宁便把钟茂勋搀扶到炕上。      因为衣服都淋湿了,燕宁便打算将他的衣服都扒下来,刚把手放在他的腰上,钟茂勋便抓住了她的手,迷迷糊糊地望着她,“你做什么?”      燕宁真觉得自己像是抢占民女的地痞,拽开钟茂勋的手,碎碎念,“你都这样的了,还管谁啊谁的。”      “你说你是不是傻啊,下这么大的雨还在这儿淋雨,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好吗?我又不会跑掉。”      碎碎念之间,钟茂勋的外衣已经被燕宁扒了下来,鉴于他里面的贴里不怎么湿,燕宁也没有顾上,况且,多难为情啊。      “我来不及了……”钟茂勋躺在炕上,抓着燕宁的手,断断续续,说着胡话,“我怕我会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      “傻瓜。”燕宁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知道是该甜蜜还是该说钟茂勋傻。      钟茂勋一直拽着燕宁的手在说胡话,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依然在瑟瑟发抖,燕宁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摸摸钟茂勋的额头,才发现他头好烫。      燕宁顿时慌了,最终还是拍醒了细雨的门,“他发热了,怎么办?这么大晚上的,去哪里找药啊?”      细雨连忙安抚燕宁,忽然想起自己的香囊里有一些药粉,连忙找给燕宁。      燕宁也没有多问,便倒了些水,将药粉搀在水里,喂到了钟茂勋嘴里,刚开始钟茂勋一直缩在一团,死活不喝药,而燕宁一直在跟他说好话,哄着他,这才哄着他喝下了药。      细雨见钟茂勋躺下了,这才放下心,见燕宁揉揉眼睛,连忙扶住燕宁,“燕姐,你没事吧?”      “好困啊。他应该没事了吧?”燕宁还是担心钟茂勋。      细雨保证那药十分管用,以前他们经常几个月都在荒郊野外度过,自然会备着些药,防止擦伤啊发热啊这些。      “刚才我用的凉水,没有关系吧?”燕宁下午烧了一壶水,倒在了茶壶里,早就凉了,燕宁担心凉水会让药粉失去药效。      这个担心倒是多余了,钟茂勋只是多睡了几个时辰而已。      燕宁见钟茂勋也没什么事了,便披上衣服跟着细雨到一起睡了,好在细雨的炕够大,不然也盛不下两人。      因为下雨天,屋里也比较凉快,燕宁便没有打扇,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燕宁听到隔壁的鸡叫声便起身梳洗了,而细雨也起身了,从屋子后面的湿地下挖出一些蚯蚓准备拿来喂鸡和鹅,至于小二黑,只有等到她们吃过饭之后才能喂它了。      细雨正在喂鸡,燕宁正在熬粥,钟茂勋醒了,迷茫地看着屋里的陈设,这里好像是燕宁的屋里。      钟茂勋拍拍头,想起了昨晚来找燕宁的事,说过许多话之后,自己好像便晕了过去。      再瞅瞅自己身上的衣物,钟茂勋暗搓搓地琢磨,自己会不会与燕宁发生了点儿什么吧。      燕宁将粥端到屋里的时候,就见笑得一脸荡漾的钟茂勋,“咳咳咳,喝点儿粥吧。”      然后将饭碗端给钟茂勋,用手背去触碰钟茂勋的额头,在钟茂勋欣喜地目光下,燕宁从容地说道,“你昨天发热了,幸好细雨那里有药粉。今天你还是要去镇上找大夫看诊。”      钟茂勋在燕宁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燕宁看,直到燕宁无奈数落他,他才勾了勾嘴角,抓住了燕宁的手,“宁宁,我真高兴。”      燕宁有些难为情,想要挣脱,但钟茂勋实在抓的太紧了,燕宁没有办法挣脱,“你放手啊,细雨还等着我吃饭呢,吃完饭你就起来吧,跟我们一路去镇上。你昨天的衣服淋湿了,早上煮饭的时候给你烤了烤,还不是很干,你自己回家换。”      “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燕宁说了一大堆,却发现钟茂勋在愣神。      钟茂勋回过神来,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      见燕宁要走,钟茂勋连忙喊住她,“宁宁,我昨天晚上似乎还没有等到你的回答。”      “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要是还不答应,那就是傻瓜了。”说完燕宁不敢去看钟茂勋的脸,转身就走了出去。      钟茂勋望着燕宁的背影,笑了。      到了镇上,三人分道扬镳,燕宁和细雨去了猪肉铺,而钟茂勋回了钟府,细雨顺便调侃了一把燕宁,“爷的眼睛都要黏在燕姐身上了。”      “乱说什么呀。”燕宁难为情地笑了笑,答应时和拒绝时那两种感觉都是释然,但答应时心情更加舒畅。      心境不同,燕宁的神情也不同了,来吃面的食客都说燕宁今天红光满面的,许大姐和酒铺的老板娘没事儿也来凑热闹。      燕宁也只是笑而不语。      燕宁现在无忧无虑的,但赵四那边可就水深火热了。      “燕娘?”店里吃面的一位大嫂看到燕宁将碗放在她面前,还很惊讶,“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燕宁想了想,忽然想起自己还在赵四家的时候,与这位王嫂子一起在河边洗过衣服,燕宁对她也仅限于有些印象而已,要说很熟,也不至于。      以燕娘的性格,能跟她熟的人大概也是嘴上不饶人的那种。      “上次听李嫂子说在镇上遇见你,我还不信呢,我还以为你早就去外乡了呢。”赵四家在村南,燕宁家在村北,王嫂子她们是赵四的邻居,自然在村中无缘相见,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没有,人生地不熟的,我能去哪儿啊。”因为碰巧店里客人不多,燕宁便与她聊了两句,毕竟人家那么热情地跟自己说话。      “也是,赵四他也太不是东西了,可惜乡里乡亲的,也没能帮得上你。”王嫂子刚开始的确厌恶燕宁,因为大家都说燕宁是跟着别人跑了的。      后来听她相公说,是赵四为了娶他那寡妇表妹,又想换些银子,在狐朋狗友的唆使下,便把燕宁卖给了邻村的王瘸子,后来听说燕宁已经跟赵四和离了。      王嫂子便以为燕宁远走他乡了。      “没事,反正现在我也挺好的。”燕宁对现在很满意,这还得多谢赵四呢。      或许妇人就是天生八婆,聊了没两句,王嫂子便开始说赵四家现在的状况,大概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了,“乌烟瘴气”。      听王嫂子说,赵四凑了五十两聘礼娶了表妹,还带了个拖油瓶,这倒也没什么,张氏看着也是个和气、贤惠的人,对赵四、赵大郎、杨氏、赵二郎都是客气的没话说。      一家人倒也过了几天和和□□的日子,但没半个月真面目就露出来了,因为那时候杨氏娘家好像是从院子里的榕树地下挖出了块上好的乌木,卖了钱,分给了杨氏一百两银子。      张氏知道后,就眼红了,那枕头风吹得赵四直接腆着脸跟赵大郎说把那一百两贴补家用,甚至还对杨氏的娘家只给了杨氏一百两表示不满。      赵四逼得紧,杨氏又不肯,赵大郎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两头为难。      张氏在赵四没在的时候呢,就说话阴阳怪气的,就是要逼着杨氏把钱交出来;赵四在的时候呢,张氏就各种通情达理,各种摆事实讲道理。      杨氏态度也坚决,甭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交出来,还说要找县太爷评理,这样张氏和赵四才罢手,但一家子的裂痕也就这样产生了。      张氏只有表现地那么勤快和贤惠,所有的事都是杨氏一个人做的,除了在管钱方面,没有人能从她那里多拿一分钱。      杨氏被发现怀了身孕,张氏还不让她清闲,赵四和赵大郎来说情她就会说了“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还下地干活呢,现在的儿媳妇还真是娇气的很呐。”      赵四和赵大郎想想也有道理。      于是这个家都是杨氏一个人操劳着,这样也罢,张氏和她女儿妞妞还在一旁捣乱,即便是出了问题,赵四也会袒护张氏和妞妞,并且认为都是杨氏做的不对。      还有有一次张氏兴师动众地要找偷了她陶罐里两文钱的窃贼,弄的街坊四邻都知道了,最后却怪罪到了赵二郎身上,赵四把赵二郎一顿痛打。      王嫂子说那天下午她们几个亲眼看到张氏的女儿妞妞拿着两文钱在杂活郎那里,一文钱买了一个簪花,另一文钱买了花生糖。      ? ☆、成亲 ?  只有听到赵二郎被欺负时,燕宁心里还有些难受,其他的人都是自作自受,只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帮到赵二郎,即便是赵二郎在那个家再受欺负,燕宁也是外人了。      即便是找到里正那里,里正也不会公正对待此事,他要维护的一定是赵四,而不是她覃燕宁。      “走的时候,里正就说过,以后是好是坏,我都与赵四一家无关了。王嫂子,以后二郎就麻烦你们街坊邻里多多照顾了,我谢谢你们。”说着便站起身来给王嫂子行了个大礼。      王嫂子连忙扶起燕宁,“看你客气啥啊,二郎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些命苦,能关照一二,我们定然会关照。”      燕宁连连道谢,拒绝了她的饭钱。      王嫂子走后,燕宁心里一直不是个滋味,细雨在一旁劝道,“这命由天定,燕姐你不要太难过了。赵二郎毕竟是赵四的亲生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想想也是,赵四再糊涂,赵二郎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张氏若是再敢欺负赵二郎,我就让奎哥去惩戒她一番,让她再也不敢欺负人了。”      燕宁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恰好店里的作料和面粉那些都要用完了,细雨便留在这边打扫铺子,而燕宁便拿上钱袋到菜市场买些作料,买完盐巴和面粉,燕宁一转身就险些与一小腹微微隆起妇人相撞,忙着致歉,未曾发现这人便是许久不见的杨氏。      “娘。”杨氏这声娘算是时隔许久,在燕宁心里就像是一个惊雷一般。      燕宁虽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也不会忘记当自己被赵四冤枉时杨氏和赵大郎的视而不见和麻木不仁,甚至算得上是帮凶。      若赵四杀人,她们便是递刀子的人。      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燕宁说道,“你客气了,我当不起。”      眼见燕宁要走,杨氏喊住她,“娘,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又来这招,借一步说话就借出许多麻烦了,燕宁决定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忽然杨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腰,蹲下、身子,微微皱眉,“娘,帮帮我……”      自己没惹麻烦,麻烦反倒自己找上门了,燕宁无奈地看着杨氏,“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扶你去医馆?”      杨氏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走路走的太久,有些累了,娘扶我到一旁歇会儿吧。”      燕宁见她也挺可怜的,听王嫂子说她被张氏欺负的挺惨的,无可奈何地扶着她到一旁的石阶上坐着,一边搀着她坐下,一边念叨,“你身怀六甲还一个人出门?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杨氏抓着燕宁的手,哽咽地说道,“娘,你回来吧,家里不能没有你啊。”      燕宁关切的心瞬间冷了一半,说和离就和离,说回去就回去,天下之事岂不是全凭你一张嘴?      杨氏见燕宁无动于衷,便声泪俱下地控诉张氏的恶行,比王嫂子所说的更加具体,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撰的,“我们受点儿委屈也没什么,但二郎他还只是个孩子。”      “张氏她根本就……你在家的时候,家中一切平顺,何曾遭遇过这等事。娘,二郎需要你,相公和爹都需要你啊。你再嫁也不容易,倒不如回去。到时候我跟相公,还有二郎都会站在你这边。就算张氏在厉害,那也是继室。”      燕宁扶额,感情打的这个主意,抬手制止了杨氏的话,燕宁笑着说道,“你信不信我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不信。所以,别把主意打在我身上。你们自己家的事,何须我一个外人插嘴。”      “你说把我说的那么好,只不过是因为张氏比我更可恶,所以你觉得我不可恶,等到张氏蔫了,你要对付的人便是我了。”      “我说的没错吧。本来还有些同情你的,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们好自为之吧。”      燕宁买好了所需的作料,便提着它们回了铺子,见到细雨正在洗碗,燕宁便将作料一一放在罐子中,而后将它们放在橱柜里。      八月初二,燕宁和细雨并没有去镇上,而是好好收拾一番,换上前些日子新置办的衣裳,燕宁还在头上簪了一根金簪,流苏上垂着一颗绿豆大的石榴红宝石。      燕宁虽坐在端坐在堂屋,却又显得局促不安,细雨笑道,“燕姐,你别紧张,些许一会儿,爷和媒婆就来了。”      燕宁听细雨这么一说,嗔怪地瞧了她一眼。      隐约间听到唢呐和锣鼓的声音,燕宁心里更加忐忑了,“细雨啊,是不是有人来敲门了?”      “没呢,燕姐,你太紧张了,放轻松。现在就这样了,那成亲的时候该怎么办?”细雨这个没嫁过人的反倒比燕宁这个嫁过人的还要淡然。      锣鼓喧天,惹来了好些人看热闹,谁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喜事,小孩儿们只顾着看热闹了,大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了。      见仪仗在燕宁和王婶子家门口停着,便有人揣测是不是哪户人家相中了王婶子家的秀玉了,旁边就有人反驳了,“秀玉丫头也才十二,谁那么傻来提亲啊。”      “就是就是啊,我觉得有可能是对面的覃燕娘,前不久不是听说她跟刀疤钟……”      “得了吧你,越说越不靠谱了。”      “你你你,怎么就不靠谱了,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      钟茂勋一身暗紫色华裳,除却脸上那道疤还是很气宇轩昂的,他也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却没有理会,一脚跨到了燕宁家门口,亲自去敲门。      开门的是细雨,见到钟茂勋格外高兴,“各位,里边请。”      钟茂勋在媒婆和钟奎、元宝等人的跟随下进了院子,抬聘礼的人也跟着进去了,最后进院子的是依仗。      燕宁见到钟茂勋时心里格外的紧张,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见到手下将聘礼都抬到了堂屋,燕宁心想钟茂勋也是大手笔啊,这盛聘礼的盒子就值不少钱呢。      提亲这种事一般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所以媒婆也是循例问了几句,然后双方交换了庚帖。      古代婚礼有“六礼”之说,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在阜山镇的风俗习惯中将六礼简化,更加注重亲迎之后的“合卺”、闹洞房以及成婚三日后的“回门”等。      婚期定在了九月十六,九月十六那天,天忽然下起了毛毛雨,媒婆对正准备去迎亲的钟茂勋说:“热了这么多天,偏偏在二爷迎亲这天下雨,可见上天也觉得这是件喜事啊。”      周围人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喜庆话一个劲儿地说着。      钟茂勋身着吉服,胸前绑着一个红绸子做成的花球,嘴角不像是平时那样微微勾起,而是咧开,露出了那一口大白牙。      小孩子童言无忌,大笑钟茂勋笑起来好傻。      燕宁一大早就被喜娘和媒婆喊醒,给自己妆扮都用了两个时辰,燕宁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一旁的细雨。      院子里围着看热闹的乡亲邻里,大部分都是村北的,细雨都一一给她们发了喜糖和喜饼,也得了每个人的恭喜。      小孩子们有糖吃心里是最高兴的,哪管大人心里是怎么个纠结法儿,欢欢喜喜地绕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或是逗一逗脖子上被扎了个小红绸子的小二黑。      钟茂勋来的时候,他们也不害怕,而且还欢欢喜喜地拍着掌大喊,“新郎官儿来了,新郎官儿来了!”      吉时到了,燕宁便被媒婆背着上了花轿,而要赶去钟府喝喜酒的乡亲也跟着花轿去了钟府,反正燕宁邀请了,他们自然是敢去的。      面馆周围的几家邻居也被燕宁邀请了去,反正周围这些邻居也很好相处的,跟燕宁也比较熟。      家中的鸡鹅狗暂时还未做处置,钟茂勋只是派了一对夫妻在这里看家,顺便喂喂鸡鹅,打扫打扫屋子啊什么的,除了燕宁和细雨的屋子是被锁上的,其他的屋子他们都可以随意进出。      燕宁坐在轿中,头盖红盖头,手拿红苹果,怀里还揣着一包细雨给了她垫肚子的小点心,燕宁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只觉得今天的路比往常都要长的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中终于停了下来,燕宁心中一凸,抿了抿嘴,便听到钟茂勋的声音传来,“宁宁,抱。”      接着,燕宁便被钟茂勋拦腰抱起,心跳得实在厉害,燕宁的手紧紧地抓着钟茂勋的衣服。   拜堂过后,主持高喊,“礼成!送继夫人到新房。”      燕宁抓红绸的手一紧,继夫人……自己这是步了外祖母的后尘?      转而便听到钟奎的呵斥,“夫人就是夫人,乱说话,小心舌头。”      主持赶忙喊道,“送夫人到新房。”      燕宁被搀扶到了新房,而钟茂勋去陪着众位亲朋好友喝酒去了。   ? ☆、有孕 ?  燕宁坐在绣榻上,头上虽然盖着盖头,心里却在听外面的动静,忽然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燕宁立即做好,这时几个欢喜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闹洞房来的。      毕竟是钟茂勋的洞房,可没人敢胡闹,假意闹了两下便成群离去,走之前还送给了钟茂勋和燕宁一个揶揄的眼神。      钟茂勋一把将燕宁扑倒,啃干净了。      第二日,天刚亮,钟茂勋便醒了,身边躺着的是燕宁,钟茂勋见燕宁睡得安宁,又缓缓闭上双眼。      被丫鬟喊醒时,燕宁格外尴尬,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是不是迟了?姑姑和姑父不会生气吧?”      钟茂勋的近亲也只有嫁给漠城太守的姑姑了,“放心吧,姑姑是个和气的人,姑父最听姑姑的话了。还有那几个魔王,莫要理他们便是,反正过几日便会走了。”      钟茂勋所说的“魔王”是那几个表弟表妹。      燕宁第一次见钟茂勋的姑姑,心里说不上来的紧张,大概是怕姑姑不喜欢自己。      其实燕宁也是想多了,姑姑钟氏既然能够降得住那几个混世魔王,自然也不是那等庸俗之人。      燕宁只在刚和离之后的那几天在钟府呆过,后来便没有来过了,自然钟府的路她也不是十分熟悉,好在有钟茂勋的指引。      到了厅堂,燕宁差点儿被眼前的景象吓住,这满满当当的一屋子是怎么回事儿?好在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燕宁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跟在钟茂勋身后缓缓走到主座之前几尺远的位置。      燕宁缓缓跪在前面的垫子上,给姑姑和姑父敬了茶,想象中故意刁难人的事儿并没有出现,燕宁倒是对这姑姑高看一眼。      钟茂勋父母早逝,这姑姑就相当于母亲了,身为婆婆,谁又看得惯儿媳妇呢?      “你叫燕宁是吧,燕宁啊,以后姑姑就把阿勋交给你了。你们夫妻俩以后一定要相扶相持,和睦相处啊。”      听姑姑这么说,燕宁心中有所触动,这话应该是岳父对女婿说的话吧,怕婆家欺负女儿,便叮嘱女婿要照顾好女儿的岳父。      “是,姑姑。”燕宁轻声说道。      然后交换见面礼,燕宁的针线还是拿得出手的,随后便奉上了姑姑姑父做的鞋,给表弟表妹缝制的香囊。      还有给表弟表妹的儿子女儿们的长命锁。      屋子里之所以有这么多人,主要是姑姑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然后再加上儿媳和女婿,再加上下一代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便有了这几十号人。      燕宁有时候还挺同情钟茂勋的,这么多人,逢年过节的时候得封多少红包啊。      燕宁没有见识到几个表弟表妹是怎么魔王的,倒是见到了几个小魔王,可以想象钟茂勋面对他们时内心是多么的痛苦。      成亲前,燕宁都跟钟茂勋说好了,即便是成亲之后,面馆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不能荒废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招牌。      所以,成亲第三天,燕宁心里就闲不住了啊,若不是第二天要“回门”,她会立马杀到面馆开张的。      至于回门呢,那就更简单了,就当是去踏秋,到赵家村的家里吃一顿午饭,便可以回去了,反正回门原本就不能在娘家留宿的。      对了,要把小二黑带上,没有它在脚边转,燕宁还怪想它的。      一碗好面又重新开张了,听说老板娘是刀疤钟的婆娘,好些人来看热闹,也有些人是好几天没吃这里的面怪是想念的。      燕宁说自己刚刚成亲,所以今天的面前四十位免费吃,每一位吃面的客人还送一小盒喜饼,大家都想占便宜,于是很多人都来了。      其实是钟茂勋一激动,订制喜饼的时候订多了,吃起来那么腻,放在那儿又浪费了,所以燕宁便找了个由头把它们送人。      最后反而得了个“慈善”的名号,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今天钱没挣多少,就是图了个高兴,燕宁也是想告诉自己,不论发生了什么,面馆都应该开下去。      赵家村那房子按照钟茂勋的建议呢是卖掉,但燕宁觉得万一以后自己被欺负了,想回娘家都没有地方落脚,所以最后钟茂勋还是依了燕宁。      只把那房子租了出去,已经长大的鸡和鹅都是被卖给了宋嫂子。      府里的大小事务还是像从前那般,燕宁并没有插手,她觉得钟茂勋在对付这些事上比她更擅长。      几个月的相处两人的关系倒是增进了不少,可惜燕宁迟迟没有怀孕,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而钟茂勋却看得很开,缘分这种东西啊可说不好。      时光匆匆,景泰三十三年便过去了,钟茂勋见燕宁有些闷闷不乐的,便打算在上元节的时候带她出来赏花灯。      燕宁本不打算去,在钟茂勋的软磨硬泡下还是去了。      又来到了河边,只是现在河水都结成了很厚的冰,还有些贪玩的孩子在冰上玩耍,然后被大人呵斥了。      上元节的街道一如既往地繁华,燕宁想起去年乞巧节,钟茂勋想借小贩之手送自己木雕,可惜自己觉得太丑就没有接受。      燕宁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回头看了一眼钟茂勋,“勋哥,我想要那个金鱼花灯。”      钟茂勋难得见到燕宁笑,必然是有求必应的,只是……“宁宁,要不,我去前边卖花灯给你买一个吧,都是一样的。”      燕宁冰凉的手拉住钟茂勋的胳膊,“你是不是怕自己猜不出来啊?”      那是一个猜灯谜的地方,猜中了才能得到一个花灯,一般都是小孩子或是少男少女才喜欢的玩意儿。      “这……宁宁,你是知道我的,金鱼那个太难了,莲花那个行不行?我看着也还不错啊。”钟茂勋对于猜灯谜这种事实在不擅长,这不是为难他嘛。      “算了,这点事你都不肯做。哼。”燕宁甩开钟茂勋的胳膊就走了,街上人头攒动,钟茂勋一不留神,燕宁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钟茂勋赶忙去找。      燕宁一边走着,一边叹气,自己也太矫情了,要什么花灯啊,自己又不喜欢,还不是为了试探试探钟茂勋。      摸摸肚子,燕宁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丹娘,你看这个木簪好不好看?我觉得挺好的。”这个声音并没有引起燕宁的注意,而那个“丹娘”恶劣的态度却引起了燕宁的注意。      丹娘就是燕宁仅仅见过一面的张丹娘,而她身边万般讨好的男子便是王瘸子了。      “难看死了,不要不要。”张丹娘扶着肚子一脸的不耐烦,燕宁里还有嫌恶。      算算日子,这张丹娘也该生孩子了吧?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往街上跑?      即便张丹娘对王瘸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王瘸子对张丹娘始终如一得好,见张丹娘不喜欢那木簪,王瘸子赶忙将木簪放下,贴着笑脸,哄着张丹娘,“好好好,丹娘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哎呀,我说这儿人这么多咱就别凑热闹了,快回家去吧。”      “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是我爹的忌日,我要去祖宅给他烧些纸。你这人,让我说几遍啊,烦不烦?”张丹娘刚刚说完便捂着肚子惊叫,“啊~肚子好痛,瘸子,我肚子好痛啊,孩子好像要生了!”      王瘸子连忙扶着张丹娘,急得满头大汗,“这还不到九个月怎么就要生了?”      “去,去找李稳婆,快去。”张丹娘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死死地拽着王瘸子的衣服,“一定要找李稳婆,快。”      王瘸子很着急啊,都这时候了还挑什么稳婆啊,只要能接生不就得了?      “别人我信不过,瘸子,算我求你了,一定要找李稳婆。”      周围人倒是十分地热心,赶忙劝王瘸子把张丹娘扶到前面几步路远的医馆,王瘸子和几个妇人一并将叫得撕心裂肺的张丹娘扶到了前面的医馆。      而王瘸子将张丹娘拜托给了大夫,自己跑去棉花巷找张丹娘说的李稳婆。      燕宁望着前面拥挤的人群,还有奔向远方的王瘸子,心生喟叹,恐怕王瘸子还不知道张丹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发觉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燕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却被人挤了下,差点儿摔倒,还是钟茂勋扶住了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钟茂勋担忧地看了看燕宁,“你说你,不就是个金鱼灯笼嘛,跑什么跑,若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燕宁一直保持着捂肚子的姿势,一直静静地听着钟茂勋的念叨。      “你捂着肚子做什么?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快,我们去医馆。”说着钟茂勋抱着差点儿被衣服裹成一个球的燕宁,就要往医馆去。      燕宁挣扎着,一直解释自己没事,而钟茂勋坚持认为她有事,一定要带她去医馆。      “放下我,我就告诉你。”燕宁搂着钟茂勋的脖子,轻声说道。      钟茂勋转身将燕宁抱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害怕别人再撞到她,然后再放下她,听她说,“我有喜了。”   ? ☆、梦回 ?  燕宁是在正月里知道自己有喜的事,本是件高兴的事,但钟茂勋的态度让她以为钟茂勋不喜欢孩子。      与沈侯爷成婚四年都没有孩子,这并不是燕宁的错,却是燕宁心中的痛,现在跟钟茂勋在一起了,她一直都在期待着能够一个孩子。      这种事真是越盼越是盼不来的,好几个都没有动静,燕宁心里也怪紧张的,本以为钟茂勋与自己是一样的心思,哪知道他就跟从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      燕宁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鼓起勇气询问试探钟茂勋,“你期待过我们的孩子吗?”      钟茂勋想都没有想,便给了一个让燕宁失望的答案,“现在就挺好的,有了孩子便是多了麻烦,就跟那几个魔王一样。”      正因为如此,燕宁才闷闷不乐。      意外见到张丹娘,燕宁忽然明白了钟茂勋说那话的意思,八成是不想自己有负担,钟茂勋,她张丹娘错过了,自己一定要珍惜。      “我有喜了。”燕宁笑眯眯地看着钟茂勋,果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欣喜,“你开心吗?”      “开心,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宁宁,你说的是真的吗?”钟茂勋此刻的心情大概只能用“喜不自禁”来形容了。      若不是燕宁现在怀有身孕,钟茂勋一定会抱着她转几个大圈,在抛到天上去。      “快回去吧,我要写信把这个喜讯告诉姑姑姑父。”说着钟茂勋就打算护着燕宁回府,却被燕宁制止了,“先不要说,等三个月胎位稳了,再告诉姑姑吧。”      钟茂勋想想也有道理,便同意了,两人欢欢喜喜地回了府,钟茂勋就说让燕宁暂时先不要管面馆的事了。      燕宁想想也是,自己怀了孕,精气神儿肯定没有往常好,再加上面馆每天客人那么多,难免有个磕磕碰碰,她倒没什么,就怕对孩子不好。      “可惜我那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面馆,还没一年就要关张,歇业了。”      燕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钟茂勋也是多理解燕宁的,况且他钟茂勋的孩子以后必定是铜头铁臂,哪有那么娇弱,“你看这样行不行,面馆照样开,这一两个月呢孩子还不稳当,你就少操劳些,我让钟奎去后厨找个可靠的人去给你帮忙。你若是怕你那秘方被人偷瞧了去,你就炒料,让她煮面。你不也能清闲一些嘛。”      目前也只好这样了,燕宁叹息。      怀孕三个多月,燕宁的身体还好,大夫也说没什么问题,顺便嘱咐她平时多出门走走,吃东西要适当,不要吃太少,也不能吃太多,总之,大夫嘛,絮絮叨叨一大堆。      怀孕六个月,燕宁依然从容地在煮着面,倒是食客比她更加紧张,生怕燕宁哪天煮着煮着面,就要生了。      钟茂勋嘴上说不担心,心里担心得不得了,没事儿就在店里盯着,有事的话也会让细雨多照看些。      燕宁窝在钟茂勋的怀里,小声地说道,“勋哥,你说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大概怀孕的女人都会问这个问题,但钟茂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要是他钟茂勋的孩子,儿子和女儿有什么区别?      睡梦中,燕宁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想要睁开双眼,但眼皮很沉,周围越来越热,就像是火烤一般。      火!      燕宁猛地一下睁开眼,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四处蔓延的火光,帘子、家具、房梁、柱子,只要是能燃的东西统统都燃烧了起来。      燕宁惊慌失措,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捂着肚子,想要护住腹中的孩子,却发现本是圆滚滚的肚子变得十分平坦,燕宁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火光越来越大,燕宁甚至能够听到外面的呼喊声。      燕宁不想死,她想要寻找出口,但大火中她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出口,拼死冲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个被大火烧着的窗户,燕宁相信,只要破除这窗户,她便能出去。      刚要跨步前行,便听到了一个呼喊救命的声音,燕宁没有犹豫便回头去看,竟然是惠敏,“惠敏?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宁不知道自己这是身处何地,为何惠敏会在这里,只是当务之急是尽早从这里出去。      “小姐,救救惠敏啊,救救奴婢!”惠敏趴在火丛中,恐怕下一秒,她就会被大火吞噬。      现在摆在燕宁面前的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燕宁没有犹豫,她压根没有去想那些恩恩怨怨,不顾一切地冲到惠敏跟前,刚刚伸手打算扶她一把,却见到她诡谲的笑容,一如自己的身躯化作黑炭的那日。      瞬间燃烧着大火的房梁便向燕宁这里倒去,那房梁倒下来,自己就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砸死的了。      燕宁下意识用手臂护着自己的头,没想到自己的突然拥有的大力气,在这里还奏效了,但是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燃了起来,头发也被烧着了,“为什么,苏惠敏,你要这么对我?”      “怪就怪你不该叫覃燕宁。你……”惠敏还没有表达完自己对燕宁的嫉恨,就被另一根倒下的房梁砸死了。      燕宁感觉到背部和小臂的灼痛感,这才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转身破窗而出。      出来的时候燕宁还有一丝意识,第一个见到的便是江宁焦急和惶恐的神情,“哥哥,救我。”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啊。      不知在混混沌沌中度过了多久,燕宁睁开眼睛时受不了房间里的光亮,眯了眯眼睛,“水……”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燕宁却生出了些熟悉感,“我这是在哪儿啊?”      许氏急忙接过丫鬟递来的水,扶起燕宁,递到燕宁嘴边,待燕宁将一整杯水喝尽,许氏才关切地询问道,“燕宁啊,你好些了吗?可有哪里不舒服啊?”      “嫂子?”燕宁眼前的许氏如此真实,完全不像是燕宁的梦境,喃喃道,“看来,我是回来了啊。”      许氏急忙让丫鬟将燕宁醒过来的事告诉江宁,免得他担心。      许氏听不清楚燕宁在喃喃什么,只知道燕宁现在平安无事了,要不然她就是死了也难辞其咎了,“燕宁啊,你若是再不醒过来,我跟你哥哥担心得要命,生怕……”      许氏用帕子擦擦眼泪,她实在是怕了,“嫂子前些日子说的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嫂子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你跟嫂子说,骂嫂子一顿,打嫂子一顿都成,莫要再做自焚这样的傻事来,让我跟你哥哥担心啊。”      若是江宁认定了是她逼得燕宁自焚,那她就是浑身长了嘴也说不清楚了啊。      燕宁看着委屈的许氏,她没死,这下,可以说得清楚了。      燕宁抿了抿还是有些干的嘴巴,轻声说道,“嫂子,这不是自焚,是有人纵火,要置我于死地。”      “什么!”许氏惊恐地看着燕宁,“你说什么?”      “妹妹!你说什么?究竟是谁要害你,你告诉哥哥,哥哥给你报仇!”江宁刚进门碰巧听到了那句“有人纵火,要置我于死地”,脾气火爆的江宁瞬间火冒三丈,誓要将真凶碎尸万段了。      “哥哥,燕宁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生离死别是燕宁心中最可怕的事,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能够再次见到江宁。      她最为耿耿于怀的,便是因为自己的死给兄嫂造成的误会,现在她还没有死,便能解开这个误会。      “妹妹,你没事就好,你告诉我是谁害得你,哥哥就算是拼了命也给你报仇。”江宁句句话不离给燕宁报仇,正是因为江宁这样的性格才使得他以为燕宁是被许氏逼死的之后,对许氏难以释怀。      燕宁想着还是要早点说清楚的好,不然兄嫂心中都会有疙瘩。      “哥哥,你不要怪嫂子,这件事根本与嫂子无关,是有人看我不顺眼,与处置而后快。”燕宁差点儿就要将沈侯爷的名字说出来了,但她还尚存理智,知道她现在无凭无据就将脏水泼到沈侯爷身上,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是谁!告诉我,是谁!”江宁即将失去理智了,敢打他妹妹的主意,活得不耐烦了。      燕宁摇摇头,轻声说道,“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惠敏是他的人。”      “惠敏?惠敏怎么会是……她是覃家的家生子啊。”许氏惊愕不已,惠敏是家生子,她爹娘都还在府里做事,她连爹娘也不顾了吗?      燕宁嗤笑,“火场中,她都不放过我,若不是我命大,恐怕也要葬身火海了。”燕宁看着自己被包裹地严严实实地手臂,还有有些疼痛的手背,她真的是命大啊。      许氏瞧见燕宁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臂看,知道她心里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了。      大夫说,两只手臂上都会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疤,燕宁自矜美貌,这样怎么承受得了。      ? ☆、浴火重生 ?  人生就是一出戏,看戏的是傻子,唱戏的是疯子。      燕宁觉得自己就是个疯子,她知道自己虽然能够扛得住那倒下来房梁,但却抵抗不了命运的安排,尤其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处于一本叫做《倾城公主》的书中。      自己的人生,用短短的一页楔子便讲完了,而沈侯爷和那位阿妙公主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故事的最后,他们会得到天下人的尊敬和祝福,而自己与覃家早已被遗忘,即便是有人记起了,那也是个惹人厌恶的记忆。      那时燕宁只是粗略地翻了几页书,大部分都是沈侯爷和阿妙公主甜腻死人的相处,还有便是覃家的结局,沈侯爷和阿妙公主的结局。      所以,燕宁除了知道沈侯爷不是个好人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燕宁就连那位阿妙公主什么来路自己都不清楚。      当今圣上,连皇嗣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叫阿妙的女儿了;圣上也没有姐姐或是妹妹。      所以,这公主,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或许,有可能是别国的公主,所以燕宁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别国公主身上,对和亲的南越国公主便多了几分审视,后来听说皇上将南越公主赐婚给了皇上的弟弟严绍博,这才扭转了目光。      这些事燕宁原本都是不愿想的,自己身处于另一个地方自然也不用去想,只是现在自己回来了,就不得不去想了。      离开与归来,根本由不得燕宁做主。      想到钟茂勋和孩子,燕宁这心里就跟被剜去了一块肉一般,若是有的选,她实在不想呆在这里。      只是现在没的选,若是能再看一遍那书就好了,她定然要搞得沈侯爷鸡犬不宁才罢休。      “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燕宁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谁?出来!”      眨眼间,燕宁已身处迷雾之中,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人迹罕至,“是谁在搞鬼?快出来!”      “是我。”一个白衣男子翩然而至,立于燕宁面前,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燕宁记得这人,死后就是这人告诉了自己那本书的存在,“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大爷。”说这话时,男子的嘴角依然挂着一丝笑容,就像是在嘲弄燕宁一般。      “我还是你大爷呢,你到底是谁?”一张嘴就骂人,燕宁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男子摸了一把额前的刘海,无奈地说道,“谁骂你了,我真是你大爷。”      经过男子的解释,燕宁这才知道,自己的爹当年有个双胞胎哥哥,因为那时候祖母身体羸弱,生下的两个儿子一个羸弱,一个白胖胖的,羸弱的那个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出生没几天就死了。      “你恨我爹?”毕竟若不是他爹跟他在祖母肚子里的时候就争补品,他也不会这么羸弱,最后也不会死。      男子听到燕宁的询问,嗤笑一声,“我恨他做什么?在娘胎的时候若不是我把补品都让给了你爹,羸弱早夭的那个人就是他了,如若不然我也不会种善因得善果,成了仙人。”      “我本是下凡渡劫的,到你爹这一世刚好圆满。”      男子跟燕宁解释那么多,无非就是要证明自己对她并无恶意,这点燕宁也是明白的。      “所以,你出现在我面前是做什么?我在那里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这是燕宁心中最大的疑问。      “你既想逃避这里的一切,又对这里心存执念,所以才会回来。”大爷轻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至于你还想看那本书的内容,想都不要想了,尽信书不如无书,大爷相信你能够化解你的执念。”      “天地万物,都有其存在的因果,你不可贸然改变。放下你心中的执念,才是正果。”      “至于,钟茂勋和孩子,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燕宁恼了,“你不是说你是仙人吗?怎么说起佛家的那一套?我没有执念,你送我回去!”      “呵呵呵……被你发现了,不过,这不要紧。有没有执念,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兄嫂因你两相怨,沈炎顶着一往情深的面容逍遥自在,这难道不是你的执念吗?”      “记住,种善因得善果,放下执念,才是正途。”声音渐渐飘渺,直至消失不见。      燕宁惊呼,“不要啊!”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自己出嫁前的闺房中了,耳边一直在回响大爷那句“放下执念”。      燕宁叹口气,这才发觉背后好痛,“细雨……采蓝,给我倒杯水。”      一张口便发觉自己叫错了名字,好在采蓝没有发觉,要不然问起细雨是谁,她真的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了。      一身湖蓝色对襟长裙的采蓝端来一杯温热的水递到燕宁跟前,小声地嘱咐燕宁慢点儿喝。      “小姐,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娘说,缘分天定,可能是小姐你与小少爷无缘吧。”采蓝小心翼翼地安慰着燕宁,而燕宁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这么说?”好好的,怎么提起了孩子?      采蓝自知说错了,赶忙给燕宁跪下求饶,“小姐别生气,采蓝嘴笨,无意说错了话,小姐千万别生气,采蓝知错了。”      时间过了这么久,采蓝又是个不会来事的,燕宁便对采蓝的性子并没有太大的了解,见到采蓝忽然下跪,燕宁也是一愣,而后赶忙喊她起来,“采蓝,我没怪你,我只是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采蓝先头还支支吾吾的,后来害怕燕宁怪罪,就说了事情的起因。      燕宁歇息时都是由采蓝、寻芳、留青守夜的,因为寻芳这些日子不大舒服,采蓝便替了寻芳守夜,结果,几乎夜夜燕宁都会在梦中呢喃“孩子,我的孩子”。      采蓝便以为燕宁还对那个流掉的孩子无法释怀,又见燕宁一日比一日憔悴,心生担忧,所以才大着胆子劝慰燕宁。      听了采蓝的解释,燕宁坐在绣塌上,背后垫着枕头,隔着薄被,抚摸自己的肚子,心生哀怨。      躺在病床上的这些日子,燕宁尽量不去想孩子和钟茂勋,她也是怕自己会忍受不了再一次的失去,恐怕也只有在梦中相见了。      “小姐,你别难过了。”采蓝见燕宁神情哀婉,便小心翼翼地劝慰着。      燕宁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因为自己的伤势严重,头发都被烧了大半截,背后和小臂都被烧伤了,尤其是小臂,大夫说恐怕以后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有哪个女人不爱美,何况是燕宁这种双十年华,貌美无双的女子。      燕宁令寻芳将镜子找来,望着镜中苍白憔悴的容颜,燕宁勾了勾嘴角,曾经嫌弃覃燕娘容颜已老,不肯接受钟茂勋根据她容貌雕刻的木雕,现在遭报应了吧。      燕宁脸上虽没有伤疤,但小臂和背上有,照镜子时看不到,但它始终会刻在燕宁的心里。      卧床养伤的时候,燕宁总是神情恍惚的样子,不是拿着镜子发愣,就是捂着肚子发愣,要不然就是攥着拳头看着自己手背发愣。      江宁和许氏格外担心,与燕宁说话又觉得她没什么大碍,这样就更令人担心了。      卧床一月后,燕宁已经能够下地到外面去晒晒太阳,吹吹风了,只是一般都只呆在自己院子里,不好出去。      之后便由外祖父家的亲眷,还有燕娘祖父的兄弟家的亲眷,或是跟江宁相熟的友人的亲眷来府中看望燕宁。      别说是现在,就是搁到燕宁被沈侯爷休了之前,燕宁对这些人也是认不全的。      对外祖父家的亲眷都是熟悉许多。      因为舅舅和姨母比自己的娘的年龄大了一轮多,那些表哥表姐也比燕宁大了许多,看着比自己都还成熟稳重的燕宁,这些表姐表嫂什么的不淡定了。      对于表姐们来说呢,本来燕宁跟江宁暂居自家的时候还是两个小团子,而自己都快出嫁了,自然不怎么熟悉,燕宁成亲后除了必须的往来也没怎么见过面,交谈过什么,现在让她们跟燕宁说话,还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于表嫂们来说呢,虽然自己嫁到王家时江宁和燕宁两个小团子还在,但这两个小团子,尤其是燕宁着实惹人厌烦了些,小算盘比她们这些妇人打的都精,哪个想理会她,所以现在装作没事与之说话也太假了吧。      最重要的是,虽然以前燕宁着实令人厌烦,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你瞧瞧啊,成婚四年,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都被自己作没了;闹脾气要回娘家,却被忍无可忍的夫家给休弃了;遭遇了大火,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还毁了容。      这人啊,到底是要都不受老天爷待见才会到了这般境地。      燕宁在她们眼里着实可怜了些,所以她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够安慰到她,本想自家孩子来活跃一下气氛,但仔细一想,万万不可啊,这不是给燕宁找刺激嘛。   ? ☆、沈炎 ?  燕宁知道沈侯爷是个怎样的人,但别人不知道啊,别人只知道沈侯爷重情重义,对燕宁这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妇人宽容得很。      别人都知道沈侯爷对燕宁一往情深,哪怕燕宁四年都没有怀有身孕,也对她像从前那般,甚至把整个后院的侍妾、通房当摆设。      别人都知道哪怕燕宁是个不贤不肖,挑拨离间,害得二房夫人流了腹中的胎儿的人,沈侯爷依然没有责怪于她,即便是休了她,也是希望她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过自新。      别人都知道自从得知燕宁受了伤,沈侯爷多次企图到府上去看望燕宁,都被不识好歹的江宁和许氏阻拦了,但即便如此,沈侯爷依然坚持隔三差五来拜见,希望用自己的真心感化江宁和许氏。   沈侯爷就是这样的一个值得敬佩的真男人。      甚至各家妇人都要求自家相公以沈侯爷为榜样。      即便是各家亲戚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在看望燕宁之前,她们是想着看看燕宁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但真正见到燕宁时却又责怪不起来。      燕宁的状况足够引起别人的同情心,她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但也不想让假仁假义的沈侯爷好过。      但她现在也不能说任何指责沈侯爷的话,这样一定会惹起别人的反感,会说她不识抬举。      放下执念到底该如何放下?任他欺侮、泼脏水?若是这样,燕宁一辈子都不会放下。      渐渐步入夏天,树上的蝉儿叫个不停,江宁怕那蝉儿打扰到了燕宁静养,便让下人把它们都捉了下来。      看着日渐沉默的燕宁,江宁心里说不出的难过,都是自己没用,这么久了,连纵火的真凶都没有找到。      江宁心里着急,真凶沈侯爷何尝不着急呢,那日他坐在书房等着收下的好消息,却得知燕宁命大,竟然从火场逃生了,气得他直接击碎了书房里的红木书案。      几次他都想去覃府探听消息,都被江宁和许氏阻拦了,沈侯爷心中更气了。      那日刚从覃府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就被小厮告知沈老夫人钟氏有请。      在燕宁面前一惯尖刻的钟氏现下笑成了一朵花,见到沈侯爷回来赶忙招招手,“长林啊,这是吏部尚书的夫人,这是她女儿陈曼儿。陈夫人、陈小姐,这是我儿长林,听说你们在去年的灯会上见过面?”      钟氏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是个人都会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而陈夫人越看沈侯爷越觉得满意,而陈曼儿见到仪表堂堂的沈侯爷,又听到钟氏那寓意明显的话,羞涩地低下了头。      “陈夫人,陈姑娘,请恕在下失陪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钟氏和陈夫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钟氏满是歉意地对陈夫人解释道,“我儿就是太重情义了,因为担忧那个女人的伤势,刚刚又去了覃家。”      “沈侯爷的确是重情重义啊,只是,太过重情义,我怕曼儿会受委屈。”陈夫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钟氏摆摆手,“你们放心吧,我儿就是重情义、守诺言,若不是当年老爷子跟覃老爷子订下的约定,我儿也不会非要娶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做什么事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哪里配得上我儿长林。”      这样说来,陈夫人便放心多了,若是沈侯爷娶了她家曼儿,也定然会对曼儿负责的。      而陈曼儿也因此对沈侯爷更有好感,世间难得遇上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而那覃燕宁却不知道珍惜。      沈侯爷回到书房,气急败坏,琢磨着应该如何是好,见手下沈忠站在门口,摆摆手,“什么事?”      沈忠不苟言笑,听到沈侯爷的询问便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他。      沈侯爷打开信函,勾了勾嘴角,又给那人写了封回信,嘱咐沈忠一定要亲手交到那人手中。      沈忠出去后,沈侯爷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勾了勾嘴角,覃燕宁啊覃燕宁,命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燕宁可不知道沈侯爷在打什么主意,这几日身子好了许多,后背和手上的纱布也拆了,只需要每天涂一些药膏便可。      沉闷了一些时日,燕宁便闲不住了,问过许氏之后,燕宁便亲自都厨房煮了一顿面给大家吃。      江宁忙夸,燕宁煮的面很得外祖母的真传,许氏也说好吃,婉君,也就是许氏的女儿吃的满嘴都是,还直呼要让燕宁常常做给她吃。      许氏拿帕子给婉君擦擦嘴,“你个泼猴儿,就会劳烦你姑姑。”      婉君扬着笑脸说道,“姑姑喜欢婉君,就会给婉君做好吃的,对不对?”      燕宁捏捏婉君的小脸蛋,“对,姑姑最喜欢婉君了。”      许氏见燕宁神情坦然,心里便放心多了,唯恐燕宁一看到孩子就心里难过。      仔细地叮嘱采蓝要记得给燕宁擦药,许氏又怕燕宁介意身上的伤疤,连声安慰。      而燕宁毫不介意地说道,“保住我这条命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哪里会介怀这些。只是……”说着燕宁又去捏婉君的笑脸,“姑姑胳膊上有了伤疤,婉君会不会不喜欢姑姑了?”      婉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婉君永远都会喜欢姑姑。”      “真乖。”听到婉君这么真诚的回答,燕宁笑了。      闲来无事,燕宁便会与婉君一起玩耍,或是教她描红,自己别的方面不行,娟秀小楷还是写的不错的。      婉君已经有四岁了,听许氏说,过些时日便会给婉君找个夫子启蒙了。      燕宁有时候也会帮忙带带皓明,也就是婉君的弟弟,不过也不会跟他呆的太久,主要是因为皓明还小,很多时候都会躺在摇篮里睡觉,或是躺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吐泡泡。      燕宁自己没事的话也会在房间里绣绣荷包、练练字磨砺心性,害怕自己沉不住气会找沈侯爷拼命。      自己没找麻烦,但麻烦却找上门了。      已将近七月,燕宁心想自己的生辰要到了,心中还是些怀念的,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嫌弃了很久的木雕。      寻芳在一旁研磨,采蓝在一旁泡茶,留青站在一旁侍奉,燕宁用砚台压着画卷,右手拿着笔,左手请按画卷,慢慢地画着一个画像。      采蓝将茶杯端到燕宁跟前,瞧了一眼这个只是描绘了身形的男子,“小姐,你画的这是?”      采蓝和寻芳还有留青以及死去的惠敏都是燕宁的陪嫁丫鬟,只是燕宁向来只信任惠敏一人,对其他人都不大亲近。      燕宁一抬眼便见到留青对此画格外关注,见自己看她,连忙心虚地别过眼。      燕宁含糊地回答了采蓝的询问,便让留青将此画收好,待她有空再继续描画。      她想将钟茂勋的长相画出来,害怕有一日自己会忘记,但经采蓝那么一问,她便想起,若是画出来了,别人询问画中之人是谁,又该当如何?      心中虽存遗憾,但燕宁觉得还是莫要冲动,不然又将短处拿给别人去攻讦了。      又过了几日,燕宁正独自在房中练字,一张宣纸上满满的蝇头小字,忽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燕宁抬头大惊,竟是沈侯爷。      “燕宁,你最近可好?”沈侯爷伸手想要抚摸燕宁的脸,燕宁飞快地躲了去。      “我很好。”燕宁的手紧紧地攥着,暗骂沈侯爷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而在沈侯爷看来,燕宁攥着手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      “燕宁,对不起,休弃你并非我本愿。你等我,等过些日子,我娘气消了,我便来覃府亲迎你回府。”沈侯爷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说出的话也是句句真情实意,惹人动容。      可惜遇上了燕宁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不用了,侯爷,你我夫妻缘分至此,是我不好,配不上你,愿侯爷早日寻得美娇娘,子女承欢膝下。”      “燕宁,你是在怪我吗?我也是情非得已……你……”      燕宁想笑,也是得狠狠地憋着,做戏谁不会啊,“我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没有福气,我这副模样,怎么还有脸见人。”      “不,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等你。”沈侯爷也听人说了,燕宁被火烧伤,手臂上留下了难看的伤疤。      燕宁听沈侯爷这么说,立即露出很是感动的模样,直接轻轻地撩起衣袖,给沈侯爷看自己双臂上的可怖的疤痕。      燕宁清楚地看到沈侯爷眼神里闪过的那丝厌恶,转眼又见他满是怜爱的模样,心想沈侯爷也是蛮拼的,明明对自己厌恶不已,却还要装作深情款款的模样。      “你走吧,莫要再来了,从被你休弃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相逢也会是陌路人。”燕宁是真的巴不得沈侯爷快走,省得呆在这儿恶心自己。      沈侯爷走后,燕宁去找了许氏,许氏直接把留青和一个小厮发卖了,并在后院的围墙下种满了荆棘。      ? ☆、赴宴 ?  乞巧节虽然一如既往的热闹,但燕宁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许是少了某人的生辰大礼吧。      庆祝过生辰后,燕宁便拉着婉君,在街上四处转悠,婉君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很稀罕,“姑姑,姑姑,马面具好看。”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安静不下来。      燕宁拿起马面具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摘掉马面具对着婉君做了个鬼脸。      婉君乐得哈哈大笑,然后又扯着燕宁往别的摊位跑去,“姑姑这个好看,姑姑这个也好看。”      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      “姑姑这个木雕好丑哦哈哈。”婉君拿起摊位上的一个木雕给燕宁看,燕宁笑着刮了下婉君的鼻子,“姑姑也觉得好丑呀。”      两人手拉着手欢快地往更远处跑去。      婉君虽然每个小玩意儿都喜欢,但没有每个都想要,因为姑姑说不能太贪心,不然会什么都没有的,婉君就只是买了一个照着自己模样捏的泥人。      回家后,燕宁将兴奋地睡不着觉的婉君抱给奶娘,婉君却要缠着燕宁一起睡,燕宁无奈,两人便一起度过了这个美妙的夜晚。      日子不好不坏地过着,转眼已是八月,燕宁的头发也在以微乎其微的速度生长着,现在塞些假发,梳上发髻也是看不出来与原先有多大的区别。      前些日子燕宁意外收到了长平郡主赏花会的邀请函,燕宁本不打算去,但听许氏说这长平郡主不是个好惹的,她本人倒是个和气的人,就是她那个爱女如命的王爷爹不是好惹的。      那豫王爷霸道又野蛮,他宝贝女儿的赏花会谁要是敢借口托词不去,他就会变着法儿得折磨人。      燕宁久居深宅,不曾听过长平郡主的大名,更加不会知道这位名声远扬的王爷,心中掂量了一下轻重,决定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      赏花会百花竞妍,自己低调些就不会得到太大的关注,到时候自己就躲在许氏身旁当盆栽,别人说什么自己就随声附和便是,省得惹上麻烦。      燕宁倭堕髻上簪花,浅粉色绣衫,袖口和领口还绣着小花,宝蓝色马面裙,堇色缎面绣鞋,微微一笑的样子恰到好处,不冒头也不拖后腿,总之就是不会引人注目。      许氏是个不好出头的人,除了在自己跟江宁拜堂成亲的时候,便没有特意打扮过,就像是一杯淡茶,虽然不馨香,却解渴,而江宁就喜欢喝这杯淡茶。      两人坐上马车后,燕宁身旁坐着稳重的寻芳,许氏身旁坐着竹风。      因为留青被发卖了,许氏便将身边的染翠派到了燕宁身边伺候,染翠虽好,却不趁手;采蓝虽好,却不够机灵;所以燕宁带着寻芳出门了。      大概许氏有些紧张,担心燕宁这里出问题,让人看了笑话,时不时地帮着燕宁看了看发髻,怕假发没有藏好。      燕宁见许氏太过紧张了,便打算说些话缓和一下许氏的心情,“采蓝很会梳头的,就是秃子她都能想办法在人家头上簪两朵花来。”      许氏莞尔一笑,“那就多亏了采蓝了,瞧瞧,梳的多好看,你这年纪都是爱美的,哪有像你那样穿的那么素的。”      “说的好像嫂子你多老一样,你也就比我大两岁。”燕宁弯着眼睛笑了笑。      两人嘻嘻哈哈的,凝重的气氛也就缓和了,燕宁好奇地挑起了窗口的帘子,小心翼翼地往外边瞧了瞧,这是到了街市了啊。      燕宁有些怀念在西街开面馆的日子,每天一大早就跟着细雨去镇上,每天都要从菜市场走过,猪肉铺周围的人都与自己十分地熟悉了,更别说面馆周围,开胭脂铺的许大姐,酒馆的何掌柜,医馆的孙大夫,茶楼的李掌柜、小赵,米铺的张大婶……      “燕宁,你在看什么呢?”许氏见燕宁撩开帘子看了许久,轻声询问道。      燕宁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泪水憋了回去,但声音里还是有些哽咽,“没什么,只是想到好些年没有到街上逛过了。”      成亲之前,燕宁经常到到外面逛,京城有些那些好玩儿的地儿她都知道,只是后来成亲后,便像是一只笼子里的鸟,再也飞不出去了,每天望着的,都只是四四方方的天空。      “嗨,多大点儿事儿啊,你要是想出门,就跟嫂子说一声,喊上两个丫鬟、一个小厮出门就是了,嫂子又不会拦着你,可有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莫被人拐走了。”      燕宁噗嗤一笑,“嫂子,你以为我是婉君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被人拐走。”      许氏见燕宁笑了,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      因为许氏的妹妹也被邀请了去,许氏便想着顺路一起到豫王府去,所以马车便绕了个弯在许府门口停下了。      许氏的娘家并不显赫,父亲也只是个五品官,不过,许氏嫁给江宁时,江宁还只是军营里的一个虾兵,现在已是正四品的副将了。      许氏的妹妹与许氏性格不同,许氏沉稳,而许氏的妹妹许莹却是活泼的,也是,许氏毕竟比许莹大了六岁,而许莹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活泼些才对。      许莹以前常听自家母亲提及自家姐姐的那个小姑子,现在看来,也不像是那么蛮横无理嘛,也许真像外界传言那般,因为孩子没了,又被丈夫休弃了,还遭遇了火灾,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很快,许莹就知道燕宁根本就不是闷闷不乐的人了。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好,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也难交心,有的人才认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像是莫逆之交一般。      见妹妹许莹与小姑子聊得开心,许氏心里怎么有种怪异感,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被别人拐走了?这一定是错觉。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豫王府了,燕宁下马车的时候便看到了,门口停着很多马车呢,看那架势,就知道今天的赏花会有多盛大了。      “燕姐姐,你扶我一把。”许莹伸出手,等燕宁抓着自己的手,便慢慢地踏在矮凳上,规规矩矩地走了下来。      许氏心想,许莹看着也挺像模像样的,哪知道还没夸她,她就原形毕露了,整个人像是挂在了燕宁身上一般,许氏连忙上前制止,“莹儿,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许莹撅撅嘴,放开燕宁的手臂,改为拉着她的手了,“燕姐姐,我们进去吧,姐姐,也快点儿。”      许氏无奈,跟着上前。      竹风将三人的请柬都递到门口迎接的小童手中,然后跟着许氏走进了豫王府。      燕宁、许莹还有许氏被丫鬟迎到了后院,那里已经来了很多男男女女,许莹小声嘟囔,“怎么还有男子啊?没劲没劲。”      许氏拉着许莹的手,示意她安静点儿,而许莹给了燕宁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      三人被安排到了靠边的位置上,许氏和燕宁都觉得正合心意,而许莹根本没在意坐在那儿,反正她眼尖的很,哪有点儿风吹草动她都能够察觉到,比皇帝的暗卫还要厉害。      “燕姐姐你看那边。”许莹拽拽燕宁的衣袖,让她往左边穿桃红色长裙的女子那边看。      燕宁假装无意地往那儿瞟了一眼,只见那桃红色长裙的女子刚刚起身就被人绊倒了,回头去看却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惊吓的面容,于是桃红色长裙的女子便以为是绿衣女子将她绊倒,暗暗地瞪了她一眼。      实际上是另一边那个鹅黄色衣服的女子与月白色衣服的女子做的,然后赖到了绿衣女子身上。      “燕姐姐,我觉得你那句话说的特别对。”许莹在坐在许氏和燕宁中间,她说的话两人都能够听见。      许氏也见到刚才那一幕,便很好奇,“哪一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许莹说完便捂着嘴偷笑。      燕宁和许氏也笑了,因为在马车上的时候,许莹无意中表露出了对江湖的向往,瞧见许氏眼里的不认同和担忧,燕宁便说了一句那样的话,那话还是在西街开面馆的时候听吃面的一个侠客说的。      就因为燕宁那句话,许莹决定要像大侠客一样,大隐隐于市,再也不提闯荡江湖的话了。      许莹捻起一片绿豆糕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尝出了味道便止不住地点头,“燕姐姐,姐姐,你们都尝尝,这绿豆糕很不错。”      许氏见许莹吃得差点儿噎着,无奈地将茶水递给她,“小祖宗,你慢点儿吃行吗?没人跟你抢。”      “实在是太好吃了嘛,”许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又捻起一片桂花糕,“这个,这个,也好吃。你们快尝尝。”      燕宁失笑,拿着帕子给许莹擦擦嘴,“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许莹继续喝口茶,瞧见对面两个姑娘用瞧怪物的眼神瞧着她,许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燕姐姐,听我姐姐说,你做的炸酱面很好吃,怎么办,我也想吃。” ☆、击鼓传花 ?  燕宁在许莹的央求之下,便答应了等她下次去覃家的时候,燕宁就做给她吃。      三人嘻嘻闹闹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别提多高兴了,其实主要是燕宁和许莹在那里说,而许氏在一旁听着,偶尔说上两句话。      长平郡主到场的时候,四周霎时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站起来给长平郡主行礼,燕宁身量不高,穿着普通,也并不打眼,规规矩矩地长平郡主行了礼。      赏花会自然不会是光赏花的,长平郡主本就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开这个赏花会无异于一个诗会,没一会儿就有人主动提及要作诗,顺便跟郡主讨个彩头。      “王姐姐你觉得要什么彩头好呢?”长平郡主不仅饱读诗书,还待人温和,再加上家世显赫,京城中人人崇敬,人人都想与长平郡主攀上交情,更有甚者,打算跟长平郡主结亲。      所以这么好的机会,谁会放过?      年轻的妇人想着家中的阿弟或是小叔子,青年才俊便想着自己上,期盼能够博得郡主的芳心。      燕宁三人就没有那个期望了,燕宁和许氏若不是被硬拉着来,还真的不想掺和,许氏是为人低调,心有墨水也不拿出来显摆;燕宁是的的确确不善此道。      让她煮几种不同口味的面还行,作诗什么的还真的是难为她了。      “郡主的亲笔书写的一首诗,怎么样?”      大家都跃跃欲试,吏部尚书之女陈曼儿也在此列,她与长平郡主倒是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便大大方方地要求郡主先作诗一首。      众人期盼中,长平郡主拿起毛笔,写下一首诗。      燕宁和许莹没有去前面瞧热闹,却听到有一清朗的声音将此诗念出,语毕,那男子对郡主的七言绝句进行了评价,句句赞美。      众人听罢,也是连声赞叹,而郡主倒也谦虚,连说自己写的不好。      紧接着是陈曼儿作诗,她瞧见了那荷塘里的一抹残荷,写下了一首诗,字字句句都透着哀婉,写完还羞涩地对着人群一笑,“曼儿作的不好,各位见笑了。”      郡主拿起陈曼儿写的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她的声音如小泉叮咚,十分悦耳,在场的人都弯起了嘴角,倒是对陈曼儿的诗没有多做评价。      “我认为曼儿这诗很好,残荷出现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本就有些令人心伤,曼儿这诗倒将我心里的心伤勾画的细致入微了。”郡主可能是被陈曼儿的诗感染了,眼角有一滴泪滑过。      许莹小声地说道,“有那么神吗?读诗都能读哭了。”      燕宁听到许莹的议论,小声地说道,“郡主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悲天悯人,读到那诗便想到了夏天将尽,时光稍纵即逝,难免有些伤感。”      “我要是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绿豆糕我也会很伤感。”若不是许莹的表情十分的认真,燕宁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赏花会大抵如此,许氏早就见惯了,而燕宁和许莹都觉得十分地无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许莹眼睛一亮,拉着燕宁的袖子,激动地说道,“燕姐姐,你看那男子长得仪表堂堂,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真好看。”      燕宁和许氏顺着许莹的目光往那儿一看,皆是愣住。      许氏示意许莹住口,“不要胡闹。”      许莹以为许氏是责怪她随意评价一个男子的相貌,不以为然,“长相不就是给人看,给人评议的吗?他的确长得很好看嘛。”      燕宁在许莹耳畔轻声说道,“那是把我休了的夫君,沈侯爷。”      许莹吃惊极了,手里的绿豆糕直接掉在了地上,不一会儿便招惹来了许多蚂蚁。      “啊?那我就收回刚才那句话,一点儿都不好看。”许莹大概是小孩儿心性,之前还说沈侯爷好看,一会儿又说沈侯爷长得不好看。      “长得再好看,心不好,也是不好看。”许莹愤愤地说道。      坐在许莹背后的男子刚好听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许莹转过身来瞪他,那男子连忙道歉,“小姐莫怪,只是觉得小姐格外单纯。”      “哼!”许莹转过头,本是懊恼地表情在转过头的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燕宁便听到许莹在她耳旁说道,“说我单纯的那个小哥哥长得也很好看。”      燕宁失笑,而那位被许莹评价为“长得也好看”的男子耳朵微微一动,也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燕宁的错觉,她总觉得郡主对沈侯爷格外看重,郡主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却又不过分亲近,对沈侯爷却有一种亲近感,但似乎又不希望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亲昵。      而那个陈曼儿似乎也对沈侯爷有好感,只不过这位表现得更加明显些。      虽然不能说这世上看上沈侯爷的都是瞎子,至少还有与他真心相爱的阿妙公主啊,但除此之外的看上了沈侯爷的女人应该是万分不幸的。      沈侯爷这副好皮囊果然能够欺骗绝大多数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郡主又说要采用“击鼓传花”的方式来决定谁来作诗,击鼓者是郡主的婢女,郡主先定要这一次诗作的主题是什么花,然后作为第一个传花的人会将手中的用红绸扎成的花球传给旁边的人。      有时候会是左侧的陈曼儿,有时是右边的官家小姐,但每次都没有传到燕宁这里,这让燕宁很是松一口气,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燕宁怔怔地看着落到自己手上的花球没有回过神来,反应过来时,四周的人都已经紧盯着自己了。      “这是覃氏嘛,不是说被沈侯爷休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被休了怎么了,只要郡主邀请了的,谁敢不来啊。”      “沈侯爷不也在那儿,不会……我可听说,这覃氏上不了台面的很呐,若是在这里跟侯爷闹了起来,岂不是坏了郡主的雅兴?”      众人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那声音还不小呢,许莹想要为燕宁辩解,燕宁拽住许莹的袖子,慢慢地站起来,悠悠地说道,“民妇才疏学浅,献丑了。”      说着便走到了书案前,提笔写下一首五言绝句,燕宁瞧了瞧,自知不甚出彩,但也不是狗屁不通,勉强能够蒙混过关。      只是燕宁这字着实写的娟秀了些,若是不看人,众人必定会以为这个是知书达理的才女,而不是眼前这个名声不大好的妇人。      世人好以貌取人,这也是常有之事,燕宁也不甚在意,回到座位上,对着许莹和许氏,还有对自己满是探究目光的许莹口中的“小哥哥”笑了笑。      那小哥哥心想,这覃氏有些学识,字写的不错,又不骄不躁、进退有度,完全不像是外界传闻那般不堪啊,果然外面的传言是信不得的。      郡主和几位官家小姐公正地点评了自己的诗作,而陈曼儿特意瞧了一眼泰然自若的沈侯爷,撇撇嘴,道了声“难登大雅之堂”。      “击鼓传花”还在继续,哪怕燕宁打起了精神也难逃厄运,上一次作诗是因为心中刚好想到了那一首原本自己作好的诗,而这一次,燕宁可不想不出什么关于迎春花的诗。      即便如此,燕宁依然很坦然地走上前,端起书案一旁立着的丫鬟手中端着的托盘里的一杯酒,双手举杯,微微颔首,“郡主,民妇才疏学浅,甘愿受罚。”      燕宁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叫了声“好”,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叫好声。   这也是众人见过的第一个不会作诗还这么坦然的人。      燕宁的嘴角勾着一丝笑容,走回座位的路上却被人绊了一下,虽然站稳了脚,却被以粉衣女子泼了一身的茶水。      燕宁还没有惊叫,那粉衣女子反倒开始惊叫了,好像被泼了茶水的人是她。      沈侯爷盯着燕宁,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沈侯爷对燕宁关切的很,只是这燕宁却不领情,“多谢沈侯爷的好意,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侯爷自重。”      见气氛有些尴尬,郡主连忙上前打圆场,也没有责备粉衣女子的不小心,直接让丫鬟带着燕宁到厢房换身衣服。      燕宁回头瞟了一眼沈侯爷,却见到他诡异的笑容,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凉。      燕宁虽不信一个丫鬟能对自己做什么,但想到沈侯爷那般下作的人,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心里便起了防备心。      豫王爷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也算是有权有势,所以这园子修的那是相当的奢华,燕宁跟着丫鬟饶了几个圈都不见出口。      而那丫鬟却借故离开了,这让燕宁心里更加怀疑,哪有丫鬟把客人丢下的道理。      燕宁为以防万一便绕到了假山后面,瞧见一长相猥琐的男子鬼鬼祟祟地在寻找着些什么,燕宁偷偷地啐了一口,转身便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几个男子。   ? ☆、相见不相识 ?  燕宁觉得自己今天是被人算计了,先是击鼓传花,想让自己出丑;后是泼茶水,也是想让自己出丑;后来那猥琐男子的出现恐怕目的也是让自己出丑,但手段更加地歹毒。      只是眼前的状况让她迷糊不清了,这到底是自己无意中撞见的,还是有人精心安排的。      只见一身穿宝蓝色衣裳的男子一把拽住一紫衣男子的手臂,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妹妹?”      紫衣男子面无表情,瞧都不瞧那宝蓝色衣裳的男子一眼,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里解脱出来,慢慢地拍拍衣袖,“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妹妹那么好的人你都不喜欢,你不会心里有人了吧?”宝蓝色衣裳的男子相当地愤愤不平,自己惜若珍宝的妹妹竟然遭到他这般嫌弃。      紫衣男子面露不悦,目光阴鸷,像是盯死人一般看着那宝蓝色衣裳的男子,就是这眼神让宝蓝色衣裳的男子心生怯意,又不肯服软。      “唉,算了算了,苏林兄也是无心的,”旁边的几个人见气氛有些尴尬,赶忙两头劝着,“哟喂,大家都是好兄弟,不要为了这点儿小事闹成这样好吗?”      “哼!”宝蓝色衣裳的男子倔犟地不肯低头,而紫衣男子自然也不会低头。      “苏林兄,男女在一起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即便是你妹妹钟意茂勋,你也不能强迫茂勋吧。”一面色清秀的男子轻声劝慰那苏林。      而另一髯须男子接着劝紫衣男子,不过这位的语气就不太好了,“我说钟茂勋,你也太不爷们了,人家姑娘年轻貌美,看上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太过了啊。”      紫衣男子,嗯,也就是钟茂勋对于髯须男子的话并不认同,“爷不喜欢那些娇娇弱弱的女子,看见就烦。”      髯须男子捶胸顿足,“你不喜欢娇弱,难道还喜欢那五大三粗的?”      ……      后面说的什么,燕宁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目光只停留在那个同样叫钟茂勋的人的脸上,没有熟悉的相貌,没有熟悉的疤痕,连声音都不一样了,可是为什么,目光就是不能从他身上移开呢?   也许只是巧合吧。      即便是这么想,燕宁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独自呆在自己的孤单,对钟茂勋和腹中孩子的想念,对有钟茂勋存在的地方的不舍……一件一件,涌上燕宁的心头。      眼泪瞬间噙满了眼眶,而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钟茂勋。      钟茂勋和其他几人渐渐走到燕宁跟前,见燕宁疑似神情地望着自己,嫌恶地别过眼,快步走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隐忍而含蓄的啜泣声,钟茂勋心里的反感越深,哪儿来的女疯子?知道自己疯还出来吓人。      燕宁瞧见钟茂勋嫌弃的眼神,也不过是往事浮上心头,难以自抑,便捂着嘴,蹲在地上,暗暗啜泣。      而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与疯子别无不同,便一边擦泪一边跑到了别处。      钟茂勋一言不发地往前厅走去,豫王爷找自己还有事,忽然听到身旁的几个男子聊起了刚才见到的那个女人。      本来,钟茂勋对一个疯子的事是不感兴趣的,奈何徐元峰和谢云疏说话的声音太大了,钟茂勋便随意地听了两下。      “你们知道那是谁吧?”这么八婆的一定是锦衣卫指挥使谢云疏了,这天下的八婆,他要是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身为锦衣卫最重要的事便是听从皇帝的安排严密监视朝中大臣,由于皇帝实在昏庸,他们这些人也很闲,闲到去听人家壁角,什么东家长啊,西家短啊,他们全都知道。      “嘁,不用这么神秘,谁不知道啊,覃氏。”这是八卦起来不逞多让的徐元峰,徐元峰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知道燕宁还是因为他太八婆了,另外自己的娘子的闺中密友的妹妹是覃氏的嫂子,这样,徐元峰听来的闲事就更多了。      “啊?原来他就是覃氏啊。”本来正在跟钟茂勋生气的向苏林听到这个话题立马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他们的八婆队伍。      “嗨,看来咱们都知道,那就用不着藏着掖着了。你说这覃氏吧,若是嫁到平常人家,指不定多享福呢,结果嫁到了沈侯爷家,哦,也就是嫁给了茂勋你外甥。”谢云疏忽然想起来,若是以前,钟茂勋和这覃氏还是亲戚呢。      钟茂勋不发表看法,而另外三个就在一旁聊得开心。      “沈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覃氏没疯都算是命大了。”      “哟喂,那还不如疯了呢,自己的孩子被丈夫的母亲和祖母害没了,自己还被休了,好不容易回了家吧,还差点儿被火烧死。”谢云疏这么铁石心肠的人都觉得这太丧心病狂了,何况是别人呢。      向苏林立马凑到谢云疏跟前连声询问,“被婆婆给害没了?这么凶残?”      “是这么回事,小叔子,也就是茂勋的另一个外甥,养外室,外室都领着孩子找上门来了,覃氏也是个傻的,管人家的闲事做什么,这不,弟妹一流产,全怪她头上了。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还被沈老夫人,也就是茂勋那个刻薄的姐姐,还有沈老太君,一棍子一巴掌地给打没了。”      徐元峰惊愕地看着谢云疏,“不会这么凶残吧,我觉得平时你就够凶残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你更凶残的。”      谢云疏摆摆手,不予认同,“小爷从不对无辜的弱质女流下黑手。”      向苏林叹息一声,“要说可怜的还是覃氏的哥哥,覃江宁自幼丧父丧母,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妹妹拉扯大,没想到却眼睁睁地看着妹妹遭受如此厄运。哎呀,我可怜的妹妹啊。钟茂勋,你不是个爷们!”      徐元峰和谢云疏直接对向苏林无语了,你到底是有多希望你妹妹跟钟茂勋好?      而钟茂勋忽然灵光一闪,抓着向苏林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      向苏林确实被钟茂勋吓到了,惊恐地看着钟茂勋,“茂勋哥,我我我……我刚才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并非……”      “你说覃氏的哥哥叫覃江宁对不对?覃江宁……覃江宁……覃氏的名字是什么?”      姓覃的已经很少了,还碰巧叫覃江宁……钟茂勋心中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向苏林摇摇头,“茂勋哥,我怎么会知道覃氏叫什么?我们外人称呼她的时候不都是叫覃氏嘛,怎么可能称呼她名字?”      谢云疏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愣是没想起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也叫覃什么宁。      “那覃江宁娶妻的没有,他娘子姓什么?”钟茂勋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询问谢云疏。      谢云疏摇摇头,京城这么多官员,他怎么可能把每个人都记得,其实可主要还是因为覃家没有什么小动作,不然早被谢云疏手底下的人拔得干干净净了。      “她是我娘子的闺中密友的妹妹,我娘子的闺中密友姓许,自然她妹妹也姓许咯。”徐元峰回答道。      钟茂勋一听,喜形于色,“姓许,哈哈哈,姓许。”      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跑回去去找燕宁的身影,可是过了这么久,燕宁怎么可能还在原地等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三人看着钟茂勋飞奔而过的身影,忍不住嘀咕,“他不会是……看上覃江宁的娘子了吧?”      钟茂勋跑到见到燕宁的地方,四处寻找,都不见燕宁的踪影,他很想高声呼喊燕宁的名字,又怕无端惹来麻烦,也给燕宁惹来麻烦。      钟茂勋心里全是燕宁站在面前凝望着他的模样,而自己当时却没有将她认出来。      虽然也有可能那人并不是燕宁,有可能所有的巧合仅仅是巧合而已,钟茂勋的心里还是憋屈得难受。      “茂勋哥,你没事吧?”这样的钟茂勋真可怕,向苏林有些后悔那会儿自己招惹了他。      谢云疏和徐元峰也是第一次见钟茂勋这般失态,关切地询问道,“茂勋,你还好吧?”      “云疏,我想要知道关于覃氏的所有事情,拜托你了。”钟茂勋沉声说道。      谢云疏和徐元峰竟然看到钟茂勋红了眼眶,心中惊讶不已,究竟是什么事使得他这般?      “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兄弟吩咐,我一定将覃氏的每件事都搞得一清二楚。”谢云疏信心满满地做了保证。      而向苏林似乎觉得有什么事被他们几个遗忘了,一拍脑袋,“糟了,我妹!”      “糟了,我娘子。”谢云疏和徐元峰齐声惊呼。      而钟茂勋扯了扯嘴,实在没把“我的王爷”说出口。      向苏林、谢云疏、徐元峰来这里因为长平郡主的赏花会,只不过他们几个对此并无兴趣,便找了世子喝茶,而钟茂勋是刚巧找世子有事,五人便坐着喝了会儿茶。      后来,钟茂勋被豫王爷请到了前厅,而其他三人也准备去接自家妹妹(娘子)回家,不想,因为向苏林妹妹的事吵了起来,后来又遇到了燕宁,这才耽误了时辰。   ? ☆、定情诗 ?  钟茂勋到了豫王爷那里,豫王爷正在摆弄他女儿长平郡主的诗作,而长平郡主立于一旁,见钟茂勋过来,便去浅浅一笑,与见到旁的男子并无不同。      而钟茂勋显然也没把这位久负盛名的长平郡主放在眼里,瞧了一眼,便别过眼,给豫王爷行礼作揖。      “钟统领,来来来,看看我女儿的诗作,绝对不是浪得虚名。”豫王爷惦记着钟茂勋说过的话,他曾说耳听为虚,才女说不定也是浪得虚名。      钟茂勋瞟了一眼,严肃地说道,“请恕在下失礼,在下才疏学浅,对于郡主的诗作不敢妄加评判。”      长平郡主脸上依然是浅浅的笑容,而豫王爷摆摆手,“钟统领也太谦虚了,谁人不知钟统领是文武双全啊。”      钟茂勋还想说什么,忽然被一首五言绝句吸引了注意力,“这是郡主的佳作?”      豫王爷虽以长平郡主为傲,但很清楚这并不是长平郡主的笔迹,便转头疑惑地看着长平郡主。      长平郡主瞧了一眼,笑着解释道,“哦,这不是我的,是赏花会上一妇人的诗作,可能是丫头粗心,给放在了一起,还请钟统领见谅。”      “郡主,可还记得是谁?”钟茂勋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唐突,若不是这不是自己的地盘,他一定会扯着长平郡主的脖子吼。      长平郡主瞧了瞧,诗作一般,却字迹娟秀,定然是那人的了,“这是……我也记不得她是哪家的了,只记得她姓覃。”      钟茂勋听长平郡主这般说,心里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郡主可否将这诗作送给在下,现在虽不便解释,待到方便时,定然会为郡主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只不过是一首诗而已,长平郡主哪会不给钟茂勋的面子。      钟茂勋坦然地将其收入袖中,这首五言绝句绝对是燕宁作的,这是那年的乞巧节,燕宁已经怀有七个多月身孕了,有感而发,作了那首诗,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却恰到好处地符合了两人的心境。      只是没想到那日之后,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长平郡主离开后,钟茂勋便记起,豫王爷找自己是有事要说来着,总该不会是让自己来欣赏这些无病呻吟的酸诗的吧。      “对了,豫王爷找在下,不知所谓何事?”      豫王爷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儿以风实在太过顽劣,本王便想拜托钟统领代为管教一二。”      “王爷说笑了,你才是小公子的父亲,为何要在下自己不相干的人管,况且,在下也不是想管就能管得,你还是要问过皇上的意思。”管儿子的时候找自己了,生儿子的时候怎么不找呢?      “见到如今的郭国舅,本王把小儿交给钟统领很放心,”豫王爷笑着回答道,“而且本王已经跟皇上说过了,皇上说,只要钟统领同意便可。”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在下也却之不恭了。”钟茂勋心想,皇上也挺会推脱的,“只是,在下一个粗人,实在教不了小公子什么呀。”      “钟统领不必有负担,只需把我儿以风弄到御林军校场上训练便可,省得他到外面胡作非为。”豫王爷怕钟茂勋有顾虑便接着说道,“只要给他留口气,随便钟统领怎么训他,本王和王府绝不插手。”      既然如此,钟茂勋也就放心了,甭管是多顽劣的人,他都能把他训的服服帖帖的。      “请恕在下多事,在下尚有一事不明,为何王爷对女儿这般宽博,而对儿子都这般苛刻呢?”大多数人都是重男轻女的,豫王爷也太不合群了。      豫王爷直接笑道,“因为长平可是我的宝啊,而那几个臭小子,不气死老子就是好事了。”说道那几个儿子时,豫王爷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钟茂勋了然。      再说燕宁,燕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定是挺奇怪的,感觉十分丢人便跑开了,她也不知道钟茂勋后来返回来找过他的事,若是知道了,肯定即便是被笑话死也不会走了。      因着是夏天,虽即将过去,却还是很炎热的,燕宁在外面呆了会儿,泼在裙子上的茶水都干了,而且自己穿的是蓝色的马面裙,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      况且那丫鬟也不知道是打什么主意的,还是直接回去的好。      燕宁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微微一抬头,便看到了沈侯爷审视的目光,燕宁冷哼一声,别过眼。      而沈侯爷有些心虚,若不是自知计划完美无缺,他真的要怀疑燕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见燕宁回来,许氏和许莹松了一口气,许莹直接说道,“燕姐姐你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我跟姐姐担心得要命。”      燕宁笑了笑,“我没事,害嫂子和莹儿担心了,都是我不好。”      “那你改天请我吃核桃酥。”许莹眯着眼笑嘻嘻地说道。      燕宁失笑,许氏直接捏住许莹肚子上的肉,“再吃就胖得嫁不出去了,看你怎么办!”      许莹撇撇嘴,“反正我跟爹说好了,若是嫁不出去,我就开一家糕点铺,每天都吃糕点,哈哈。”      许氏实在是无奈了,自己这么妹妹,真是无药可救了。      听到许莹的话,那位小哥哥又笑了,这次可算被许莹逮到了,“小哥哥,你偷偷笑话我?”      “在下没有,在下只是光明正大地笑。”说着小哥哥又笑了,露出了大白牙。      许莹郁闷地说道,“这么欺负人,亏我之前还觉得你长得好看呢!”      小哥哥见许莹的样子实在有趣,忍不住又打趣了她一番,后来两人交换了姓名。      “原来你是那个沈侯爷的表弟啊,哼!”许莹在知道钟小良的身份后,所有的好感都消失不见了。      钟小良连忙打住,“得了吧,你可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爹是庶子,他娘是嫡女,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也就是逢年过节应承应承而已。”      钟小良极力表现自己与侯府的不熟,而许莹也勉为其难地相信他与沈侯爷不是“一丘之貉”。      燕宁和许氏在一旁笑了,燕宁还记得某一年钟小良的父亲来侯府送礼拜会,走后,燕宁去找沈老夫人商量回礼的单子,沈老夫人身边的钟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打秋风、攀关系的穷亲戚用不着这般厚待,老夫人说了,随意挑两样回礼便可。”      不过按理说沈侯爷在别人的眼里一向是豁达开阔的正人君子,连他亲娘钟氏都是这般认为的,为何钟小良每当提及沈侯爷,那用词都十分地微妙呢?      若不是见钟小良挺爽快的,燕宁都觉得他是在黑沈侯爷了。      燕宁的感觉没有错,钟小良确实不待见沈侯爷,只不过是因为小时候被还是世子的沈侯爷坑惨了,从此越发觉得沈侯爷会做戏。      夕阳西下,燕宁和许氏还有许莹便乘着马车离开了豫王府,临走时燕宁还饱含深意地瞧了沈侯爷一眼,虽然那一眼在别人看来是燕宁对沈侯爷依然念念不忘,但只有沈侯爷觉得那眼神阴森森的。      许莹与燕宁在许府门口分别时,许莹恋恋不舍地拉着燕宁的手,“燕姐姐,改天我可以找你玩吗?你说过要给我做你最拿手的炸酱面的。”      燕宁点点头,而许氏心里就泛酸了,连连叹息,“人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我亲妹妹啊,是有了好姐妹忘了姐啊,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好难受啊。”      许莹连忙拉着许氏的手,撒娇道,“姐姐,你可是我亲姐姐,我怎么会忘了你呢。等过几天我就跟娘说,让我去覃府找你。”      许氏笑道,“你这泼皮,算拿你没辙了。”      许莹跨下马车,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回了府上,府门一关,立即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身旁的丫鬟紧赶慢赶也没赶上许莹的脚步。      燕宁与许氏坐在马车里,许氏想起了一件事,便询问道,“燕宁啊,你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可曾对那钟公子一家熟悉?嗨,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莹儿吃亏,那丫头没心没肺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燕宁想了想,便回答道,“说句实在话,我也对他不熟悉,因为沈老夫人压根就只把他们一家当成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不过,我瞧着那家人还是有骨气的,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上门来拜会,即便是拜会也不曾占过侯府的便宜。那钟公子为人爽朗,不像是坏人。而且,莹妹妹那般鬼灵精,定然不会被他欺骗了去。”      燕宁只是向许氏说了三点,第一,侯府跟钟小良一家不亲近;第二,钟小良一家品行端正,有骨气,可以结交;第三,许莹不会吃亏。      许氏心里明白,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      到了府上,燕宁便回房歇着了,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燕宁才被采蓝和寻芳喊醒。? ☆、钟茂勋 ?  燕宁回到府上,躺在床上歇着,合上双眼,眼前全是钟茂勋嫌弃、鄙夷的目光,轻轻一叹,这人究竟是不是钟茂勋还不知道呢。      第二天晚上,趁着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燕宁假意无意中提起钟茂勋,见江宁询问自己如何知道有此人,燕宁信口胡诌了个理由蒙混过关。      江宁不疑有他,便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人,“御林军统领,不过,你哥哥我跟他也不熟,你哥哥呢只是个四品小将,人家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可能孟将军跟他熟吧。”      孟将军是江宁的上头。      燕宁点点头,便没有再问,而江宁说起了另外一档子事,“舅舅前些天跟我说,让我们中秋节到王家一聚呢。”      江宁主要是担心燕宁,而燕宁早就不惦记着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了,“这事哥哥和嫂子安排就是了。”      点着蜡烛的书房,宁静地有些吓人,小厮立于一旁都觉得心惊胆寒,却还是目不斜视,生怕被钟茂勋责罚。      现在的主人越来越狠厉了,稍有小动作都会被他从钟府踢出去。      在橘色烛光的笼罩下,钟茂勋坐在书案前,慢慢地摩挲手中的诗作,喃喃道,“宁宁……是你吗?”      钟茂勋一闭上眼,就会想起燕宁泪眼婆娑地凝望着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却那般愚笨,只把她当成是疯子。      这几个月,身处异世,钟茂勋对燕宁满心思念,想着若是燕宁发现自己不见了,该如何难过,却没想到燕宁与自己一起到了这个陌生地方的可能。      那日是燕宁的生辰,钟茂勋将燕宁揽在怀中,摸着燕宁的肚子,满是期待,“如果是儿子呢,你就教他牙牙学语,我就教他骑马射箭学武练功。如果是女儿呢,还是这样。等满月的时候,爷要给孩子办一场热热闹闹的满月酒,比咱们成亲的时候还要热闹。”      燕宁窝在钟茂勋怀中,打了个哈欠,敷衍地点点头,这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这人怎么比她一个妇人还要唠叨?      钟茂勋见燕宁也累了,便轻声地说了句“睡吧”,然后将薄被往燕宁的身上拉了拉,搂着燕宁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天已大亮,钟茂勋合着眼,勾了勾嘴角,一把搭到燕宁肩膀上,却没想到扑了个空,睁开眼,却见榻上自己一人,燕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爷,您醒了吗?可是要起身了?”钟茂勋听到门外一个清冽的女声,心生疑窦,自己从来没让丫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      四处看了看,总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他讨厌燃香,可是屋里为何会燃着檀香?      “进来。”看到以一绿衣女子为首进来了一长串的仆从,钟茂勋的神色各家诡异了,这些人都不是自己认识的,“夫人呢?”      绿衣女子惊愕地看着钟茂勋,见钟茂勋脸色不好,赶忙低头,“爷尚未娶妻,何来夫人?”      “尚未娶妻?”钟茂勋阴着脸,沉声说道。      绿衣女子有些惊恐,磕磕绊绊地应答,“是,是啊。”      “钟奎呢,去把钟奎喊来!”钟茂勋紧紧地攥着手,若是钟奎也没有,那他就不得不直面自己的猜测了。      绿衣女子惊愕,“奴婢不知府中有此人啊,还请爷明示。”      钟茂勋的脸彻底黑了,身体像是冻僵了一般,直愣愣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弹,直到绿衣女子盘算着是不是要跟管家说一声,出府找个大夫。      “东西放下,都给我出去。”钟茂勋又喊住几人,暗暗警告,“今天的事不许向任何人提及,谁要是胆敢多嘴,爷会让她好看。”      由于钟茂勋的脸色太难看了,声音又太过吓人,无人胆敢违背,应声答应后搁下洗漱的东西,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屋子。      钟茂勋下床,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却像是踩在尖刀上一般,缓缓走到妆镜台前,见到了铜镜中完全陌生的容颜。      钟茂勋抬手,这双手依然那般粗糙,还有薄茧,应该是习武之人,慢慢地抬手,从眉心顺着脸颊的方向抚摸,这里原本有一道存在二十年的刀疤,现在却连痕迹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脑中想起了从前听钟奎无意中说到的“借尸还魂”一说,钟茂勋先是嗤笑,而后是大笑,然后是狰狞地笑,最后是喜极而泣。      愤怒之下直接将房中的家具瓷器掀翻或是砸了个粉碎。      “为什么?!这么玩我!”钟茂勋恨恨地说道,“我还没有等到孩子出生,还没等到孩子办满月酒,还没有等到听她说爱我。”      钟茂勋着实颓废了一日,直到第二日管家禀告向苏林求见。      钟茂勋的确怕死,怕被人发现端倪,会被当成怪物烧死,便整装待发,面色阴沉地去了前厅,关于原身的记忆他也有了,自然知道这向苏林是怎么个情况。      “茂勋哥,出大事了。”向苏林奔到钟茂勋面前,面色慌张。      钟茂勋知道向苏林是个急性子,不然还真的会忍不住扯住向苏林吼,“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皇上遇刺了。”向苏林四处张望了下,然后凑到钟茂勋身边,小声说道。      钟茂勋向来不喜欢管闲事,何况是那个不着调皇上的事儿,“那你应该找顺天府陈大人啊。”      “不是,不是,真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刺皇上的人是皇上的心尖子,就是那个叶姑娘,你说说看,谁敢把她怎么样啊?以皇上的性格,醒过来还不跟所有人急啊。”向苏林遮着嘴,轻声说道。      钟茂勋想对这皇帝翻个白眼,他祖上虽是当官的,但他以及他父亲,还有他祖父,都是阜山镇实打实的土霸王,忠君什么从来没有在他脑子里出现过。      皇帝从没想过老百姓的死活,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他们又何必在乎皇帝的死活。      “既然如此,你担心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      向苏林着实无语了,“茂勋哥,刺杀皇上可是大事啊!”      “那你将此事告知顺天府。”钟茂勋冷冷地说道。      向苏林苦着一张脸,无奈地说道,“可是皇上不允许啊,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说的不许找叶姑娘的麻烦。”      “那你不要管了。再怎么样,也有皇后在。你回家绣花都比管这些闲事好。”钟茂勋直截了当地说道。      向苏林瞬间炸了毛,“谁绣花,你才绣花,你才绣花!不对,食君俸禄担君之忧,你这么做太不应该了。”      钟茂勋嗤笑,“担君之忧?你说皇上是希望你把叶姑娘抓起来,还是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好吧,茂勋哥,就听你的。”向苏林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钟茂勋的说法。      却还是有些担忧,碎碎念了不停,而向苏林直接被钟茂勋踹了出去。      过了几天,听说皇上召见自己,钟茂勋整个人都不好了,自由惯了,哪里习惯给别人点头哈腰下跪赔罪?      好在钟茂勋刚跪下就被皇上喊起来了,不然钟茂勋的脸色一定一如既往地阴沉沉的。      起初,钟茂勋还像别人那样以为荒唐皇帝又打算做荒唐事了,要不然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皇帝怎么会找他谈政事。      时间久了,钟茂勋看皇上的眼神便带着些许审视了,听侍卫说,皇上将她的心尖子叶海兰拒之门外了,还对原本受冷落的郭皇后亲近了许多。      也不仅仅是在家事方面,在很多方面都是这样。      依照钟茂勋的记忆,皇帝受了伤定然会借口受伤不上朝、不处理政事,而现在这个皇帝未免也太勤政了。      按理说,一个人就算是性情大变,他聪慧与否是不会改变的,钟茂勋对以前的皇帝不清楚,但现在的皇帝处理政事处理地比以前还要得心应手。      除了非常棘手的事,他都能想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朝中的文武大臣俨然成了摆设。      “奇怪,非常的奇怪。”钟茂勋握着拳头沉思着说道。      向苏林在一旁附和,“确实奇怪得很。”      钟茂勋转头看向苏林,“你奇怪个什么劲?”      “我说你很奇怪,没事儿就在走神。”      钟茂勋没有理会向苏林,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也许皇上跟他一样,不是原来的人,这样说来,现在的皇上实际上是假货咯。      不过鉴于自己也是假货,假货皇帝也没有招惹自己烦,钟茂勋就没有打算揭穿他,反正钟茂勋是来混日子的。      后来钟茂勋感觉这假货皇帝真心不错,有本事,又仗义,钟茂勋从来没有服过谁,也就服了假货皇帝一人。      某一次喝醉了酒,两人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      后来的后来,钟茂勋觉得人生也有目标了,暂时把对燕宁的思念隐藏在心里的一个小角落里。      这才有了现在的钟茂勋,朝中大臣无人敢与之叫嚣,当然也有人盼着他锋芒毕露被皇帝咔嚓掉,可惜始终不能如愿。      ? ☆、往事如烟 ?  福宁殿内,钟茂勋正与皇帝禀告这段时间的对御林军的训练情况,顺便表达了对豫王爷的小儿子严以风的不满。      皇帝暂且将奏章搁置一边,端起内侍给自己泡的热茶,一边优哉游哉地喝着,一边兴致勃勃地听钟茂勋对严以风的怒气。      钟茂勋气的都要冒烟了,而皇帝心里乐呵着呢,该,叫你整天绷着个脸,遇到对手了吧。      皇帝也清楚,钟茂勋不是教训不了一个毛头小子,而是那小子就嘴巴利索,钟茂勋看见他就头疼,只想躲远点儿。      再加上进来宫中守卫严苛,钟茂勋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去管他。      结果这一不管,御林军校场的房顶都要被他掀翻了。      “爱卿不必恼怒,明瑞你都能把他揍得服服帖帖的,何况是严以风呢,不过,朕看那小子的确该好好收拾收拾了。爱卿,朕看好你。”皇帝这话名为关切,实则是幸灾乐祸。      钟茂勋又怎么会不了解皇帝是在幸灾乐祸,他也不欲逞口舌之快,却怎么也要让自己心里舒坦了再说,“皇上,微臣有个法子,只是需要皇上的恩准。”      “什么法子?”皇帝问道。      “微臣想要跟皇上借两个人,就是您的小舅子还有上官大人的儿子,上官飞。还请皇上恩准。”钟茂勋说道。      皇帝想了想,“你是想说,一物降一物?朕的皇后若是知道朕把她的宝贝弟弟借给你去对付严以风,非要跟朕闹不可。”      没想到皇帝还是个妻管严,钟茂勋笑道,“皇上多虑了,严以风就是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再加上嘴皮子利索,谁也拿他没办法,皇后娘娘贤德,自然希望为皇上排忧解难,定然不会为难皇上。况且郭明瑞加上一个上官飞那就是如虎添翼啊。难道皇上不想再多一个像上官飞这样的人才?”      “存了心挤兑朕,朕都无言以对了。也罢也罢,朕也不管了,你直接去找那两个小子吧,反正只要明瑞同意了,上官飞也会同意的。”      皇帝拿钟茂勋当成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他刚来这个陌生的地方,很多地方都不熟悉,一方面怕被大臣们发现端倪,另一方面又怕皇后发现端倪。      所以改革之事若没有钟茂勋的支持,那是举步维艰啊。      而钟茂勋也是个聪明人,对权势也没有什么眷恋,不然皇帝真的要为难了,毕竟在这陌生的世界遇上一个值得自己敬佩的人真的不容易。      后来严以风果然被郭明瑞和上官飞揍得服服帖帖,跟在两人后面端茶倒水了,只是对待钟茂勋还是颇不服气,钟茂勋也懒得理他,而只要他对钟茂勋不恭敬一次,就会被郭明瑞和上官飞整一次。      另外,郭明瑞和上官飞的整人手段让谢云疏都望而兴叹,惋惜着若是早知道这两人这么人才,他就应该跟皇上说把他俩挖到锦衣卫来。      钟茂勋一回到府上,就听管家说谢云疏来了,心里估摸着是拜托他打听的事儿打听清楚了,内心十分激动,而表面上还是那么淡然。      钟茂勋不问,谢云疏就不说,但谢云疏在钟茂勋面前总会破功,首先败下阵来,“你求我怎么觉得像是我在求你呢?”      “我求你。”钟茂勋端着茶杯,不咸不淡地说道,“《宴乐图》归你。”      谢云疏合掌大笑,“好嘞,成交。”      然后谢云疏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叠纸,笑嘻嘻地放到钟茂勋手上,“绝对每件事都一清二楚,包括她跟沈炎每个月几次……”      在钟茂勋阴鸷的目光下,谢云疏选择了闭嘴,心里却默默揣测,这女人有什么好的?难道钟茂勋这么重口味喜欢一个弃妇?而且这弃妇还性格古怪,还是自家软软甜甜的娘子好,嗯,晚上回去一起慢慢欣赏《宴乐图》,嘿嘿。      第一页把燕宁的娘家概括清楚了,燕宁的祖父是军营里的小将,祖母是商贾之女,父亲是小将,母亲是王太医家继室所生的嫡女,外祖父是太医院享有盛誉的太医,外祖母是京城醉仙楼的掌厨。      燕宁的父亲在燕宁四岁的时候随着老孟将军出征对抗西池国,不幸中箭身亡,母亲郁郁寡欢,没多久也去世了。后府邸被衙门收回,燕宁和她哥哥江宁便去了外祖父家中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虽然说血浓于水,但燕宁的外祖父对亲生女儿多不算亲厚,更何况是外孙女呢。外祖母在家中没什么地位,也只能护着燕宁和江宁一时,所以燕宁的性格完完全全是随了她的外祖母和母亲。      在王家,燕宁只跟江宁和外祖母亲近,因为她很清楚,知道这两人才不会算计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人都觉得燕宁是个不好相处的。      燕宁的外祖父在燕宁出嫁前两年便过世了,外祖母也是年迈,对燕宁和江宁顾忌不到,但还是将自己几乎所有的财物都用作燕宁和江宁的婚嫁。      江宁和燕宁都很早熟,但江宁比燕宁多了雄心壮志,他求了舅舅到军营去,一点一点地挣了军功,然后有了自己的府邸,便将妹妹接到了府上居住。      江宁先燕宁娶亲,他与许氏也是别人撮合的,许氏虽然温婉,但对燕宁的行为多少有些不解和不悦,但江宁十分袒护这个妹妹,所以许氏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比如在燕宁嫁人的这件事上。      燕宁的祖父与沈炎的祖父是好兄弟,当时沈家也还没有现在这般荣兴,两人喝醉酒后便立下儿女契约,酒醒后依然觉得这事儿靠谱,谁知两家人都是儿子,儿女契约就此作罢。      两人又定了孙女这辈的亲事,两家人说的好好的,就是因为沈家靠着宫里的淳妃的母家兴旺了之后,沈老太君和钟氏便瞧不上燕宁了。      再加上燕宁的表现让她们觉得小门小户的实在上不了台面,配不上她们侯府。      江宁心中不忿,但许氏觉得以燕宁的性子还是不要嫁入沈家的好,倒不是江宁嫌贫爱富,而是看不惯沈家狗眼看人低。      燕宁倒没有太在意,嫁人都是那回事,嫁谁都是一样的。      倒是沈侯爷挺仗义、守诚信,简直要履行诺言,娶了燕宁,两人倒还和和□□,可是钟氏和沈老太君相当得不乐意,时不时地找燕宁的茬。      燕宁也不够聪明,以为自己态度坚决,钟氏和沈老太君就不敢欺负自己,哪知道越是这样越不招人待见。      而燕宁从不把自己的委屈跟江宁说,江宁隐约知道燕宁过的不好,却也无能为力,王家人自然也不会帮燕宁出头。      四年都没有怀孕,四年后突然怀了孕,这事儿也挺奇怪的,谢云疏暂时还没有查到缘由,但他心里已经阴谋论了。      燕宁流产的导火索是沈炎的弟弟沈磊在外面养的外室抱着一个男孩找上门了,沈老太君和钟氏将这件事瞒了下来,还打算等沈磊的娘子柳氏生子之后找个由头让沈磊纳了那外室,这样那个男孩也可以认祖归宗。      燕宁心里不忿,也是傻的,犹犹豫豫将此事在柳氏面前说漏了,柳氏受不了刺激直接吓晕过去,动了胎气,孩子都流掉了。      说燕宁傻不仅仅是她多管闲事,还因为柳氏肚子的孩子根本不是沈家的种。      沈磊夜不归宿,柳氏难免寂寞难耐,便与她表哥好上了,哪知怀了身孕,柳氏自然要生下这个孩子,便趁着沈磊熟睡,扒光了衣服窝在了他怀中,清晨还故意让别人看见。      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给柳氏看诊的大夫说柳氏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是个怪胎,柳氏害怕生下怪胎被夫家耻笑,又怕丑事败露,惶惶不安拿不定主意之时,燕宁送上门了。      于是柳氏佯装晕倒,让心腹嬷嬷和丫鬟给自己喝下堕胎药,孩子便托燕宁的福流掉了,人人都以为是六个月,其实已经七个多月了。      柳氏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孩子并不是个怪胎,心里正难受呢,就听嬷嬷说燕宁的孩子被沈老太君和钟氏打没了,燕宁被休了。      柳氏本应该高兴的,但心中总是惶惶不安,夜深人静之时总觉得有两个孩子在啼哭。      再加上那外室孙氏还是进门了,柳氏心情就更不好了,自打孩子没了就像个病秧子一样,沈磊待见她才怪。      而燕宁本是赌气,哪知道迎来了夫家的休书,江宁上门讨说法,也碰了一鼻子灰,江宁也绝口不提让燕宁回夫家的事。      后来燕宁偷听到许氏和嬷嬷的对话,以为许氏嫌弃自己,便打算引火自焚。      嗯,这是别人以为的,实际上,燕宁的确听到许氏和嬷嬷的对话,但并没想着引火自焚,那场火来的莫名其妙,而在熊熊烈火中,燕宁能够死里逃生也算是福大命大。      ? ☆、喝酒 ?  谢云疏同样没有查到那场火的缘由,但据丫鬟所说,燕宁一口咬定是有人纵火,想要置她于死地。      而燕宁的某个得力丫鬟甚至在那场火中丧生了,江宁和许氏还算厚道,给了那丫鬟的家人一笔银子以示安抚。      那丫鬟的哥哥不服,来江宁那里闹,江宁直接告诉他,那丫鬟被人收买要烧死燕宁,后来那家人直接求了许氏离了府。      燕宁的小臂和背部受到了烧伤,头发也被烧去了将近一半,养伤期间,倒是很多人来看她,而燕宁基本上不说话,所以人家都以为燕宁是受刺激了,而谢云疏却觉得燕宁是转性了。      沈炎几次想要探望燕宁,都被许氏和江宁拦住了,某一次甚至买通了丫鬟从后墙翻了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走了,而燕宁直接将被买通的丫鬟和小厮告知了许氏,后那丫鬟和小厮被许氏发卖了。      养好伤之后,燕宁便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大有安度晚年的架势。      去长平郡主府上的赏花宴那次也是迫不得已才去的,因为被人泼了茶水才跑到厢房去换衣服的,而带她去换衣服的丫鬟把她送到假山出就借故离开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反倒没有去厢房。      经探子回报,那时候假山之处躲着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      钟茂勋将手中的密报一页一页地看完,看完之后,一拳将其握住,那些密报瞬间化成了粉末散落在地。      “茂勋你看你激动的,有啥好激动的。这覃氏有可能是上辈子做了孽,今生才这般命途多舛。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她在火场中死了,她嫂子就得冤屈一辈子,死了都得恨她。”      谢云疏也是就事论事,自己也有妹妹,自己那妹妹谢云菲比燕宁也好不到哪里去,倒也不是命途多舛,而是胡闹那劲儿啊,简直不想说了。      你说说看,你嫁人之前为难你嫂子,我当你还小;嫁人之后你还有事儿没事儿为难你嫂子,我就跟你没完。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连根毫毛舍不得碰一下,你还仗着自己是小姑子给嫂子气受了。      若不是看你是我亲妹妹,我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得了喂,是个人都比你妹妹谢云菲好,那也是你娘子脾气好,若是碰上我家……”若是碰上我家宁宁,看不把她挤兑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谢云疏狐疑地看着钟茂勋,“你背着兄弟几个娶媳妇儿了?”      “没!对了,沈炎这个人你有没有查过?”钟茂勋直觉他不是个好玩意儿,也许是基于对情敌的嫉妒。      谢云疏无奈地说道,“你只让我查覃氏,又没让我查沈炎,再说了沈炎这个人在京城的风评被你我二人都好,查起来估计不容易。”      “还有你转移话题的本事也还是可以!”谢云疏琢磨着难不成钟茂勋真的在府里藏了什么人?他还以为他对这个覃氏有兴趣呢。      “你别乱猜,好兄弟,沈炎的事就拜托你了,我那儿还有幅《初春秋千图》,有兴趣吗?”钟茂勋挑挑眉。      谢云疏立即笑道,“自然是有兴趣的,不过我说茂勋啊,一个人忍了这么多年怪不好受的,白瞎了你那么多图了。”一巴掌拍到钟茂勋肩膀上,“早点儿找个人,兄弟们都替你高兴。”      “你小子敢拿我开玩笑,你信不信我告诉元峰那幅《暮春骑射图》在你手里?”      “那我就告诉苏林兄你不喜欢他妹妹是因为你看上了覃氏。”谢云疏自认为抓住了钟茂勋的弱点,但钟茂勋嗤笑一声,“以我对苏林的了解,他一定会先掐死你。”      谢云疏想想,很有这个可能,着实郁闷了。      谢云疏走后,钟茂勋独自坐在书案前,他见密报中所说,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人便是燕宁了。      人人都说燕宁是小家子气,眼皮子浅,钟茂勋却知道燕宁不过是不相信别人,为自己考虑得更多,她宁愿呆在原地,也不愿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前一步。      她呆在原地,他就上前拉住她的手,拽着她往前走。      没有人比他更懂她。      钟茂勋虽已确定那人便是燕宁,却迟迟不肯行动,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或许是怕这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中秋夜之前的晚上,钟茂勋、谢云疏、徐元峰还有向苏林四人去了醉仙楼喝酒,喝到一半,谢云疏嘴漏,就说了句“这不是覃氏她外祖母掌勺的地方嘛”。      引来其余三人侧目,尤其是钟茂勋,那眼神简直要把谢云疏的肉剜下来,不是这事儿不能说,而是钟茂勋现在不想说,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的事,如何去回答他人。      徐元峰与向苏林对视一眼,徐元峰特八婆地问道,“覃氏?哪个覃氏?”      谢云疏完全是喝得半醉半醒,听徐元峰问就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就是上次咱们说的那个覃氏嘛,也就是你娘子的闺中好友的妹妹的小姑子。”      徐元峰和向苏林恍然大悟,向苏林还没察觉到什么,徐元峰揶揄地看着钟茂勋,拍拍他的胸口,笑道,“哎呀,茂勋不错嘛,虽然有些重口味,但那覃氏长得也不错,□□的。”      钟茂勋的脸直接黑了,而向苏林恍然大悟,“原来你不喜欢我妹妹是因为我妹妹不够好看?可是我妹妹既温柔又贤惠,又知书达理,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      徐元峰摆摆手,打断向苏林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不不,温柔贤惠有什么用啊,知书达理有什么用啊,琴棋书画有什么用啊?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你妹妹那样的干煸四季豆,又不是找管家婆。”      向苏林很郁闷,“你们真的很肤浅,我堂堂太傅之后为什么会跟你们这些肤浅的人混在一块,爹啊,爷爷啊,我对不起你们。”      谢云疏搂住向苏林的肩膀,“我们也搞不懂啊,为什么要跟你这个书呆子混在一起啊。不过,这都是缘分,你认了吧。”      徐元峰也搂住向苏林的肩膀,劝慰道,“苏林啊,你还没娶妻,不懂,等你娶了媳妇儿就会明白,抱着一个白白软软的娘子睡觉是件多么美妙的事,娶个干煸四季豆,还不如抱着柴火睡觉呢。”      向苏林见他们说得这么直白,顿时红了脸,而钟茂勋没有理会他们,拿起酒壶直接整壶灌。      眼看着钟茂勋都喝了好几壶了,徐元峰赶忙拦着他,“兄弟喂,你这么喝会醉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不就是个女人。”      谢云疏也插上话了,“元峰说的对,你喜欢她上她家提亲便是了,有什么嘛。茂勋虽然三十岁了,但好歹是保留了三十年的童子身啊。”      徐元峰直接笑喷,惊疑地说道,“云疏,你刚才说什么?”      谢云疏不顾钟茂勋吃人的目光,重复了一遍,“你竟然不知道哈哈哈。”      这事儿谢云疏还是在四月份的时候与钟茂勋喝酒的时候才知道的,万万没想到,钟茂勋憋了这多年。      徐元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而向苏林很尴尬地羞红了脸,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交到这帮子损友。      谢云疏和徐元峰笑够了,徐元峰拍拍钟茂勋的肩膀,忍着笑意,严肃地说道,“兄弟,这多年,苦了你了。”然后又没绷住,继续笑得差点儿躺在地上打滚。      他们在一旁笑,而钟茂勋任他们笑,闷着头喝酒,眼前恍恍惚惚浮现了燕宁的身影,钟茂勋喃喃道,“宁宁,别走。”      徐元峰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看着谢云疏挑了挑眉,“宁宁是谁?”      谢云疏笑道,“覃氏呗,覃燕宁。”      “看来我们的老大哥真的是用情至深啊,难得难得,我们就别笑他了。”徐元峰实在笑到肠子打结,被小厮搀回府上的时候,看到他娘子还一个劲儿的笑。      他娘子本来还担心他是在撒酒疯,结果这货根本没喝醉,就是搂着自己一个劲儿的笑。      徐元峰在他娘子恼怒之前,把事情的起因告诉了他娘子,结果他娘子笑得比他还要大声,门外路过的丫鬟惊恐地缩了缩肩膀,还以为这夫妻俩是怎么了。      “哎,你别忘了,过几天把你想办法把你那好姐妹,还有她妹妹,就是嫁到覃家的那个,还有覃家的那个小姑子,都给约出来。”      他娘子问及缘由,徐元峰打了个哈欠,三言两句将钟茂勋看上燕宁的事讲清楚了。      “钟茂勋是什么眼光啊,看上了她?”      “哟喂,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这事儿的真正原因你暂时别说,不然事儿没成,你两头不是人。”      这个她知道,“难为你知道心疼人了。”      “小宝贝,爷一向很心疼你。”徐元峰扑倒娘子,吃干抹净。   ? ☆、相见 ?  徐元峰给钟茂勋出了个主意,他娘子正好是燕宁的嫂子的姐姐的好姐妹,再顺便叫上谢云疏的娘子,人多也热闹嘛,这样可以随便找个由头把燕宁约出来聚一聚,虽然也没打算干什么,加深下了解也是好的。      钟茂勋想想觉得可行,自己连句话都还没跟燕宁说上呢。      事情说定了,四人就各回各家了,钟茂勋酒虽然喝得多,却清醒得很。      回到府中,却觉得头晕晕的,看谁都觉得是燕宁,一晃头又清醒了过来,但还是头脑一发热,离开了钟府。      钟茂勋虽然晕乎乎的,却还是认得路,走到覃府的门口,拐了下,拐到后门去了,看着不算太高的墙,运上内力一跃,然后一跳,他就深陷许氏种的荆棘里了。      忍着疼痛没有叫出声来,他还知道若是叫出声来,肯定会把府里的人引过来。      走出荆棘,身上还带着几个刺,钟茂勋一路寻找,愣是找不到燕宁的住所。      终于找到传说中的南苑了,钟茂勋心中一喜,足下生风,立即跃上屋顶,轻轻地掀起了屋顶上的瓦片,却瞧见燕宁正在更衣。      钟茂勋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等着丫鬟都走完了,灯也熄了,慢慢地摸进了燕宁的房中,先是到外间点了守夜丫鬟的睡穴,然后慢慢地摸到燕宁的床前。      燕宁侧卧在榻上,面朝里侧,背对着钟茂勋,双目轻合,睡得安然。      钟茂勋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脚下就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挪不动脚步,终于挪动脚步了,钟茂勋直接跨上了绣榻,伸出手,想要去摸燕宁的脸颊。      寒光一闪,钟茂勋灵敏地用手指夹住匕首,突然发现燕宁根本就没有睡着,也不知道是脑子发热还是怎么的,钟茂勋压着嗓音低声说道,“小娘子这般美貌,从了爷可好。”      燕宁一脚踢来,钟茂勋差点儿没有招架住,一手夹着匕首,一手摁着燕宁的腿,低声说道,“小娘子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燕宁直接用另一只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趁他没反应过直接将他踹下了绣榻,“我呸!恶心。”      说着就要去喊人,钟茂勋连忙上前抱住燕宁,捂着她的嘴,在她耳旁说道,“宁宁,是我。”      原本要挣扎的燕宁顿时僵住,趁着钟茂勋松手地那一瞬间,转身又给了钟茂勋一巴掌。      虽然是隔着面巾的,但那巴掌声也十分地响亮,幸好守夜的寻芳被钟茂勋点了睡穴,不然他不被发现才怪。      钟茂勋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颇为委屈地说道,“宁宁,这么久没见面,你竟然舍得打我?”      燕宁冷哼,“我瞧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该打。”      钟茂勋见燕宁生气了,连忙认错,“对对对,我错了,我该打,你消气没?要是没消气,我再让你打几巴掌,来吧,你相公皮厚,不怕疼,来嘛。”说着抓着燕宁的手就让自己脸上拍。      燕宁透着月光都瞧见他左侧的脸颊红了一片,又有些心疼了,伸出另一只手揪住钟茂勋腰上的软肉,狠狠地揪了一圈,“错了?你错哪儿了?”      “不该这么晚都没有发现你,不该在赏花会那天伤你的心,不该这么晚才来看你。”钟茂勋可怜巴巴地看着燕宁,心里是五味杂全。      燕宁冷哼一声,“还有呢?”      钟茂勋想了想,应该没有了吧,他都概括全了啊,“还有啊?”感觉燕宁又在自己腰上揪了一圈,钟茂勋连声说道,“有有有,宁宁说有,就是有。”      然后讨好地看着燕宁,“宁宁,你说为夫错哪儿了?”      “我问你,你为何试探我?是不是想学那薛平贵?”这才是燕宁真正生气的地方。      钟茂勋疑惑地看着燕宁,“薛平贵是谁?”      “薛平贵的妻子王宝钏苦手寒窑十八年,薛平贵载誉而归,便装扮成痞子调戏王宝钏,若王宝钏没有保存贞洁,他就要把王宝钏杀了。”燕宁冷冷地说道。      钟茂勋听后一愣,一拍脑袋,自己这是犯了哪门子的混啊,连忙解释,“宁宁,天地良心啊,我对你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我要是真存了那什么薛平贵的心思,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断子绝孙,生生世世给别人当牛做马。”      “真的?”燕宁觉得以钟茂勋的性格真做不出那样的事,只是自己今天刚跟嫂子去茶楼听了说书的,心里难免有些患得患失,这才怒火中烧。      钟茂勋赶忙将燕宁搂在怀中,“真的是真的,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什么惊喜,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燕宁郁闷地说道。      “嗯,都不是我不好。再也不敢了。”钟茂勋搂着燕宁轻声说道。      燕宁忽然挣脱钟茂勋的怀抱,冷声说道,“好了,你见也见了,快回去吧。”      “不走不走,还没抱够。”钟茂勋亲了一下燕宁的头发,忽然察觉到了燕宁的不对劲,“你想撵我走?”      燕宁看着钟茂勋在月光的映衬下俊朗的面容,决绝地说道,“对,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不要来找我了。”      “嘿,你这女人,又过河拆桥!”钟茂勋实在搞不懂燕宁的心思,按理说不是这反应啊,她难道不是应该搂着自己诉说离别情吗?      燕宁忍着泪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快走吧。走啊。”说着便走回了绣榻,将自己捂在被子里。      察觉到外面没了动静,以为钟茂勋已经走了,燕宁便低声啜泣,哭着哭着又觉得十分地委屈,便更大声地哭着。      钟茂勋毫不犹豫地跟着燕宁上了床,扒开了她的被子,轻声说道,“这么热你该盖被子,不怕憋到自己啊。”      燕宁心里一慌,闭上眼,哽咽着说道,“不是喊你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你这女人喜欢口是心非,你说让我走,其实是非常不希望我走。要不然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钟茂勋拿自己的衣袖给燕宁抹泪,心里既心疼又无奈,“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了,何苦这般?我要真走了,你还不得伤心死啊。”      这擦眼泪呢,擦着擦着钟茂勋的手就不知道放哪去了,而燕宁心里正难受呢,还没有察觉到,等察觉到了,钟茂勋已经将自己的衣裳都解开了。      燕宁拍来钟茂勋的手,紧紧地捂着衣服,警惕地看着钟茂勋,“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夫妻之间做些喜欢做的事,不是很正常吗?”说着又去扯燕宁的贴里,见燕宁不肯让他扯,直接用内力将贴里撕碎了,看着烂成碎片的贴里,钟茂勋摇头叹息,“你这又是何必呢。”      燕宁已经欲哭无泪了,想要爬到绣榻里侧拿被子把自己裹上,却被钟茂勋一把搂在怀里,燕宁顿时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钟茂勋还毫无察觉,“这般投怀送抱,爷真的很喜欢,刚才那样,爷很不喜欢。”      “钟茂勋,你个王八蛋。”燕宁含着泪,愤恨地说道。      钟茂勋搂着燕宁,正在解她的裤子,听到燕宁骂自己,毫不在意地说道,“我王八蛋怎么了,你连我的小王八蛋都怀上了。”      忽然解裤子的手一僵,手慢慢地滑向燕宁的背部,那里有一片丑陋的疤痕,从肩膀下方遍及腰际,是被火烧伤的。      钟茂勋看到燕宁的伤,心里更痛,比杀了他还难受,突然将燕宁搂得更紧了,“宁宁,你受苦了。”      燕宁直接咬上钟茂勋的肩膀,毫不留情,等钟茂勋终于疼到放开自己,燕宁早已泪流满面,“你个王八蛋,你衣服上全是刺,你还敢抱我!”      燕宁本来就被钟茂勋扒光了,他抱自己时又很突然,燕宁觉得那些刺是直接扎进了自己的肉里。      习武之人眼力都比较好,钟茂勋能够看到黑暗中的东西,瞧见燕宁的身上扎了好几根刺,钟茂勋这心里啊,连欣赏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      “药在那边的抽屉里。”燕宁看着钟茂勋,因为到处都是刺她也不敢乱动,“你总不能让我这样去找药吧。”      钟茂勋狐疑地看了一眼燕宁,为了防止她逃跑,将她裤子也脱了,碎成了粉碎。      然后大步流星地跑去找药,而燕宁小心翼翼地扯过被子,轻轻地盖在自己身上,心想钟茂勋应该是看到自己背后的伤疤了吧。      那么丑,自己看了都觉得十分地厌恶,更何况是他呢?真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是完美无缺的,而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她虽破罐子破摔不在意了,却在意钟茂勋对自己的感受。      她让钟茂勋走,也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虽然就像钟茂勋说的那样,自己非常希望他不要走,却为了自己可怜的自尊心,让他走。? ☆、心事 ?  钟茂勋找了好几个柜子才找出贴着名字的伤药,赶回来时,却没见燕宁的身影,心里一慌,快步走到绣榻旁,却见燕宁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钟茂勋拉开被子,却见燕宁已经蜷缩着睡着了,钟茂勋将被子拉开,让燕宁在绣塌上躺平,然后在慢慢地将燕宁身上的刺一个一个地挑出来。      睡梦中,燕宁觉得胸口有些痒,便用手挠了挠,这时钟茂勋擦发现胸口左侧还有一个。      因为是在里侧,钟茂勋觉得不大方便,就想着到绣榻上去,看着自己这身衣服,钟茂勋直接将外衣脱了,然后脱了鞋子,俯身给燕宁挑那一根小刺。      燕宁不知怎么的就醒了,这时候还正迷糊呢,见到趴在自己身上的钟茂勋也没有反应过来,又去摸枕头下的匕首,摸了个空就用脚去踹钟茂勋。      钟茂勋正在给燕宁涂药,这下可没有防备,一头栽到了绣榻下,还被瓶子里的药粉洒了一身。      “你怎么回事啊?”钟茂勋站起身来,揉了揉小腹,“你要是再往下点儿,难受的可是你。”      燕宁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下绣榻来给钟茂勋拍身上的药粉,顺便给他揉揉小腹,“哎呀哎呀,都怪我,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你换了张脸我都认不出来了。”      钟茂勋抓着燕宁的手,“既然你投怀送抱,爷就不客气了。”说着便将燕宁横着抱起,一步一步地走向绣榻,将燕宁放在绣塌上,将绣榻上的被子甩在地上。      钟茂勋附上身,亲吻燕宁。      燕宁刚开始还有意识明天自己要去舅舅家参加晚宴,后来两人干柴烈火,便什么都忘记了。      燕宁窝在钟茂勋怀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钟茂勋搂着燕宁的肩膀,轻声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燕宁反问道。      “我这身子是一个三十年的童子身,难道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吗?”钟茂勋笑着说道。      燕宁冷哼,“还没成亲便失、了身,你这样败坏门风的家伙就应该浸猪笼。”      “你跟我一起浸。”钟茂勋捏着燕宁的一撮细发,轻声说道。      燕宁啐了一口,不予理会。      两人都没有说话,而钟茂勋的手慢慢地摩挲着燕宁有伤疤的背部,轻声说道,“刚来的时候,吓坏了吧。”      很久之后,燕宁才知道钟茂勋说的是什么,点点头,“前一刻在窝在你怀里睡觉,孩子还在肚子里,下一刻就是火光艳艳的火场。醒来后,发现自己回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为什么要用‘回’这个字?”钟茂勋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自己说的时候都是用的“来”,而燕宁却用的“回”。      燕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翻身趴在钟茂勋身上,“你嫌弃我吗?背上和手臂上都是伤疤,难看得很。”      钟茂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嫌弃我脸上那道伤疤吗?也很难看,也很丑,大家都很怕我。”      “不,你比所有人都对我好,我知道。”燕宁认真地说道,然后伸手摸向钟茂勋的眉心,“没有那道疤还真的很奇怪。”      “难道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模样?那我拿刀在脸上划两刀好了。”钟茂勋虽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燕宁知道,他真的做得出来。      “你只要还是你,我都喜欢。”燕宁看着钟茂勋,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钟茂勋露出了皓齿,“我对你的心跟你对我的心是一样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还是你,我都不会在意这些。”      “只要你还好好地活着,伤疤也没什么关系。你要是还是觉得不舒坦,你就往我背上也烫一个。”      燕宁两行清泪落在钟茂勋的脸上,“勋哥,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没有。”钟茂勋笑着说道,他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听到燕宁说“我爱你”。      “我爱你,勋哥。”燕宁含着泪,轻声说道。      “我也爱你,宁宁。”钟茂勋抚摸着燕宁的头发,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燕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轻轻地说道,“我现在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用‘回’字。”      钟茂勋虽然早就猜出来了,但此刻他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听燕宁讲起那过去的事,每当燕宁讲到悲惨的地方,钟茂勋都会将她搂得更紧。      直到燕宁说她是被沈炎防火烧死的,钟茂勋心里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我大爷说,让我放下执念,我也不明白如何才能放下。”燕宁始终不明白,“他将我害得这么惨,我还要放过他,真是可笑。”      钟茂勋搂着燕宁,亲吻了一下燕宁的额头,“你不懂,我懂。”      “所谓执念,就是你对他的在意,你越是在意,不管是他的好还是不好,你心里就越是愤恨。不去报仇和去报仇都是执念。所谓放下执念就是要你不管不顾。”      “而你的仇,我来报。我定然要他竹篮打水一场空,身败名裂。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燕宁怀疑真的是这样的吗?但钟茂勋说的又很有道理的样子,鉴于自己也想不明白,燕宁也只好相信钟茂勋了。      “你还有我,报不报得了仇也没那么重要了。”燕宁怕钟茂勋太过执着于报仇这件事,反而不好。      钟茂勋笑道,“放心吧,不说现在,就是以前,我对付他也是小菜一碟。”忽然想起刚开始燕宁对自己的排斥,还撵自己走,钟茂勋又起了揶揄她的心思,“我说宁宁啊,那时候你死活要撵我走,不会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吧?”      燕宁被人戳穿,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掐住钟茂勋腰上的肉,咬牙切齿地说道,“知道你还问,你是不是又存心笑话我啊?”      钟茂勋最怕被燕宁掐了,她开玩笑时掐人是一个力度,生气时掐人又是另一个力度,照现在这个力度,她应该是暴怒了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钟茂勋连忙认错,“宁宁,其实我是想关心你来着,顺便了解了解你的真实想法,不然我下次可真的走了啊。”      “……”燕宁窝在怀中不说话,手臂紧紧地搂着钟茂勋的腰。      “宁宁啊,你应该知道的,我那什么报恩啊都是借口,还不是心疼你。你那时候也没比现在好多少啊,快三十岁了吧,长得还不好看,面相也是刻薄,说话也尖刻,和离了吧,其实跟弃妇差不多,还好过河拆桥,得了便宜就把我往外撵……”      钟茂勋虽是在细数燕宁的缺点,却也是在说,即便是你有什么多不好的地方,我也没有嫌弃过你,更何况是现在呢。      “你不会是以为我觉得自己有权有势了就看不上你了吧?得了吧,”说到这事儿,钟茂勋还得小声地说,“你觉得爷现在有权有势?还不是得向皇帝下跪。以前呢,虽然只是土霸王,也比这好,至少在那儿只有别人向我下跪的份儿。”      “当然了,我万万没有当皇帝的心思,想当皇帝的都是傻子。”      “你瞧瞧你现在吧,虽然还是个弃妇吧,好歹也是双十年华,貌美如花,这里还有二两肉,虽然被烧伤了吧,但也没什么嘛。你说我这明摆着捡了大便宜呀,傻子才嫌弃呢。”说着钟茂勋还捏了捏燕宁的二两肉。      燕宁拍开钟茂勋的手,娇嗔,“讨厌。”      “可是我名声不大好,外边的人都说我是命硬,而且小门小户、眼皮子浅、上不了台面,娶了我便是家无宁日。”这点,燕宁也很郁闷,这点她真的改不了。      钟茂勋乐得开怀,“爷就喜欢你这性子,我家就我一人,我高兴,家无宁日说的是那些妻妾成群的人。”      燕宁又说道,“你真的想好了?若是被我黏上,一辈子都甩不掉。”      “求之不得。”      燕宁忽然想起了一件尴尬事,拍一把钟茂勋,“都怪你,明早肯定是要被丫鬟发现的,绣塌上乱作一团,贴里还被你撕了,都怪你,都怪你,这都忍不了。”      钟茂勋抓着燕宁的手,连声说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      “那你说该怎么办?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真的要去浸猪笼了。”燕宁作势又要去揪钟茂勋腰上的肉。      钟茂勋真的怕了她揪人,连忙说道,“让我想想。”      燕宁定定地看着钟茂勋能想出什么主意,只听钟茂勋说,“发现了不是正好?你哥只能把你嫁给我。”      “呸!脸厚。”燕宁啐了钟茂勋一口,担忧地说道,“若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因为我已经让覃家承受了太多的非议了,我不想哥哥脸上无光,成为京城人的笑柄。”      “唉,所以说嘛,我早些娶你过门,便是了嘛。”      “不如这样,你贴里和衣裳都放在那边柜子里的吧,换上新的贴里,然后撕烂的那些我带走。至于床褥嘛,你泼上一盆水,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别人要是敢多问,你就拿出你尖酸刻薄的气势来,看谁敢造次。”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 ☆、舅舅 ?  燕宁眯了一会儿,便感觉到钟茂勋起身来,轻声说道,“你要走了啊。”      钟茂勋亲了燕宁的脸颊一下,“嗯,爷有空再来看你,放宽心,气势要稳。实在不行,还有爷在呢。嗯,还有你嫂子的姐姐的闺中密友请你赴宴,你别推辞了啊。”      燕宁摆摆手,“知道了,你说了很多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钟茂勋穿上衣服,从柜子给燕宁找来了一件与被他撕碎的颜色差不多的贴里,放在了绣榻前的凳子上,然后将有水的茶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将被自己碎成碎片的贴里塞到自己怀中,然后围上黑色面巾,解了丫鬟的睡穴,仔细观察了门口的动静,发现没人之后,从后门溜出了覃府。      一路飞奔回了钟府,老管家刚好起身吩咐下人将院中的落叶扫尽,眼一花就见一个肚子鼓鼓的黑衣人降落在自己面前,顿时吓得差点儿背过气。      “是我。”钟茂勋拉下面具,轻声说道。      老管家拍拍胸口,“哎哟,我的爷,你这一晚上的上哪儿去了?一回来就吓我一跳啊。”      这老管家就是有些唠叨,钟茂勋摆摆手,“喊人给我烧桶水,爷要洗澡。”      老管家见钟茂勋走了,这才招来一个仆从,让他去通知伺候钟茂勋的人准备给钟茂勋烧水洗澡。      钟茂勋泡在浴桶里,闭上双眼,嘴角一直勾着,洗完澡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钟茂勋准备去赴宴了,沈侯爷府上的,好歹,钟氏也是钟茂勋的姐姐,沈侯爷也是他外甥,不好好对待他们怎么行。      燕宁睡得比较浅,听到外边嘁嘁喳喳的鸟叫声,便醒了,身上还是光溜溜的,燕宁定下心神,瞧见了凳子上放着的贴里,飞快地穿上,然后在一只脚上缠着床褥的一角,下了地,然后碰倒桌子上的茶壶,顿时“嘭”地一声,茶水遮盖住了床褥上的痕迹,燕宁惊叫一声,引来采蓝她们。      采蓝见燕宁坐在地上,赶忙上前搀扶,“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绊倒了而已。”燕宁在采蓝和寻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而染翠若有所思地盯着都绞到地上的床褥和被子。      燕宁记得钟茂勋说过,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解释,不然就是心虚,她便沉住气,若无其事地让人伺候自己梳洗。      “小姐,这是夫人送来的,今天是要去王家的宴席的,可不能像平时那样穿的那般素雅。”寻芳将一件桃红色的衣裳拿到燕宁跟前,裙子是浅墨色,鞋子还是一双鹅黄色的绣鞋,上面还绣着花草。      幸好衣服是立领的,能够遮住脖子上的淤痕,燕宁点点头,换上衣裳,然后等采蓝给自己梳头。      因为要妇人都要将所有的头发都梳起来,所以采蓝正在想怎么样才能将头发梳好,因为燕宁的头发被烧的实在不成样子了。      “咦,小姐,你脖子后面是怎么了?碰到了哪里吗?”采蓝以为燕宁脖子后面微微显露的淤痕是碰伤的。      哪知道这句话反倒引起了染翠的关注。      燕宁不在意地说道,“可能是碰到哪儿了吧,我也不记得了。”      采蓝信以为真,染翠也暂时被糊弄了过去,寻芳道,“小姐,要不要擦些药?”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嫂子恐怕已经在等着了。”真要是擦药自己就完了,燕宁默默地将钟茂勋骂了一通。      正坐在马车里的钟茂勋觉得耳朵好烫,心想一定是燕宁惦记他了。      到了王家,燕宁倒挺淡然的,她对王家的感情若是没了外祖母便什么都没有了,跟在兄嫂后面进了厅堂,默默地坐在嫂子旁边,帮着照看婉君。      江宁在那里与舅舅、舅妈、姨母、姨夫等人客套,燕宁却在一旁逗婉君玩,无视各位表姐表妹表嫂对自己审视的目光。      燕宁自嘲地想大概是在想,自己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吧。      燕宁的母亲虽是继室所生,生她时外祖母的年纪也不小了,但燕宁的母亲还有几个庶妹,但当时王家也只有舅舅一个男丁。      所以燕宁有表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老大媳妇儿,你们都去后院儿坐着吧,这里怪闷的。”舅妈吩咐了,几个表嫂就带着各种表姐表妹还有孩子们就去了后院,燕宁正打算也跟着走,就被舅妈喊住了,“燕宁留下。”      燕宁将婉君抱给奶娘,然后对许氏笑了笑,规规矩矩地坐在江宁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燕宁以后有什么打算啊?”舅妈起先问道。      燕宁心里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却装糊涂,“不知舅妈问的是哪一出?燕宁愚笨,还请舅妈明示。”      “我说的是你的终身大事。”舅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爹娘去得早,你外祖母又年老体虚,你也是在我们王家长大的,我和你舅舅都十分地关心你。”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燕宁爹娘去的早,自古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事儿还得问兄嫂的。”燕宁直接将球踢给了江宁,她也想知道江宁是怎么想的。      江宁的态度倒很坚决,“江宁随妹妹的心意,她想嫁人,江宁就给她备好嫁妆;她不想嫁人,江宁就让她在府上住一辈子,保证她衣食无忧,不受任何委屈。”      舅妈和舅舅听了脸色一僵,姑父事不关己,而姨母直接怒斥江宁,“简直胡闹!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得她想嫁就嫁?覃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爹娘泉下有知该怎么想?王家的名声也要被你们连累,你们都不在乎?”      江宁淡定地很,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怎么应付她们这些人,“爹娘去的早,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燕宁是我亲妹妹,我如何不能做主?至于名声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渴了不能当水解渴,饿了不能当饼充饥,要它有何用?”      “你!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婉君和皓明考虑了吗?难道你要让两个孩子因为她的姑姑受人指指点点?”江宁越是忤逆姨母,姨母就越是要将江宁说的心服口服。      “姨母说笑了,我一没有偷鸡摸狗,二没有杀人放火,姨母为何这般贬低燕宁?难道姨母不喜欢燕宁所以要把燕宁踩在泥底下才甘心?”      姨母也是个精明的,瞧见燕宁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她了呢,想着便笑得格外和蔼可亲,“燕宁你看你,就是心思沉重,姨母也是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曲解姨母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姨母我欺负你了呢?”      燕宁也笑了,“姨母教训的是,看来是燕宁误解了,姨母和舅舅、舅妈并没有干预燕宁的婚事的意思。”转头对江宁说道,“哥哥,姨母和舅舅、舅妈也是一片好心。幸好这话是说开了,不然燕宁还以为姨母他们是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人呢。”      江宁恭敬地说道,“既然如此,江宁也给姨母、舅舅、舅妈道个歉。”转而岔开了话题,“听说渊表兄武艺精湛,江宁想找他切磋一二。”      “燕宁,你不是要找虹表姐讨教花样吗?咱们一起去后院吧,别打扰到了舅舅、舅妈、姨母谈事情。江宁与燕宁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也不管堂上四个人阴沉的脸色,江宁与燕宁便出了厅堂。      “哥哥是不是怕我又跟姨母吵起来了?”燕宁笑着说道。      江宁无奈地看着燕宁,“是啊,你哪火爆脾气,别人一惹就着。惹出什么事端来,人家不会说那几位的不是,只会说我们的不是。”      “这个道理燕宁是懂的,就会以长辈的身份来压人,你忘了前几年,你跟嫂子刚成亲的时候,舅妈就想把她那什么侄女塞给你,还说什么‘长者赐不可违’,呵,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说这话的时候,燕宁还是说的很小声,毕竟在别人家还是低调点儿好。      说到这个,江宁便笑了,“还不是你一棍子把那女子打了出去,没成亲呢,人家就说你是悍妇。”      “悍妇就悍妇,要那没用的面子作甚?”燕宁记得也就是个因为燕宁做了许氏不敢做的事,不管她再怎么不合许氏心意,许氏都会谦让着自己。      “哥,婉君也大了,你莫要起那些花花心思,若是给我知道了,我管你是不是我哥。”燕宁知道江宁对许氏一往情深,但就怕份情深会随着时光的流逝归于平淡,而江宁会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对许氏起了二心。      江宁直接无所顾忌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倒管起哥哥的事来了。放心吧,你哥我要是对慧如起了二心,就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哥,你可别诳我,你得时时刻刻记得,人在做天在看,不然真的会应验。”      “好啦,不诳你,我们快去看外祖母吧,她老人家估计都等急了。”   ? ☆、外祖母 ?  外祖母在外祖父过世后,便主动搬到了小佛堂去居住,每日粗茶淡饭,不问世事,听身边的嬷嬷说江宁与燕宁来了,她弯了弯嘴角,连忙让嬷嬷将他们迎进来。      外祖母有六十多岁了,一直以来都身体不大好,人很瘦,双目却清明,常常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作态。      见到燕宁和江宁,外祖母扯了扯嘴角,显得有些违和,嗓音粗哑,“燕儿,江儿,快让老婆子看看。”      江宁和燕宁快步上前,一人拉着外祖母一只手,半蹲在外祖母座前。      “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们俩了。老婆子见你们的机会也不多了。”外祖母不是悲观,而是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      江宁瞬间红了眼眶,“外祖母,跟江儿去覃府住着吧,那儿有慧如,有婉君,有皓明。我们多陪你说说话。”      外祖母颤抖着双手,摸着江宁的头顶,“江儿长大了,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又能去哪儿呢?”      “她们对您根本不在意,您又何必呆在这儿呢?”燕宁哽咽着说道。      外祖母的目光移向小佛堂里面,悠悠地回答道,“只要他在这里,我就不走。”      燕宁知道,那个“他”是说的外祖父,虽然外祖父对外祖母不算宽厚,但外祖母心里始终惦记着他,哪怕他的墓寝旁边是他的原配妻子,她也没有遗憾。      她曾对弥留之际的外祖父说,她死后不会跟他同寝,会让自己一把火燃尽,让自己的骨灰飘落到天涯海角。      燕宁也不好评价外祖母与外祖父的感情,若换成是她,一定会心存怨念。      燕宁和江宁聊了一会儿,听到舅妈身边的嬷嬷请他们去吃饭,外祖母便摆摆手,“去吧,快去吧。我要去念经了,你们有空闲来看我便是。”      外祖母在外祖父死后,对于这种宴会的场合从来都不会参与。      江宁和燕宁对这顿饭食之无味,钟茂勋那边却乐得很。      钟茂勋跟钟氏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钟茂勋跟钟小良的爹一样,是一般情况下不会进侯府的门,倒是钟茂勋和钟小良的爹比较亲厚。      钟小良见到钟茂勋时笑得那叫一个开心,眼巴巴地就跑过来了,“十二叔,好久没见你了。”      钟茂勋严肃地说道,“嬉皮笑脸,像什么样子!”      钟小良立即绷着一张脸,凑到钟茂勋跟前说道,“十二叔,你看我现在这样怎么样?”      “凑合吧,气势不足。”钟茂勋瞧了一眼就跟别人欠了他五百两银子一样的钟小良,“倒像是死了娘子的鳏夫,严肃,不是愁眉苦脸。那你装木头脸总会吧。”      钟小良又换了一种神态,钟茂勋摇摇头,“你这是痴傻。”      “你想想,你现在很不高兴。”钟茂勋无奈地说道,“你心爱的女人跟你说,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块绿豆糕。”      钟小良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惊讶地说道,“十二叔,你怎么知道?”      “孺子不可教,自绝经脉吧你。”说着钟茂勋就不理会钟小良,一路踏进了宴厅。      这里倒是聚集了很多人,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旁边还有鼓乐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坐在堂上的是沈老太君、钟氏和沈侯爷。      堂下坐着沈家的各种亲朋好友,见到钟茂勋来,几乎都停下动作来看钟茂勋,钟茂勋嗤笑,以为是看耍猴的呐。      钟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钟茂勋过来坐,“小十二,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往常这钟茂勋是三请五请都不会来的,而且就算钟茂勋不给她这个面子,她也不敢恼了,谁让钟茂勋她惹不起呢。      钟茂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瞟眼睛就看到钟小良坐在了自己身旁,钟茂勋面无表情地说道,“心血来潮。”然后示意侍从将礼盒交给侯府的人。      虽然钟茂勋只说了四个字,但钟氏已经觉得弥足珍贵了。      而沈老太君也跟一座弥勒佛一样,笑眯眯地跟钟茂勋说着话,一般都是她问三句,钟茂勋答一句,那一句最多不超过四个字。      即便如此,也没人觉得钟茂勋对老太君无礼。      “舅舅,若是有机会,咱们舅甥俩还是要好好说道说道。”沈侯爷也是端着个笑脸,笑容满面地等着钟茂勋的回复,而钟茂勋只有一个“嗯”。      钟小良偷偷对钟茂勋说道,“十二叔,我真的很敬佩你,你们御林军缺人吗?”      “简直胡闹。”钟茂勋就送了钟小良四个字,钟小良顿时觉得钟茂勋气势好强啊,于是更加不遗余力地缠着钟茂勋。      饭桌上,钟茂勋根本就没有动筷子,他干坐在那里也没人觉得尴尬,而钟小良一直紧张地跟钟茂勋说,“十二叔,那个有个人在看我们呐,那边也有个人,还有那边,那边那个人又在看我们……”      “闭嘴。”钟茂勋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      钟小良决定跟着钟茂勋学,他怎么样,自己就怎么样。      没一会儿,饭吃到尽兴的时候,沈老太君忽然问起了钟茂勋的婚事,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架势,顺便说到自己某某老姐妹的孙女。      钟茂勋勾勾嘴角,“怕是要乱了辈分。”      沈老太君语塞,而钟茂勋继续说道,“这都不是重要,重要的是沈炎还没有成亲吧。”      钟茂勋知道,他这话一说出口,这府里就要酸气冲天了。      “呵呵,十二舅舅,我还没有打算……”沈侯爷不知钟茂勋为何提及此事,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应答。      “简直胡闹!侯府家大业大,连个主持中馈的女主人都没有怎么能行?我看沈炎的亲事要早作打算了。”钟茂勋虽比沈侯爷大不了几岁,但那长辈的做派还是很足的。      钟氏是希望沈侯爷能娶陈曼儿,而沈老太君更加看重祁王的女儿严玉漱。      “十二舅舅,这毕竟是侯府的家事,你来指手画脚,仿佛僭越了吧。”沈侯爷不待见这严厉的舅舅,却又不敢完完全全地忤逆于他,这般说法,已经是十分冲动了。      钟茂勋听后不怒反笑,“若是国事,我的确是僭越了。但若是家事,我这个做舅舅的,也不过是盼着外甥好。不领情就算了。”      钟氏连忙说道,“小十二,长林心直口快,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见钟茂勋不置可否,钟氏又解释道,“长林打小重感情,想必你也听说了那覃氏的事,即便是她做出那般事,长林都不舍得怪罪于她。唉,长林这孩子,心里苦啊。”      沈侯爷都是挺配合的,一脸地伤心落寞,然后轻声阻止钟氏继续说下去。      钟茂勋随意瞟了一眼,除了向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君,其他人脸上都是同情和感叹,钟茂勋心道,今日爷不给你添点儿堵,爷就不叫刀疤钟。      “唉,这么说起来沈炎心存愧疚是应当的,毕竟覃氏的孩子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你跟老太君两人一人一巴掌,一人一拐杖的打没的。”      钟氏和沈老太君惊恐地看着钟茂勋,“不,不是这样的,小十二恐怕是误会了,孩子会没主要是因为覃氏心虚,所以……”      钟茂勋笑道,“对对对,就是你们说的这样。”紧接着就是叹息了,正好瞧见了身旁的钟小良,感叹地说道,“小良啊,舅舅告诉你啊,以后生个女儿一定要好好地疼惜,不然等到她嫁人了,好日子就到头了。”      钟小良一愣,我连媳妇儿都还找上呢,哪来的女儿?      钟茂勋真的是恨铁不成钢了,狠狠地瞪了钟小良一眼,这才使他反应过来。      “舅舅说的没错,表哥,你也还没女儿呢吧?以后有了女儿可得好好疼惜。二表哥你就算了吧,外室都能当贵妾,啧啧啧。”尽管沈侯爷和钟氏还有老太君的脸已经黑了,钟小良还是坦然地将这话说完。      而钟小良不远处坐着的沈磊和孙氏还有柳云梦直接面色难堪了。      而堂下坐着的各路亲戚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各种猜测都有,反正有钟茂勋在这里,他们也不怕会被钟氏和沈老太君拿来撒气。      钟氏和沈老太君对钟茂勋绝对是既嫉恨又惊恐,嫉恨他胡说八道,又担心他会不会知道别的东西。      见场面如此尴尬,钟茂勋反倒笑了,“我也是跟沈老夫人和沈老太君唠唠家常,随便说两句,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不可太过当真。今天是中秋节,是一家团聚的日子,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不要丧着脸。”      “我在这里就先敬各位一杯。”说着钟茂勋端起桌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出了府门又全吐了。      钟茂勋可谓是搅合地宴席暗潮涌动,自己却笑呵呵地走了,简直相当不厚道,但这在钟茂勋这里只不过是开胃菜。      先让她们提心吊胆着,以后慢慢折磨。   ? ☆、骑马 ?  钟茂勋甩开了钟小良,优哉游哉地回家去了,今天晚上他当值,要镇守皇城,所以回来梳洗一番,换上兵甲,带上兵器。      钟茂勋有时候还真觉得兵器相当地多余,还是把自己轻轻一掰就能掰断的长刀,实在无趣得很。      宫中的守卫向来森严,但钟茂勋为人严谨,即便如此也要坚守岗位,倒不是他多么爱岗敬业,但毕竟要当得起皇帝的信赖才行。      已经是秋季,秋风落叶,凉风瑟瑟,钟茂勋望着笼罩在静谧之中的皇城,心想这个时候燕宁在做什么,会不会想他想得睡不着觉。      想到这里,钟茂勋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一旁守卫的御林军还怀疑自己眼花了,不苟言笑的钟统领竟然会笑。      而燕宁呢,还以为钟茂勋会来,眼巴巴地躺在绣榻上等着他,没想到等到自己双眼迷离了,还没等到人。      昨日就因为几乎整夜没睡眼底有些淤黑被人怀疑,若是今日还是这般,自己又要惹人怀疑了,这样想来,燕宁便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醒来已是清晨,燕宁呼一口气,喊丫鬟进来给自己伺候自己梳洗,望着镜中的身影,燕宁莞尔一笑。      “小姐,你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采蓝轻声询问道。      燕宁笑了笑,“哪有,你看错了。”      “绝对没有,奴婢还看到你笑了好几回呢。”采蓝紧接着说道,“小姐有什么好事可不要瞒着奴婢们啊,也让奴婢们跟着高兴高兴啊。”      燕宁无奈地应允,“好好好,等我遇到好事就告诉你们。”      采蓝与一旁侍奉的寻芳都在笑,而染翠虽然也在笑,却显得有些敷衍。      许氏告诉燕宁她姐姐的好姐妹要邀请她踏秋游湖,许氏希望燕宁能够一起去,免得在家里憋得太久把人都憋坏了。      燕宁记得钟茂勋跟她提起过,便欣然答应了。      又过了两三日,燕宁都不见钟茂勋的踪影,愤怒之下,直接去跟婉君睡去了,所以当钟茂勋翻墙而入时,发现屋中连人的气息都没有。      钟茂勋抓耳挠腮,又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只能无功而返。      好在第二日便是踏秋游湖的日子。      钟茂勋偏爱紫色,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紫色,剩下一部分便是黑色的了,这一天钟茂勋可是着重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行装,就是为了给燕宁的嫂子许氏留下一个好印象。      徐元峰和谢云疏见了连连惊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相亲呢。”      “差不多。”钟茂勋听惯了揶揄便觉得没什么。      燕宁身着翻领胡服,一双浅色的靴子,腰上缠着锦带,悬挂羊脂玉,看起来倒有一番异域风情。   规规矩矩地给徐元峰的娘子张氏和谢云疏的娘子李氏还有许氏的亲姐姐许婉见了礼,燕宁便跟在许氏身边,偶尔说上两句话,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张氏邀请众人上船,燕宁跟在许氏最后才上,许氏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燕宁赶忙扶了她一把。      丫鬟们将带来的吃食一一摆在桌子上,净是糕点,燕宁吃了两口便觉得有些腻,笑言若是莹妹妹在这儿肯定会欢喜。      许婉和许氏对许莹这个妹妹多有宠爱,两人便你一眼我一语说起了许莹的趣事,而张氏和李氏就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地说上两句。      这几个妇人着实让燕宁放心了,她实在不喜欢跟一堆坐在一起讨论诗词歌赋,还是闲话家常的好。      徐元峰和谢云疏都算的上是武夫,徐元峰是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史,他的职责范围便是治安、火禁以及梳理沟渠街道等问题,而谢云疏是锦衣卫指挥使,同是指挥使,但百姓对他们的评价大不相同。      人人都知道锦衣卫是皇帝的特务,专门负责监视文武百官和老百姓的动向的,再加上前两年皇帝昏庸,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众人对锦衣卫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李氏嫁给谢云疏也承载了很大的压力,不仅是来自不相干的,还有娘家的,甚至还有夫家的。   况且谢云疏家中情况也比较复杂。      所以说,李氏和张氏若是普普通通柔弱的妇人早就被逼死了。      她们所关心的不过是管好家中之事,让夫君没有后顾之忧,自然没有那闲情逸致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下午,秋日正好,几人便到了郊外骑马,燕宁却不会骑马,特别巧的是遇到钟茂勋几人,燕宁了然地看着钟茂勋。      钟茂勋瞧见燕宁揶揄的目光,十分地坦然。      李氏见燕宁与钟茂勋四目相对,便笑道,“你们二位可是认识?互相盯了很久。”      “不认识。”“见过几面。”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而已。”钟茂勋没想到燕宁会装作不认识自己,“弟妹们可是来骑马的?赶巧了,哥几个也是来骑马的。”      张氏知道徐元峰是想撮合钟茂勋和燕宁,便笑道,“赶巧了,那一起吧。”      许婉道,“那我们几个来赛马好了,你们夫妻一组,我跟慧如一组,燕宁妹妹,你就跟钟茂勋一组好了。”      许氏虽觉得这样有些怪异感,但也没有反对。      燕宁婉拒了,“很抱歉扫了各位姐姐的兴,可惜我不会骑马。不如你们一起吧,我在这儿坐着等你们回来便是。”      张氏和李氏一愣,许婉挑挑眉,许氏觉得不能强人所难,“那好”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徐元峰抢先了一步,“我东昭国的儿女哪有不会骑马的,正好,茂勋你就教教她。我们几个不着急。”      徐元峰说着便开始得意地笑,顺便对着张氏挤挤眼,像一只等待着主人夸赞的狗。      燕宁瞟了钟茂勋一眼,最后还是同意了,她又不是真的讨厌钟茂勋,只是记恨他好几天杳无音信,想让他哄哄自己罢了。      小厮牵来几匹马,其他几人都骑马远去了,而燕宁在钟茂勋的教导下上了马,紧紧地抓着马缰,两只脚紧紧地夹着马肚子,动都不敢动。      “宁宁,你不要夹得太紧了。放轻松,放轻松,来,动一动。”      燕宁红着脸看着钟茂勋,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邪恶呢?      而钟茂勋严肃地看着自己,让燕宁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往来多次,燕宁发现钟茂勋嘴角勾起的笑容,这笑容明显是在告诉别人他在使坏,想到往日心中的愤愤不平,燕宁直接一脚踹到了钟茂勋胸口,夹了一下腿肚子,拽着马缰就往远处跑去。      看着骑马远去的燕宁,钟茂勋揉揉胸口,感叹燕宁啥都好,就是力气太大。      钟茂勋正准备上马去追燕宁的时候,发现燕宁的马受惊了,而燕宁拽着马缰,趴在马背上一路尖叫,连在远处的徐元峰等人都听得到。      钟茂勋赶忙上前去救,哪想到被人抢了先。      燕宁惊魂甫定,瞧见沈侯爷那张脸,一下子就栽下了马,好在不是脸先着地的。      燕宁甩开沈侯爷过来搀扶自己的手,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杂草,瞧了沈侯爷一眼,别扭地说了声“多谢”。      沈侯爷深情地凝望着燕宁,“燕宁,你没事吧?幸好有我及时赶到,不然你就危险了。”      燕宁“呵呵”一声笑,“谢谢,真是多亏了你。”“多亏了你”那四字燕宁咬的十分清楚。      沈侯爷心虚地眨了下眼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如和我们一起吧。”      顺着沈侯爷指的方向,燕宁看到了许多男男女女,嗤笑一声,“就不耽误沈侯爷的好事了。”说着便牵着马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沈侯爷抓着燕宁的手腕,轻声说道,“你还在怪我?”      燕宁甩开沈侯爷的手,“侯爷请自重,拉拉扯扯的不好。”      “太不识好歹了,竟然这么对沈侯爷。这女人简直无药可救了。”      “就是啊,就是啊,侯爷这么好的人,做错事的人明明是她,还有理了。”      “这样的女人注定孤独一生。”      ……      听到那些话,燕宁的内心十分地平静,只是看到沈侯爷那张可恶嘴脸,那口气实在咽不下,“马匹受惊是你做的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有,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假仁假义早晚有一天会被拆穿。”      沈侯爷惊愕地看着燕宁,一阵心虚,很快就稳定了心神,“原来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么不堪。好,我走就是了。”      “你没事吧?”钟茂勋从马上跳下来,飞奔到燕宁跟前,见燕宁摇摇头,钟茂勋这才抬头看沈侯爷,“哟,今天真是巧啊,怎么?也来骑马吗?”      “是……”沈侯爷还记挂着钟茂勋在中秋节搅得他们府上人心惶惶的事,便想着敷衍一番,赶紧离开。      “哦,多谢你救了燕宁。”钟茂勋很自然地搭上燕宁的肩膀,挑衅地看着沈侯爷。      沈侯爷见此,有些愕然,“你们……”      “以后见了长辈,要记得行礼,不可你啊你啊的,没点儿规矩。”? ☆、气恼 ?  沈侯爷对钟茂勋敢怒不敢言的态度让燕宁着实惊奇了一番,甚至忘了他的手臂还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为什么怕你?”      钟茂勋嗤笑,“因为我知道他们家的秘密,若是我禀告给了皇上,他们全家都得完蛋。”      燕宁惊愕地看着钟茂勋,询问是什么秘密,钟茂勋却没有回答,燕宁也就没问。      “那你为什么说长辈啊什么的?”燕宁记得当钟茂勋说“见了长辈要记得行礼”时,沈侯爷那一脸的唯唯诺诺。      钟茂勋凑到燕宁耳边说道,“我是他舅舅啊,以后你就是他舅妈。”      燕宁想起沈老夫人的确姓“钟”来着,没想到两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谁是舅妈啊,我才不是。”      甩开了钟茂勋的手臂,燕宁揉了揉发痛的脚,“我就是出门不利。”      “你不是舅妈,那我可就找别人了。”钟茂勋笑嘻嘻地说道。      燕宁听到这话,一边狠狠地掐了钟茂勋腰上的肉一把,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种疼痛不异于拿着弯刀在他腰上慢慢地钻啊,钟茂勋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没,没什么,啊啊啊啊!我说除了你没人当得起。”      燕宁松开手,“你要是敢背着我,红杏出墙……”      “哪敢啊,再说了,别人都不及你好。”钟茂勋说着便趁着没人注意一把搂住了燕宁的腰。      燕宁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好,”钟茂勋笑着,却没有松开手,然后将手向下滑,“你说,你是不是想我了?”      燕宁死鸭子嘴硬,坚决不会承认,感觉到钟茂勋的手越来越不老实,想要躲开他的束缚,谁知一动便牵动了脚上的伤口,直接痛得蹲在地上。      “哎,不会骑马还要胡闹,看吧,受伤了吧。”钟茂勋一边碎碎念,一边将她扶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燕宁郁闷地捶了一下钟茂勋的胸口,“你就不会安慰安慰我?净说这些话。”      “好好好,我安慰安慰你,”钟茂勋亮了亮嗓子,“宁宁,你受苦了。”      此刻,燕宁真想一巴掌把钟茂勋糊到墙上去。      徐元峰等人骑着马来找燕宁和钟茂勋,许氏瞧见燕宁坐在石头上,微微皱着眉头,很是担心,飞快地下了马,跑到燕宁跟前,关切地询问道,“燕宁,你这是怎么了?”      燕宁轻声解释了一番,没提跟钟茂勋闹别扭,也没提马受惊与沈侯爷有关,省得许氏跟着闹心。      “各位对不住,我脚扭伤了,恐怕要失陪了。”燕宁歉意地说道,“嫂子,你们玩得尽兴,我得先回去了,只是扭伤,并不大碍,不用担心我。”      许氏本想跟着燕宁一起回去,燕宁一个人回去她实在不放心。      “嫂子,不是还有采蓝嘛,没事的。”采蓝她们都在亭子那里等着,燕宁只要走过去便是了。      钟茂勋毛遂自荐要送燕宁回去,许氏本打算拒绝的,哪知道其他几个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暂时不知道她们几个打的什么主意,许氏见燕宁也没有反对,钟茂勋也不像是坏人,便由他们去了。      等钟茂勋将燕宁扶上马,牵着马一路回了亭子,许氏才探究地看着许婉和其他几个笑得很奸诈的几人,“姐,你们几个在打什么主意?”      许婉还不打算说,许氏顿时恼了,“我去找燕宁,婉君和皓明在家等着我们呢。”说完便转身要走。      许婉、张氏还有李氏赶忙喊住许氏,“别别别,我们说还不行嘛,慧如你就是个急脾气,出嫁之前你就这样,出嫁之后,你还这样BALABALA……”      “直接说好吗?”许氏了解许婉的性格,太圆滑。      许婉几个还是觉得要将此事支会一声许氏,结尾还补充一句,“我们几个也是想撮合你小姑子和钟茂勋,别无坏心。”      许氏抿了抿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还不叫有坏心?”      张氏和李氏有些尴尬,而徐元峰和谢云疏就站在一旁当枯草,许婉有些不悦,况且这么多人在这儿呢,“慧如,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      许氏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气,沉声说道,“我那小姑子脾气犟得很,若是她知道今天来这儿你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会恼了的。我说我不知情,她会信吗我这个嫂子联合别人来算计她,你说她会怎么想?”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家小姑子喜欢白白净净的男子,那什么钟……什么来着,比小姑子她哥还要黑,那眉毛一翘都可以扮张飞了。”      说到这里,徐元峰等人都沉默了,上赶着不是买卖啊,强占民妇这样的事他们还真干不出来。      “我觉得茂勋挺好的呀,向苏林的妹妹就挺喜欢他……的……”谢云疏纯属来捣乱的。      许氏不想评价向苏林他妹的眼光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仅燕宁不会喜欢他,她哥也不会喜欢他。”      “为什么?妹夫也喜欢白白净净的男子?”许婉惊讶的询问,引来张氏和李氏的侧目。      许氏摆摆手,“姐,你胡说什么呢。”无奈地摇摇头,“那会儿我才想起来,燕宁以前的婆婆是那钟什么什么勋的亲姐姐吧?”      “亲上加亲,挺好的呀。”徐元峰憋出了这么一句,见张氏瞪了自己一眼,徐元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什么好啊!之前嫁给外甥,后边嫁给舅舅,别人会怎么说燕宁啊!燕宁她哥巴不得燕宁离那家人远点儿,你们反倒……”      许氏可以想象江宁知道这件事后的怒气。      “其实让沈炎把燕宁喊舅妈也挺好……”谢云疏的那个“好”字在许氏的注视下慢慢地吞到了肚子里。      张氏和李氏觉得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而许婉觉得缘分这种东西可说不准。      “我能不了解江宁和燕宁两兄妹的性格吗?缘分就是找个门当户对的,而不是……抱歉,我也不是说那个钟什么勋不好,只是我家燕宁毕竟是被沈侯爷给休了的,但凡被休的女人在别人眼里都不是什么好的,我是真的怕燕宁嫁给了那什么钟什么勋后受欺负。”      许氏自始至终都记不住钟茂勋的名字。      “话也不能这么说,慧如,你忘了我跟你姐夫,当初我还不是说我要是嫁了他就是狗崽子,你姐夫还不是说他要是娶了我就是龟孙子嘛,最后这阴差阳错的,嗨呀,总之这事儿你也别太那啥,说不定江宁觉得钟茂勋这人不错呢,说不定燕宁也是这么觉得的。”      许婉跟她相公的婚事能成几乎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了。      “你认为你了解他们,我看啊,这倒未必,不信你回去之后试探试探燕宁和江宁。”许婉直言不讳地说道。      张氏附和,“就是就是,慧如妹妹你也别太介意这事儿,毕竟我们只是打算先约出来见见面,若是不行,就当成是普通的踏秋游湖就可以了。”      “都怪我们几个考虑不周,给覃夫人添麻烦了。”徐元峰和谢云疏忙给许氏请罪。      许氏倒也没有怪罪他们,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也很好奇这事儿,“他怎么会看上我小姑子?不会是图什么吧?”      “哟喂,覃家有什么好图的?钟茂勋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要钱有钱,要权势有权势,不缺什么。”谢云疏说的这是大实话,虽然不中听,但话糙理不糙。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怀疑他的用心,我家小姑子从前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渊源。”许氏心里琢磨着,却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许婉哀叹,“我的好妹妹,若是事实都想的那般周到,这天底下就没有阴差阳错的姻缘了。不管怎么说,你是知道了这回事,以你姐我的眼光来看呢,他俩虽然有点儿差距,但也算是般配。你也莫要阻拦,还是看看燕宁妹妹怎么说吧。”      许氏想想也是,而后又聊了几句,几人便各回各家了。      向苏林回到家中,转念一想,便去了妹妹向苏曼的院子中,见向苏曼正在绣荷包,向苏林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哥哥又是来劝我的?”向苏曼仔细地绣着荷包,眼睛却瞧见了向苏林欲言又止的模样,“哥哥不必再劝了。”      向苏林叹口气,“妹妹,你又何必这样?他看不上你是他瞎了眼。”      “哥哥不用再说了,妹妹已经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些日子劳哥哥费心了。”向苏曼用剪刀将线头剪掉,摸了摸荷包上绣着的兰草,轻声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哥哥,这个荷包送你了。”      “这个荷包不是你打算送给他的吗?”      “谁说的,哥哥,这原本就是给你绣的,你收好了。”向苏曼强硬地将那荷包塞到向苏林的手中,见向苏林将荷包收入怀中,这才莞尔一笑。 ☆、拒绝 ?  燕宁被钟茂勋送回了府中,却连门都没让他进,就因为钟茂勋说她这几天长胖了,没有前几天轻盈,女人对这事儿都格外的在意,“如此沉重的我,如何迎接一个如此脸厚的你,好走,不送。”      采蓝还奇怪着呢,但见燕宁脸色不好,便没有多问,“小姐你先坐会儿,我去让人请大夫。”      说着采蓝便飞奔着出了门,去找小厮到医馆请大夫,而燕宁端坐在凳子上,皱着眉毛,心中愤愤不平。      寻芳给燕宁泡了杯茶,染翠给燕宁拿了身干净的衣裳,“小姐,你腿脚不便,还是染翠来伺候你更衣吧?”      燕宁想到自己身上的淤痕未消,便拒绝了,让采蓝将自己扶到内屋,然后让采蓝在外面候着,快速地换了衣裳,然后让采蓝将自己扶出去。      染翠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这燕宁不是防备着自己,就是隐瞒着什么,转而却又想起了那天早上的看到的脖子后面的淤痕。      怕自己是胡乱猜疑,染翠跟谁都没有说这件事。      吃过晚饭后,许氏便有目的地与燕宁闲聊,旁敲侧击了一些钟茂勋的事,但燕宁对他反应冷淡,倒不像是有什么想法。      倒是又过了几日,江宁归家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毫不隐瞒地跟着许氏提到了钟茂勋。      许氏心头一跳,惊讶地询问道,“你怎么忽然提起了他?”随后又掩饰地补充一句,“从前你回家后便很少听你提及外边的事,今天怎么忽然提及了他?”      “这人呢,娶燕宁还是可以,不过我觉得可以,还得问过燕宁的意思。”江宁直言不讳地说道。      许氏惊愕,她怎么觉得江宁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前燕宁嫁沈炎他考虑了至少有一个月,现在……看这架势应该没几天吧?也太草率了。      “不草率,不草率,哎,我心里觉得不错,但我肯定得再考验考验他。不过我也得先搞清楚燕宁的意思,万一我这儿忙活了半天,燕宁不喜欢怎么办?”      许氏惊愕地嘴巴里都能吞下鸡蛋,“这钟什么勋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看江宁也不像是会轻易被钟茂勋收买的呀。      “是孟将军举荐的,咳,我对他也是略有耳闻,前几天还一起喝酒来着。人品不错,酒品也不错。喝得半醒半醉他忽然跟我说想要求娶燕宁。”江宁将那天的事一字一句地慢慢道来。      “你就答应他了?”许氏惊讶地看着江宁,难怪一向不怎么喝酒的江宁在外面喝醉了才回来。      江宁摆摆手,“那怎么可能,怎么样也得为燕宁考虑不是。我得先问问燕宁的意思,她要是对那人的印象还不错,那我就继续。若是实在不喜欢那人,我也不会强求的。”      许氏点点头,“万万不可强求,燕宁的性子咱俩都清楚,你越是逼迫她,她越是不肯就范。”      “看你说的,燕宁不愿意我还能把她绑上花轿不成?”      最后两人商议着让许氏先去探探燕宁的口风,许氏对此也不抱希望,“听采蓝说,那日燕宁踏秋游湖回来可不大高兴,连门都没让那人进。”      “先问问再说。按说,这钟茂勋还是可以啊,虽然三十岁了,但没娶过妻……糟了!三十岁都没有娶亲,他不会是个废人吧?那可不能让燕宁嫁过去守活寡!”正常来说,男子成年之后便可以娶妻了,而钟茂勋年近三十都没有娶妻……      许氏疑惑地回答道,“应该不会吧,越是这样的人越会娶给妻子来遮掩一番啊?”      许氏说的也有道理,江宁决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找机会求证一下。      第二日,燕宁就发现许氏和江宁看自己的目光带着些急切,燕宁搁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轻声询问道,“你们有什么事要问吗?”      许氏对江宁对视一眼,江宁对着许氏挑挑眉,许氏瞪了江宁一眼,而江宁用脚轻轻地踢了许氏一下。      许氏尴尬地笑了一声,温和地说道,“燕宁啊,你的脚好些了没有?那天崴的也太严重了,下次骑马可一定得注意了。”      燕宁点点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要说这事儿啊,还多亏了那什么勋,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连人家名字都记不清楚了,”许氏这不是故意的,是真的记不清了,应该说她从来没有记住过钟茂勋的名字,“多亏了他把你送回来,要不,咱过两天备上礼物登门拜谢?”      燕宁想了想,否定了这个提议,“不用了吧,人家也是顺便送送我,要是特意去拜谢,显得别有目的一样。况且,他应该比较忙,你下了拜帖,他也不一定有空闲接待咱们,还是不要麻烦了。”      许氏和江宁觉得燕宁说的很有道理,两人对视一眼,竟无言以对。      许氏也不知道这话茬该怎么接下去了,感觉到江宁又踢了自己一脚,许氏这才不尴不尬地说道,“我看这人不错,燕宁你觉得呢?”      燕宁“呵呵”一声笑,“不太熟,不好妄自评定。”      许氏脸上的笑容一僵,而江宁揉了揉眉心,“你们上次不是一起去踏秋游湖来着?他还教你骑马,你的马受惊了还是他救的你,还是他把你送回来的,怎么能说不熟呢。”      燕宁无动于衷地看着江宁,“才认识一天怎么能叫熟悉呢?而且啊,他也太老了。”      老……      真是硬伤啊,江宁拍拍头,叹口气,“好吧。”      江宁和许氏试探了半天,燕宁也对钟茂勋反应冷淡,两人也证实了燕宁对钟茂勋没什么好感。      所以第二天,江宁偶遇上了钟茂勋,两人一起到茶馆喝了喝茶,江宁觉得这么耽误钟茂勋也有些过意不去,心中想好了措辞,亮了亮嗓子,沉声说道,“钟统领……”      “客气了客气了,江宁兄称我茂勋便可,统领统领的,多见外啊。”钟茂勋要娶燕宁,必定要过的江宁这一关。      他虽然比江宁大上好几岁,但再过些时日,他都敢直接叫江宁“哥”了,以钟茂勋的脸厚程度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呵呵,”钟茂勋这般亲和,江宁更觉得尴尬了,“当不起当不起。”      “那啥,我觉得吧,你跟燕宁的事儿啊还是算了吧。”江宁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钟茂勋黑漆漆的脸色时瞬间凝固了。      钟茂勋脾气也上来了,但忌惮于江宁是燕宁的哥哥,忍着心中的怒火,沉着声音询问道,“怎么就算了?”      江宁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北街富贵胡同的王百万的儿子王富贵,前两年王富贵在赌坊把裤子都输没了,在赌坊里被赌坊老板一顿暴揍。      江宁也是闲着没事听说书的讲的。      瞧了这位爷一眼,江宁虽然在军营里呆了好几年,为人也算狠厉,但瞧见钟茂勋此刻眼中的阴鸷,他还是打了个寒噤,但他也没有害怕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歉意。      “钟统领,实在有些对不住。”江宁也不好直白地说燕宁看不上他,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为什么?”钟茂勋看着江宁,其实心里也蛮佩服江宁的,若是江宁因为对自己的恐惧就把燕宁卖了,还真的当不起燕宁对他的尊敬,“花招子就别耍了,我只想听一句实话。”      江宁沉默着不出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钟茂勋的目光,动了动嘴,“我妹妹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那啥……”      “谁说的?”钟茂勋咬牙切齿地说道,“她说的?”      江宁下意识地点点头,而后又惊恐地摇摇头,“你不要怪我妹妹,强扭的瓜不甜,而且我们之前也说好了,问了我妹妹的意思再说别的,你不能反悔。”      “我不反悔,”钟茂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恕不奉陪。”      江宁攥着的手的手心里全是汗,头上也汗,呼出一口气,江宁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揉了揉已经发麻的双腿,苦闷地摇摇头,这人到底是答应放手了还是不答应啊?      江宁真心觉得钟茂勋不错,却没有想到燕宁不喜欢,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回到府中,江宁坐下来喝了好些茶水,心里都觉得发慌,婉君缠着他玩,他也没什么心思,好不容易把婉君哄好了,又遇上许氏问东问西的,江宁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怎么了?什么不安的?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路上碰见钟茂勋了,我就跟他说他与燕宁的事就此作罢。我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兵的将士,遇上了他,我整个人都怂了。”      “我也太怂了,放心吧,没把燕宁给卖了,只是说完话,我的腿都麻了,手心都是汗,上阵杀敌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告密 ?  燕宁知道钟茂勋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凭借的也不过是钟茂勋对自己的在意,她心里默默地想着,总觉得这样气也消了,下次就不这般任性了,人生苦短,实在经不起自己这般瞎折腾。      幸好燕宁还知道自己是瞎折腾。      沐浴更衣之后,燕宁绣了一会儿荷包,便将其放在竹筲箕里,吹熄蜡烛,拉下帘子,躺在绣塌上缓缓进入梦乡。      今日是染翠值夜,见燕宁内屋的灯熄灭了她才安歇,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门口有个黑影闪过,而门栓随即动了动。      染翠屏住呼吸,想着呆会儿该如何是好,眯着眼,瞧着那个黑影飞快地靠近自己,染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忽然那人点住了自己的穴道。      染翠废了两个时辰才冲开了穴道,在此期间,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语,耳不能闻,而冲开穴道之后,内屋已经安静地很。      染翠是习武之人,她屏住鼻息,轻脚轻手地走到内屋前的珠帘处一瞧,顿时心惊肉跳,手足无措。      虽离得远,但染翠可以清楚地看到燕宁的绣塌上卧着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燕宁,另一个虽看不清楚相貌,却知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染翠慢慢退回外屋,躺在被窝里,久久不能闭上双眼,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燕宁和一男子同榻而眠的画面在脑中始终挥散不去。      染翠下定决心,天亮之后,一定找机会将此事告知许氏,请求许氏处置。      燕宁也不知什么时候慢慢醒来,眼前的钟茂勋安静地睡在自己身旁,跟之前那个发狂的疯子完全是两个人,捏了捏他的脸,燕宁恨不得咬他一口,不就是因为自己跟江宁说看不上他嘛。      还被他诈出自己说他老这回事,然后被他好好地修理了一顿,现在还浑身酸痛。      燕宁推了一把钟茂勋,见他人醒了,却没有睁开双眼,燕宁抱怨道,“你该走了,莫要被人发觉了。”      “这般翻脸不是人,爷的小宁宁,你也太狠心了吧?”钟茂勋抓着燕宁白嫩嫩的小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却只有个牙印,过几个时辰便消逝了。      以前钟茂勋还只会说“过河拆桥”,连表意相同的“卸磨杀驴”都不肯说,现在都会说“翻脸不是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燕宁逼得。      “天快亮了,你再不走就要被打扫院子的奴仆发现了,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燕宁可不想钟茂勋在这时候胡闹,“大不了,我今天就跟我哥哥说喜欢你便是了。”      钟茂勋嗤笑,“我很拿不出手吗?发现了就发现了呗,还省事儿了。”      “不行!”“怎么不行?”      “等找个机会再说吧。”燕宁翻身趴在钟茂勋身上,“我绝对不会让你没名没分一辈子的。”      钟茂勋笑了笑,抬头亲了燕宁一下,“不了,忽然觉得当一对狗男女也挺好的,人家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我也来试试。”      燕宁撇嘴,“等我随便找个人嫁了,你正好偷不着了,这样更好。”这话不是说自己不如妾嘛。      “你敢,”钟茂勋抓着燕宁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若是敢嫁人,我就敢把我们的事公之于众。”      燕宁甩开钟茂勋的手,恨恨地瞪着他,随意莞尔一笑,“你威胁我?但凭什么你就可以偷?”然后在钟茂勋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揪住了他腰上的软肉。      “活腻歪了是吧,啊,敢背着老娘偷腥,老娘直接把你家小钟给割了,看你还怎么偷!”说着,燕宁便放开手去抓钟茂勋那不能描写的东西。      钟茂勋本来已经被揪得够痛了,燕宁还来这么一出,顿时连声告饶,母老虎永远变不成母猫,“好宁宁,乖宁宁,放开我好不好?”      “不放。”不论钟茂勋怎么求,燕宁都不放手,钟茂勋瞧一眼窗户,忙说道,“宁宁,你看啊,这可马上就要天亮了,若是我出门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或是丫鬟闯进了你房里,那你可就真的说不清了啊。”      燕宁想了想也是,便松了手。      “好宁宁,今晚我再来看你,定然给你镇茶倒水赔礼道歉。”钟茂勋说着便飞快地起身,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然后亲了一下燕宁。      “晚上你要是不来,以后就别指望上我的绣榻。”燕宁气愤地说道。      “好好好,一定来,不来就是乌龟王八蛋。”钟茂勋穿戴整齐,随意梳了一下头发,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刚要打开门,发现染翠的睡穴还没解开,便又折返到外屋,给染翠解了睡穴。      因为神色匆匆,钟茂勋也没有留意染翠是不是真的被点了穴,便匆匆离去。      而染翠在钟茂勋走后,缓缓睁开眼,手心里全是冷汗。      燕宁与钟茂勋说的话她也虚虚实实地听到了,看来这燕宁的确是与人有私情,染翠心里既担忧又惊慌。      她是许氏的陪嫁丫鬟,自然要站在许氏这一边,但她怕许氏会为了燕宁的清誉把自己处置了,到时候这条命可就葬送了。      只是许氏对她有恩,若她明知燕宁不守妇道,还不告知许氏,若是惹了什么事出来,她便是罪责难逃了。      考虑一番,染翠还是决定将此事说与许氏听,至于自己如有什么下场,那都是命了。      一夜未睡,染翠的眼底的淤黑十分明显,她用了好几层粉才将此淤黑遮盖住,然后像往常一样来伺候燕宁洗漱。      “小姐,你脖子是怎么了?”采蓝又发现燕宁脖子上有一块淤痕,惊愕地询问道。      燕宁照了照镜子,“可能是磕着了吧,拿药膏擦擦便是了。”      采蓝又被糊弄过去了,而染翠盯着那淤痕,心中了然,那便是欢好的痕迹。      后来,燕宁找了个由头换上了一件立领月白色衣裳,外面穿着一件青色夹袄,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嫂子还等着呢。”      燕宁到了主院,与许氏还有婉君一起吃过早饭,便回去了。      染翠说是要找主院的许嬷嬷领这个月的月钱,便去了主院,而燕宁也没有多想,这个时候也是领月钱的时候。      燕宁揉了揉发痛的腰肢,让人给她烧水,她要沐浴。      因着燕宁有时候是早上沐浴,有时候是晚上沐浴,采蓝她们也没有怀疑什么,等燕宁沐浴好,采蓝便提醒燕宁擦药。      而许氏正在看账本,听许嬷嬷说染翠求见,许氏合上账本,用帕子擦擦额上的汗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染翠,姑奶奶那里伺候的可还周全?”许氏轻声询问道。      染翠规规矩矩地回答,“奴婢们都尽心尽力地服侍姑奶奶,并无不周全之处,还请夫人放心。”      “那就好,姑奶奶是府上的主子,谁要是敢有所怠慢,我定然不会轻饶。”许氏倒不担心有人欺负燕宁,这话也只是例行公事,时不时地敲打一番仆从,这样他们才不敢怠慢。      “奴婢不敢。”染翠恭敬地应答道,微微抬头,喊了一声许氏,而后迟疑地看着许氏两旁侍候的嬷嬷,“奴婢有要事禀告,还请夫人屏退左右。”      许氏有些惊讶,拂拂手让左右退去,然后让染翠起身回话,染翠却不起身。      “染翠该死,没有侍奉好姑奶奶,还请夫人处罚。”染翠不说事由倒先请罪了,也不得不说染翠是聪明,她心里很清楚,不管燕宁做了什么事,都是主子,而他们侍奉的再好,在主子心里都只是奴仆。      许氏把染翠指派去侍奉燕宁,就是看她稳重,她这么说必然是事出有因的,所以许氏并未气恼,“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染翠四岁进府,承蒙夫人厚待,结草衔环都要报答夫人,现下竟遇到这样的事顿时慌乱无主,只好将此事告知夫人,让夫人处置。”染翠给许氏磕了一个头,便小声地说着话。      “前些日子,奴婢发现姑奶奶眼底有淤青,还担心姑奶奶是因为晚上睡得不好所致。后来瞧见姑奶奶的走路姿势有些……奴婢万万不敢诋毁姑奶奶,只敢将此事放在心里。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奴婢刚刚歇下,便见门口有一道黑影,后听见门栓响动,一人竟朝着奴婢奔来,然后点住了奴婢的睡穴。”      “奴婢是习武之人,但也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冲开穴道。在此期间,奴婢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耳不能闻。好不容易冲开穴道,奴婢担忧姑奶奶,便往内屋走去,刚刚撩开珠帘,却见到……见到……”      染翠支支吾吾,许氏心里凄凄惶惶,“你看到了什么?”      “奴婢瞧见姑奶奶正与一男子同榻而眠。”      “胡说八道!”染翠的最后一个字刚落,许氏的茶杯便砸在了染翠身边。      “我对你不薄,你竟敢败坏姑奶奶清誉!”? ☆、撞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八点不见不散哟~~~】   【江宁的小心脏啊可经受不住这般折腾】   【今天作者君就少说点儿废话吧】   ★我的完结文★       欢迎收藏我的专栏 手机请点此处   电脑请点此处   江宁到了军营忽然想起书房里的信函没拿,便折返回去拿信函,路过主房门前,却见大白天的房门紧闭,好奇心驱使下,他就趴在门上偷听了,嗯,应该说是光明正大地听。      赶巧听到染翠说到关键部分,江宁沉着脸,让在外面侍候的人走远点,他继续趴在门上听。      他耳力好,趴在门上刚好听得一清二楚。      “奴婢瞧见姑奶奶正与一男子同榻而眠。”      “胡说八道!”染翠的最后一个字刚落,许氏呵斥的声音和茶杯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对你不薄,你竟敢败坏姑奶奶清誉!”      江宁跟许氏的心情是一样的,那就是染翠在败坏燕宁声誉,奋力推来门,江宁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怒气冲冲地呵责染翠狼心狗肺,败坏主子名声。      染翠惊恐地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奴婢要是有半句虚言,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老爷,夫人,奴婢绝对不敢诬赖姑奶奶,那实在是奴婢亲眼所见。”      “夫人对奴婢有恩,奴婢亦不敢欺瞒夫人。”染翠苦着脸,泪雨涟涟,“夫人若是不信,早上奴婢还瞧见姑奶奶的脖子上有淤痕。”      至于,那淤痕是什么淤痕,在场的许氏和江宁都十分得清楚。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你还知道什么?”江宁沉着声音询问道,眼睛却瞧着许氏。      “奴婢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却十分确定那是个男子。”染翠哽咽着说着自己所见到的的东西,声泪俱下,“奴婢害怕,不敢给人知晓,眼睛都没有合上过。”      “后来,奴婢听到姑奶奶在跟那男子讲话,那男子还说什么姑奶奶要是敢嫁人,他就将此事公之于众。还说今天晚上还要来看姑奶奶。奴婢心里害怕,只想将此事告知夫人,请夫人定夺。”      江宁站在那里气的动都不敢动,而许氏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的染翠也估摸着自己命不久矣了。      江宁想着燕宁是不是被逼迫的,而许氏想的是燕宁大概是自愿的,这种事,除了自愿,怎么可能当做若无其事。      但两人都希望是染翠在编瞎话。      许氏警告染翠不许将此事告知别人,然后询问江宁此事该如何处置。      “万万不能直接问燕宁,燕宁性情倔,若是知道我们这般猜疑她定然会想不开的。”许氏和燕宁都清楚燕宁的性格,这般冤枉她,她定然会心存芥蒂,此事必须要谨慎。      后来两人商议,许氏吃午膳时注意一下燕宁,而江宁先去军营,晚上守株待兔,至于具体如何,下午回来再说。      江宁去了军营,一到驻地,左副将看江宁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关切地询问道,“覃副将,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可是在想将军布置的阵法?”      江宁含糊地应了声,便走了,而左副将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许氏吃饭时有些食不下咽,而燕宁像是胃口很好一般,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      因为燕宁穿的立领衣衫,许氏并不能瞧出什么来,心里即是焦急又是无奈。      “燕宁昨日睡得可好?”许氏喝了一口汤便觉得有些无味,拿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听丫鬟说不知道哪儿来的夜猫子,叫唤了整宿。我担心你睡得不安稳。”      燕宁一愣,尴尬地笑了笑,“我昨日睡得太沉,倒没有听到什么猫叫。”      “那就好。”许氏笑了笑。      饭后闲聊许久,许氏都没有发现燕宁有什么不妥之处。      准确说来,燕宁的每一个反常的地方似乎都能解释得清楚。      许氏只好将此事搁置,等江宁回来再做决定。      晚上,许氏和江宁都在书房中坐着,两人沉默无言,心里却一致担心待会儿会发什么事。      染翠躲在幽闭的一处,忐忑地等着什么,忽然瞧见一个黑衣人从房顶跃下,跳落在燕宁的房门前,用匕首划开了门栓,走了进去。      染翠悄悄躲在门外,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感觉时机成熟,就悄悄地离开了南苑,发足狂奔至主院书房。      “老爷,夫人,那人来了。”染翠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许氏和江宁面前说道。      许氏看向江宁,而江宁攥了攥手,站起身来,拿起了书房里挂着的一把长剑。      许氏怕江宁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太过粗暴,赶忙拦着江宁,江宁知道许氏是担心伤着燕宁,沉声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慧如,你回房歇着去吧。”      许氏犹豫一番,“小心行事,我等你回来。”      染翠心里害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便没有跟着去。      江宁执着剑来到南苑,苑中静谧,江宁轻步走到燕宁房前,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一男一女在嬉戏的声音。      进去,自己该如何面对燕宁和那男子;不进去,若是闯下大祸该如何是好?覃家的名声暂且不说,他怕燕宁会被人指指点点。      江宁认为自己应该阻止燕宁继续错下去,想着便一脚踹开门,气势汹汹地盯着屋里的两人,顿觉心凉了半截。      燕宁没有发现江宁和许氏甚至是染翠的异常,欢欢喜喜地等着钟茂勋过来,甚至准备好了要好好抽他一番。      钟茂勋趁着夜色跨入覃家后院,然后摸到燕宁房中,照例点了值夜丫鬟的睡穴,打算与燕宁浓情蜜意一番。      而燕宁还记挂着钟茂勋早上说要来给她斟茶赔罪的事,一手揪着钟茂勋腰上的软肉,一手叉着腰,恶狠狠地说道,“说好的赔礼道歉呢?”      钟茂勋哀呼,“我这大老远来,还没歇口气,你就要赔礼道歉,哪有这样的?”      “我说有就有,说,你要怎么给我道歉?”燕宁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哪管钟茂勋是耍赖求饶,她就是不松口,“现在就想糊弄我了,以后还得了?”      钟茂勋抓耳挠腮,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笑嘻嘻地求燕宁先松开手,而后搂着燕宁的杨柳细腰,缓缓说道,“我这个人都是你的,还不是任你处置?不过,也不要太狠了,你的小心肝会疼的。”      燕宁发现钟茂勋现在是原来越油腔滑调了,啐了他一口,“忒脸厚了,你就不能矜持点儿?”      “矜持哪能讨得上媳妇儿,小宁宁,你说是吧?”钟茂勋轻轻地抓着燕宁的下巴,凑上前香了一口,“良辰美景,不要辜负了。”      燕宁拍开钟茂勋的手,“把我哄高兴了,再上我的绣榻。”      “好好好,爷的小宁宁,你要怎么样才高兴呢?”钟茂勋搂着燕宁的肩膀,凑到她耳畔说道。      燕宁想了想,“你不是很会骑马吗?给我当马骑。你肯还是不肯?”      这有什么,钟茂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来嘛,小宁宁,爷等着你。”说着脱了那身夜行衣之后,真的匍匐在燕宁脚边。      “我可真的坐了啊。”燕宁怕钟茂勋反悔,反复询问过后,直接跨坐在钟茂勋的背上,“来,小勋勋,动一动。”      钟茂勋直接笑喷,燕宁这绝对是记挂着自己那次洗涮她的事,但还是抬手、提臀、迈步,在内屋里爬来爬去,而燕宁高兴得很,直接要求钟茂勋往外屋爬,反正丫鬟都被他点了睡穴,不会发现的。      “驾!驾!驾!小勋勋快点儿!哎,把那个球叼起来。”燕宁指了指堂屋太妃椅下的一只小球,应该是婉君遗落的。      “你以为我是狗啊!”钟茂勋抱怨道,但还是载着燕宁爬到了太妃椅旁,然后用手把那个红色的绣球勾出来,再用嘴叼住。      好你个宁宁,看爷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三天下不来床不错。      钟茂勋叼着球、载着燕宁正往回爬,忽然听到门被踹开,紧接着就是一声暴喝,钟茂勋和燕宁都愣住了,而钟茂勋的球直接掉在地上,滚到了踹门的江宁脚边。      于是江宁见到的便是这番场景,自己的妹妹衣衫不整地骑在一男子的背上,把人家当马骑。      此刻,江宁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震惊有之,失望有之,悲愤有之,喜悦有之。      那可耻的喜悦大概是缘自妹妹把男人骑在身、下的那点儿莫名其妙的骄傲。      “你们!太无耻了!”对自己的亲妹妹,江宁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见两人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江宁简直觉得自己要疯了,“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是想把所有的下人都招来吗?”      燕宁赶忙起身,尴尬不已,江宁怎么会知道自己跟钟茂勋在幽会?忙去把门关上。      而钟茂勋也站起身来,让燕宁将灯点上,这时候,江宁才看到眼前的汉子是谁,他此刻的心情是难以解释的,整个人就像是刚被雷劈过一般。      “哥哥,你没事吧?”燕宁点完灯就见江宁一手提剑,脸色煞白煞白的,赶忙关切地询问道。   江宁哪是没事儿啊,事儿可大了。      “哥哥,你别激动。”“谁是你哥!不对,你个王八蛋,竟敢诱拐我妹妹!”   ? ☆、打算 ?  在江宁的心里,燕宁虽然有自己的小算盘,但从来都是知节守礼,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必定是钟茂勋这个老男人诱拐她的。      “你个王八蛋,竟敢诱拐我妹妹,我要报官,让你吃牢饭。”江宁此刻的愤怒战胜了他内心深处对钟茂勋的恐惧,恨恨不平地呵斥着钟茂勋。      燕宁着实尴尬了,她想劝她哥冷静吧,她哥一把将她推开,她想劝钟茂勋快走吧,钟茂勋死活不走。      “你要报官就去报吧,反正也是你妹妹诱拐我的。”钟茂勋一摊手,转身坐在堂屋的主位上,沉着冷静地看着江宁,“吃牢房的也是你妹妹,因为受害人是我。”      江宁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脸皮厚的钟茂勋,顿时气得牙都痒痒了,“你胡说八道,你一个大男人如何被我妹妹诱拐?别忘了,这是覃府,不是你钟府!”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不信你问宁宁啊。”钟茂勋摊手,这事儿只要不传出去,就太好处理了,不过,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江宁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江宁疑惑地看向燕宁,只见燕宁无奈地点头,江宁顿时要喷血了,他真的不知道该夸自己妹妹厉害了,还是要说别的什么。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妹妹就跟我抛媚眼,找上一切可能的机会跟我搭话。我见你妹妹还算有点儿姿色,便自己上钩了。她还把我约到府里来,唉,身为一个男人,我真的不能忍啊,所以我就送上门来了。”      “至于你妹妹说不喜欢我呢,只不过是她尝到了甜头就想把我抛弃,谁知我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这辈子都粘定她了。”      “你给我闭嘴!”不知道为什么,钟茂勋越说,江宁越觉得气愤,“燕宁,你来说,你们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告诉我你不喜欢他的。”要不然江宁也不会去回绝他,还吓得自己心惊胆战了好久。      燕宁无奈地耸耸肩,“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吧。哥,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是有意的。”      “你们才认识几天啊,啊?就做这种事?读的女戒都白读了?”江宁觉得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草率的事,先不说别的,女子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我没读过女戒,哥你忘了?”燕宁见江宁又要生气,赶忙安抚,“哥哥,你就别怪他了。”      江宁觉得自己活得这几十年应该都是白活了,他们的想法他都看不懂了,这么大的人了为何不知轻重?      “哥哥,说到底这事是我跟钟茂勋之间的事,即便别人要说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好了。”燕宁知道这样会连累覃府,但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莫名其妙的指指点点已经受够了,这只是她自己的事,别人凭什么唧唧歪歪?      “哥,我肯定会娶宁宁过门的,你放心吧,不会让宁宁和覃家受人指指点点。”钟茂勋从来没有说过他不想娶燕宁,他只是尊重燕宁的意思,明天就提亲他都愿意。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江宁一听到钟茂勋说话就冒火,“还有,你比我老这么多,不要叫我哥!”      “还有,你想娶,也得问我肯不肯把妹妹嫁给你。”      钟茂勋瞧了瞧还在气头上的江宁,笑着说道,“我三十年的童子身都被她破了,怎么办?”      江宁听罢一脸酱色,妹儿,你英勇啊!      最后钟茂勋被撵走了,而燕宁躺在绣塌上久久未能入眠,而等候江宁多时的许氏一直守在房中,等着江宁回来。      也不知道是几更天,许氏感觉到门被推开,抬头一看,正是江宁,许氏先让染翠回去歇着,而后疾步上前搀住江宁摇摇欲坠的身子,关切地说道,“相公,你可回来了。”      江宁坐在绣榻旁,看着久候自己的许氏,咧了咧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许氏看到江宁扑到自己怀里痛哭顿时慌了心神,而江宁还却哭越厉害了。      许氏从未讲到过这样的江宁,以前即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没见他哭过,现在从燕宁那里回来便哭了,会不会是燕宁她……      哭过之后,江宁都不知从何说起了,只是在一个劲儿的叹气。      许氏心里也很焦急,不知道燕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晚上也睡不着觉的啊。      “燕宁的确跟人有染。”江宁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许氏还是很惊愕,燕宁不像是会胡作非为的人啊,会不会是被胁迫的?      “呵,被胁迫的是人家。而且那个人还是钟茂勋。”说完江宁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      原本以为是自家的好白菜让别人家的猪给拱了,没想到事实却是,自家燕宁才是猪。      钟茂勋……许氏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怎么会是他呢?      “事实就是如此,人家想娶,燕宁不想嫁。”江宁沉着说道,他还是第一次经受这些,他的妹妹竟是如此的剽悍,简直……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许氏惊疑地看着江宁,“你还说燕宁不是被胁迫的?钟茂勋难道不是求娶燕宁不成就强占吗?”      许氏愤愤不平地说道。      江宁郁闷,他之前也是那么想的,谁知他们是先好上的,用钟茂勋的话来说,谁知道燕宁只是想玩玩,就想把钟茂勋抛弃了。      “三十年的童子身都让燕宁给破了,哎哟我滴娘啊,这事儿可怎么好?”江宁无奈地看着许氏,等着许氏发表一下意见,说不定能想出一个像样的好主意。      许氏也愣了,三十年的童子身?真的假的?      事实就是这样,夫妻俩一夜都没有睡好,而燕宁也没有睡好。      吃早膳时的场面那是相当的尴尬,燕宁还算坦然,而许氏和江宁一直埋着头喝粥,婉君见了还很奇怪,“爹爹,娘亲,你们的脸都要掉到碗里了。”      许氏和江宁皆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今天是休沐,江宁不用去军营当值,用过饭后,让所有人都退下,显然是有事要说。      “燕宁,你打算怎么办?”      燕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笑着说道,“什么打算怎么办?莫不是兄嫂要撵我出门?”      许氏和江宁连忙摆手,江宁还是有些威严,但可惜燕宁丝毫不害怕,“你跟钟统领的事啊,以防不测,你们还是早些成亲的好。也省得有些人没事就关心你的婚事。”      燕宁不予认同,“这与他们有何干系?我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自己好不好自己知道,何须管别人怎么说?”      “毕竟人言可畏啊,那啥,燕宁,我怎么觉得这几天你胃口很好的样子?”许氏发现只要一旁放着糕点,燕宁就会不住嘴地吃,该不会是……      燕宁知道许氏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放心吧,不会有那么巧的事。”      第一次同房还是在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这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呢。      而且她上次怀孕的事那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看到一切平时喜欢吃的东西都不喜欢吃,反倒喜欢吃平时避之不及的咸鱼包。      许氏虽有怀疑,但架不住燕宁言之凿凿,最后还是将此事搁置不提。      现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让燕宁同意与钟茂勋成亲。      但燕宁死活都不肯松口,说是要现在覃家多过些时日再说。      燕宁也知道钟茂勋会听她的,心中叹息,上次还说再也不这般折腾了,现在自己又开始折腾了,纯属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过了半个月,也不知道主要是因为燕宁想开了,还是因为沈侯爷的刺激,还是因为孩子的降临,燕宁同意与钟茂勋成亲。      沈侯爷倒也没怎么刺激燕宁,而是某一次赴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指责燕宁如何如何自私自利,如何如何辜负沈侯爷,而推崇沈侯爷怎么怎么痴情,怎么怎么重情义。      而沈侯爷依然维持着他那假仁假义的面具,说什么这一切都不怪燕宁,是他不够好,虽不情愿都还是无法违抗母亲的命令休了燕宁。      每次都是这样,想必燕宁也习惯了,但可能是怀孕的缘故,燕宁性情大变,这点委屈完全忍受不了,当即与沈侯爷对质。      燕宁嘴巴毒,得理还不饶人,顿时把沈侯爷说的是哑口无言。      于是有一些人认为事情的真相是沈侯爷是个假仁假义的东西,有些人认为沈侯爷是爱之深,所有才没有反驳,另外一些人则持观望的态度。      还有一些人,比如钟小良,即便没有燕宁,他也知道沈侯爷是什么德行,因为他从小就是被沈侯爷坑着长大的。      但是鉴于没人肯相信他,他也不辩解了,唯有想尽办法防止被沈侯爷坑。   ? ☆、结局 ?  钟茂勋到覃府提亲那天,好多人去看热闹,甚至还有跑来阻止的,比如钟氏,准确说来,是钟氏身边的嬷嬷钟嬷嬷。      “十二爷,你万万不能做这种事啊。”钟嬷嬷言辞恳切地看着钟茂勋,希望钟茂勋能够回头是岸。      最感到奇怪的人是江宁,这老太婆是谁啊?      江宁不认识那钟嬷嬷,但许氏认识,当即就在江宁耳边说道,“那是燕宁以前的婆婆身边的嬷嬷。”      江宁就搞不懂了,“沈炎他娘的嬷嬷?她出现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不许被休的媳妇儿再嫁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许氏侧目,相公,你确定你不是在骂人?      钟茂勋见钟嬷嬷要来抓自己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严肃地说道,“爷娶妻还有违国法了?”      钟嬷嬷神色一顿,立即说道,“哪有舅舅娶外甥媳妇儿的道理,说出来不给人看笑话吗?十二爷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不为钟府的名声着想了吗?”      钟嬷嬷说话,全场哗然,有的人一拍脑袋,惊呼,“钟统领是沈侯爷的亲舅舅啊!这不是乱了套嘛。”      江宁的脸色瞬间变得像锅底一般黑,“钟茂勋,她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是沈炎的舅舅?”      钟茂勋和许氏皆惊愕地看着脸色很难看的江宁,“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呢?”      好吧,这几位都想当然了。      钟茂勋以为许氏或是燕宁一定会告知江宁的;许氏想,江宁认得钟茂勋,应该是知道这回事的;燕宁想,嫂子应该会告诉江宁的。      于是,并没有人告诉江宁,想要娶他妹妹的这个人是他上一个妹夫的亲舅舅。      顿时江宁的脸色黑的都能滴出墨汁来。      而全场议论纷纷,甚至有一部分人揣测这提亲不会变成是凶杀案吧,比如钟茂勋把那嬷嬷杀死,江宁把钟茂勋杀死,钟茂勋的侍卫把江宁杀死,然后……那些人默默地退后一步,免得到时候被殃及。      “在下钟茂勋,欲娶令妹覃氏为妻,还请兄长成全。”钟茂勋快刀斩乱麻,省得听那些人叨叨。   江宁还在迟疑,而钟嬷嬷喊道,“禁忌之亲,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十二爷!”      钟茂勋直接命人将那老太婆的嘴堵上,然后恭敬地对江宁行礼,“在下钟茂勋,欲娶令妹覃氏为妻,还请兄长成全。”      “呜呜呜呜……”这是被堵上嘴的钟嬷嬷发出的。      钟茂勋见江宁有所迟疑,便朗声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下钟茂勋,现而立之年,仰慕令妹覃氏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又闻前夫背信弃义、喜新厌旧,休弃覃氏,在下更是心生怜惜。欲求娶之,今后一定怜惜之,尊敬之,夫妻一心,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生同寝,死同穴,还请兄长成全。”      钟茂勋很清楚,燕宁都怀孕了,不嫁也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在提亲当日就让燕宁遭受非议,恐怕江宁心里会不舒坦。      这番说法,既是告诉江宁的,也是告诉所有人的,自然也是他真心实意的想法。      也不知道是谁起哄喊了句“成全他”,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喊着这句话。      “沈炎以后就得喊燕宁舅妈。”许氏在江宁耳旁说道。      江宁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而覃府响起了经久未落的掌声,然后府门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所有的人都在像江宁和钟茂勋说着恭贺的话,而江宁端着笑脸回应。      为了不让燕宁挺着大肚子嫁人,钟茂勋就江宁商议着把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正好今年钟茂勋还能跟燕宁一起过个新年。      江宁瞬间就不高兴了,他倒是把妹妹拐走了高兴了,他也好几年没跟妹妹一起过新年了。      钟茂勋笑着捶了江宁一下,“你不仅有妹妹,还有妹夫啊,哥!”      每当钟茂勋顶着那张笑成一朵菊花的老脸喊着江宁“哥”,江宁都觉得人生太痛苦了。      燕宁和钟茂勋成亲没多久,锦衣卫就向皇帝提交了一份沈侯爷贪墨的证据,明面上沈侯爷是被他母亲钟氏牵连的,而实际上是乌鸦莫笑黑猪黑,皇帝也很快看出这其中的问题。      自己的母亲利用与其他夫人聚会的便利,收受贿赂,沈侯爷毫不知情?傻子都不会相信。      皇帝一怒之下,便把侯府的大部分家产充公,还把沈侯爷从侯位贬到了爵位,于是沈侯爷就变成沈爵爷了。      倒是有很多沈侯爷的友人联名上书为沈爵爷请命,皇帝直接把那份证据甩到他们跟前,让他们看看清楚,除了极个别不承认自己眼瞎的人,众友人都灰头土脸地回家去了。      甚至有一人觉得自己愧对圣恩,自愿左迁蛮荒之地。      不过,皇帝怎么会那么傻,不好好利用一个人才呢。      后来,燕宁听钟茂勋说豫王府的长平郡主死活要嫁给沈炎为妻,甚至闹到了皇后那里,还说什么祁王的女儿严媚儿就可以嫁平民百姓,她为什么不能嫁爵爷。      皇后真不忍心告诉她严媚儿要嫁的邹中元虽然是一介布衣,但人品好啊,而且现在在谢云疏手下来着,皇上也挺看重他来着;而长平想要嫁的沈炎,虽然是爵爷,那也是个假仁假义、装腔作势的渣啊。      皇后真的不希望长平郡主这一辈子就这么葬送了。      但长平郡主太犟了,连豫王爷都没有办法改变,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为了这么个男人要死要活的,豫王爷没有从祁王那里吸取经验和教训,直接告诉长平郡主,“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就不是我的女儿,不是王府的郡主。”      结果长平郡主毫不犹豫地去找沈炎了。      豫王爷气病了,直接放任不管了。      燕宁对此啧啧称奇,在所谓的阿妙公主面前,所有的女人都会是炮灰,不过……阿妙公主会出现,这是不是意味着沈炎会咸鱼翻身?      燕宁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便把他们忘在脑后了,只要沈炎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正月刚刚过完,燕宁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就在钟茂勋的搀扶下在街上晃,秉持着一贯“只看不买”的原则逛了一天,走累了便到茶馆去歇着。      燕宁惊愕地发现旁边一桌坐着的不就是沈炎和长平郡主。      沈炎一身青衣显得有些单薄,而长平郡主褪去绫罗绸缎也只是个普通的妇人。      妇人……燕宁惊讶地看着沉浸在浓情蜜意中的两人,小声问道,“他俩什么时候成亲的?豫王爷同意了?”      钟茂勋小声说道,“无媒苟、合。”然后又摸摸燕宁圆滚滚的肚子,“咱俩也是这样可恨的狗男女。”      “瞎说什么,当心孩子会听到。”燕宁拍了一下钟茂勋的手,“你当初要忍一忍不就没这事儿了吗?嫂子说哥哥现在看到咱俩还晚上做噩梦。说你狗头马身哈哈哈哈哈哈。”      燕宁一笑便根本停不下来,还是钟茂勋夹了个糕点给她,这才堵住了她的嘴。      钟茂勋笑道,“我忍得了,你忍得了吗?”      忽然有几个妇人从一旁路过,认出了沈炎和长平郡主,热情地跟她们打了招呼,顺便揶揄了一句,“阿妙,你相公对你真好。”      被人称作“阿妙”的长平郡主温柔地笑了笑,“是啊。”      燕宁手里的糕点却掉了下来,惊讶地回头去看准备要离开的那俩人,“阿妙?她是阿妙?不是公主吗?”      钟茂勋将燕宁掉在衣服上的糕点渣渣拍下来,“你大爷不是给你说了嘛,尽信书不如无书,说不定就是真的,也说不定……以后她会被封为公主。”      燕宁惊讶不已,梦中默默祈祷她大爷再出来,可是一觉睡到天亮,她大爷都没有出现。      燕宁也就放弃了,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生孩子,然后生完孩子就继续开面馆,御林军统领的夫人开的面馆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吃。      五月底,燕宁熬了一天一夜,生下了一个男孩,燕宁的第一感觉就是嫌弃他丑,像一只猴子,她的儿子怎么会像一只猴子?      钟茂勋却开心得不行,抱着儿子不撒手,儿子睡觉时,他就躲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或是翻阅民间流传的起名宝典,他一定要给儿子起一个狂霸酷拽吊炸天的名字。      但直到孩子百天了,都还没有个名字,只有个乳名叫阿宝。      燕宁想当年爹娘给自己和哥哥起名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犹豫不决。      燕宁真的很怀疑自己怀孕的时候是做了什么,不然怎么会生下这么一个爱哭鬼。      长得丑,还爱哭,大概是没救了。      钟茂勋说,他丑,自然有人瞎。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苹果虫。】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